饿殍:重走千里 作者:爱摸鱼的乐子人

发布于 2024-05-08  443 次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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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本是共死结局良穗双重生,和打拼史一起,不稳定更新。)
 “嗖嗖嗖嗖嗖……”流矢还在耳边呼啸,但良已经分不清是淋在身上的是箭还是梦中的雨。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吧?她被淋到总是会冷的……
 想到这,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又将怀里逐渐冰凉的瘦小身躯抱紧了几分,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
 小崽子……
 眼中最后的眸光涣散前,他看到了很多,父亲,鸢,琼华,红儿翠儿,舌头,还有许许多多他杀死的人……但最后,只有她。
 小崽子……不,满穗……
 满穗……
 满穗……
 ……
 “满穗……”
 “念叨什么呢?喂,良,醒醒。”混沌之间,一个熟悉的粗沉声音不知从何处成型,飘进良的脑海,眼前模糊不清的黑暗也逐渐扭曲、清晰。
 “嘿哟,我说你小子为啥从不近女色,这哪家姑娘让你惦记上了?”那声音多了几分调笑,也不知是因为这轻浮的语调还是他所说的内容,良觉得有些烦躁。
 “啧,喝多了?睡这么死?喂,醒醒。”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黑暗褪去,略微有些刺眼却并不让人感到温暖的日光占据了他的视野,也使面前人的轮廓变得清晰。
 熟悉的斗笠和蓑衣,熟悉的脸。
 “舌头?”良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脸,那张本应已被自己切烂剁碎的脸。
 果然他已经死了吧,那些他亲手杀的恶鬼要来找他算账了。
 右手探向腰间,熟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定,虽然这柄刀本应在见豚妖之前就已经卸下,此时不知为何又到了自己身上,但既然有刀,他就不怕。
 那些人死前他尚且不怕,何况是孤魂野鬼?
 就在他暗中握紧刀柄,开始盘算从哪里下刀时,面前的舌头一脸疑惑地开口:“喂,良,你睡傻了?怎么跟见了鬼似的,快醒醒神,来活了,还是个大活!”
 良一怔,这话他上次听到是什么时候来着?虽然还揣着疑惑,但良的确感觉不到面前舌头的恶意,故作镇定道:“什么活儿?”
 他虚按在刀柄上的手没有移开,他清楚,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恶意,倘若他真是恶鬼,就这么放松警惕无异于找死。
 “城北有间客栈,关了尹三留的几只小羊,”也许是因为在城里下意识相信他绝不敢动手,也许是真的出于对良的信任,舌头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激动地说,“本来啊……这几只小羊是尹三的人去送的,但他们犯了别的事,被官兵给抓了,他现在无人可用,让我们替原本的人办事。”
 “什么?”良愣住了,这段话与舌头当时和他说的分毫不差,此时他也顾不上观察舌头是不是恶鬼了,四处张望起来。
 刺眼而无温度的白日,算不上整齐的屋舍,零零散散的人群,手中刚刚饮尽的酒壶,一切和他的记忆重合,他有了一个猜想,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猜想。
 “唉唉,别急啊,”舌头以为他是要拒绝,忙把他按住,“你先听我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杀小羊,我们是要送几只小羊去洛阳……”
 听着舌头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忽悠,良思考起来,眼前的情况,若不是舌头的冤魂来索命,或他记忆中的那一个月的旅途不过黄粱一梦的话……
 莫非他回到了接下这活的那天!?
 他看了看正费尽口舌试图拉他入伙的舌头,感觉是梦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他可没做过能将未来预测得分毫不差的梦;恶鬼索命也不像,舌头不是满穗,不需要他完全放松警惕,且不说是舌头把他摇醒的,就只是刚才那一愣时舌头突然拔刀刺向他,他以现在的姿势根本难以反制。
 “妈的,扭扭捏捏的干啥啊?给个痛快啊!”舌头带些不耐烦的语气把良从思绪中拉回,“你要是不做,这么好的活我就找别人做!要不是看你……”
 “走吧,咱们去看看小羊们。”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欸,这不就对了嘛,正好,我也准备现在就去看看。”舌头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
  尹三客栈
 “哎呦,我的二位爷哎!我总算把给你们盼来了!快坐快坐!”一进客栈,尹三便凑了上来,那谄媚样和良记忆中一模一样。
 “尹三,我们来了,良说他可以接。”舌头吆喝道。
 “……”良没说话,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接下这个活。
 “哎呀,那我就放心啦!”尹三笑道,“良爷你身手好,又和兴爷熟,这活我当时立马就想到你了!”
 “欸,我知道你之前从来没做过……”
 良此时没有听他讲那些他听过的话的心思,只是默默打量着尹三这家客栈。
 客栈很破旧,她此前在这里生活过一阵,想来过得也不算很好吧,一同走了一路,比起刚出发那时感觉反而没那么瘦了。
 见良有几分心不在焉,尹三便提议道:“良爷,要不咱先看看小羊?”
 “啊……”良回过神来,“好。”
 “狗子,去!把小羊带上来。”尹三面露喜色,向“店小二”吆喝道。
 看着“店小二”离开,良心中有些复杂,又要见到她,见到她们了,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呢?现在的她……
 眸色沉了沉,良有些局促不安地等待着。
 小羊们被带了上来,她们也如良记忆中那般或低声啜泣,或瑟瑟发抖,被“店小二”推搡着站成一排。
 良有些感慨,似乎不久前,他也如现在一样坐在这里,与尹三谈论着小羊们的身世。
 他扫视了小羊一遍,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指着那个“弥勒佛”道:“这个一看就有呆病,带不得。”
 “确实,”舌头也赞同,“尹三,这怎么回事?”
 尹三搓了搓手:“额,是,他的确有点呆病……”
 ……(不水了)
 “唉呀,狗子你还是把那只小羊也带上来吧。”尹三又对着小二命令道。
 此时良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上数倍,一种复杂的情感在心间交织,他想起了初见时她眼中的水雾,那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如今,他依然无法完全体会到那时她眼中的情感。
 这时良才发现他对满穗的过去其实并没有多少太多的了解,想来是她故意没讲吧。是怕自己忍不住杀了他?还是单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还是……
 “来了来了。”
 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双眼紧盯着那闪入视野的瘦弱身影。
 ……
 ps:啊对,断了,我都感觉自己该死。

饿殍:重走千里(二)

 自那身影从小二身后露出一片破旧的衣角后,良的视野就不存在其他东西了,或者说,他根本无心再去关注其他事物,甚至忘了自己该作何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一步步在面前站定。
 她那般消瘦,当真是皮包骨,但不知道为什么抱起来轻轻软软的,完全没有被硌到的感觉,回忆着那时怀中的触感,良走了神。
 “她是个哑巴,但很懂事……”恍惚间,尹三的又一句话把他带到了另一片回忆。
 “以前……我装成哑巴……现在……你真成哑巴了……真好笑……”
 是啊,真好笑,但为什么他笑不出来呢,反倒是眼角有些涨得发酸。
 他满怀期待地注视着那张他怒视过,与他同乐过,但他从来看不透的脸,他多么希望她能挂着哪怕是装出来的笑容,打趣他这副呆愣的样子,可惜她没有,她只是一如初见时那般用复杂的眼光盯着他,眼中淡淡的水雾后似乎掩藏着万千思绪。
 “话说为什么叫她不用绑着?你们放心?”“嗐,放心……”
 舌头和尹三交谈的声音好像离他们很远,完全听不真切,他总觉得她的眼神,比那时多了些什么。
 他与她沉默着对视,良感觉胸口一阵刺痛,比贯穿他身体的箭雨疼,但又不及那日她半刺入他胸口的刀,让人喘不过气来。
 “哎尹三,这群小羊都叫什么?几岁了?”“……”
 她可不是小羊,是混进羊群的猫,带爪子的小猫。
 “喂,良,怎么心不在焉的?你还有什么问题没?”舌头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良这才回过神来。
 “不用了,就这样吧。”良道。
 “那我们就接下来了?”舌头确认道。
 “……”如果,如果他一开始就没被舌头蛊惑接下这个烂摊子,那会怎么样呢?良不禁思考起来,满穗会和其他小羊一起,被送到福王府,做成菜人吧?不对,那小崽子机灵着呢,没准半道就能跑出来然后接着想办法来杀他吧?
 “寻思啥呢?给个准话啊!”因为他的沉默,舌头有几分不耐烦了。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感慨地想着,若他直接找个理由推脱,然后找个地方继续当他的盗匪,或许能就这般浑浑噩噩地继续活下去吧?而不是在一个月后死在乱箭之中。
 “嗯,可以。”
 但是,他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那是他能想到回来的唯一理由。
 “哎呦!有良爷这话我就放心啦!”尹三眉开眼笑,赶紧唤小二去收拾屋子,“两位爷今晚就在我这儿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明天再出发。”
 “嗯……”良觉得,今夜八成是个不眠之夜了。


 夜里,满穗摩挲着别在裙裤内侧的短刀,深蓝色的美眸中思绪流转。
 和良一样,她也回到了这个时间,只比良早一小会。
 她已经大概理清了现在的情况,但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她回来了,但回来做什么呢?
 再杀一遍豚妖?还是亲手杀了良?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和良杀了豚妖,身为仇人的良也死了,明明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何必让她重来一回呢?
 她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再次见到良时,她明白了。
 在那一天后,以前的满穗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为复仇而生的冤魂,可是,冤魂也会有复仇以外的私心吧……
 所有为了见他构筑的心理防线都在他出现在视野中的瞬间崩塌,她只能用眼中不自觉蓄起的雾气做屏障,竭力收起快要溢出的感情。
 良,良,良,良,良……
 贝齿轻咬下唇,泪从眼角划过,浸湿床铺。
 

 良躺在床上,意料之内地失眠了。
 他该如何面对满穗和其他小羊呢?
 舌头该怎么处理呢?
 ……
 无数个问题萦绕在良心头,让他一阵头疼。
 在她眼中,他现在还是唯一的杀父仇人,大恶人吧,毕竟是她们,是这一个月的旅途改变了他,现在那些都还没有发生,满穗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恐怕就是想着怎么杀了他。
 所以,第一步还是先取得满穗和其他小羊的信任,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没准哪步走错了就被那小崽子莫名其妙杀了……
 想到这,良苦笑两声。
 等我,小崽子……
 
 
 
 等等……
 与此同时,满穗回想起今天见到良时的场面。
 为什么她记得当时小羊们的名字和年龄是良问的?因为当时想将仇人的声音牢牢记下,所以满穗对那句话有些印象。
 难道……
 想到那个可能,满穗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是不自觉微微钩了钩。
 良爷,你的债还没还完……
 在那之前,她要好好收波利息。

 那就先按之前的发展来,等想到办法再说吧。×2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ps:稍微少一点,看看今天能不能再搞一章。

饿殍:重走千里(三)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良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略微作痛的眼眶,整理好衣装,从贴身的刀鞘中抽出自己的佩刀。
 这不是说书的口中的江湖,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坚不可摧的神兵利器,这只是一柄再寻常不过的方柄雁翎刀,他已经更换过十余柄,但作为他吃饭的家伙,每天都会细心地打理,避免留下血渍或产生锈蚀。
 待他放下用来擦拭刀身的破布时,刀身已光滑如镜,寒光顺着那危险的弧度流淌,良总感觉不似飘逸的雁翎,更像饿狼隐藏在唇下的利齿。(或许他成为“侠”的那一天,它才会真正成为鸿雁的翎羽吧)
 刀身映出主人的大概轮廓,也映出其身上的一道道骇人伤疤,打眼看上去就是凶恶之徒。
 或许这就是他,至少是那时的他,也许他有着舌头一般纯良的外表,那只小猫就不会那般果决地对他展露利爪?
 他自嘲地笑笑,把这个他自己都不信的奇怪想法丢出脑海。
 “叩叩叩”
 “喂,良,起床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舌头的声音从门缝渗进来。
 啊,舌头……
 良又想起了那棵埋着舌头的树,那个他注视许久的土坑,还有那和她“劳作”了一夜的澡堂和浴池,从那时起,他才真正和那个小崽子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熟练地收刀归鞘,良对着门应了一声,便收拾起东西出了门。
 到楼下时,舌头已经牵着尹三备好的驮马在门前候着了,看上去在是清点行李。
 几只小羊由昨天那个被称作“狗子”的店小二看管,已经绑好了绳子,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
 嗯,当然,除了那个最不老实的小崽子。
 不过她昨晚似乎也没睡好,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只兔子,正无精打采地跟在小二身后。
 “哎,良,你过来。”舌头唤了他一声,良这才把视线移开,将注意力挪到舌头身上。
 “华州到洛阳路途六百里,哪怕日行五十里,也要走半个月。”他盘算道。
 “嗯。”这里本该是良来接话,但他这会儿没那个心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嘶……也不对,”舌头咋舌(怎么看着这么怪呢……),“不能这么算,带着这几只小羊,撑死日行二十里,不能走官道恐怕还得绕些路……”
 “妈的,那就要准备三十日的干粮和水,现在这到处闹饥荒,这么多粮又要花不少钱。要不先少带些,然后沿途路上再买?东边饥荒闹得轻些,粮价也能便宜点。”舌头说着眼珠一转,“反正到时候要是被困在山里,大不了宰只小羊充饥,是吧?”
 “还是多备些吧,有备无患,”良本不想搭理他,又想起半路被逃兵劫道,抢走了不少粮,结果他们那两天饿得头昏眼花的事,又瞥了眼正困地揉眼的满穗,他倒是无所谓,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让她挨饿了,“反正也不占多少地方,大不了再找地方卖了,再过一段时间粮价应该还会涨,亏不了。”
 “嗯,也是,难得你想这么周全,”舌头笑着拍了拍良的肩,“走吧,咱买粮去。”
 在舌头和粮贩讲价时,良独自走到一旁的货摊前,俯下身去拾了几颗糖球:“这些,帮我包起来。”
 “好嘞!”小贩眉开眼笑,这饥荒之年,几颗糖球都算得上奢侈品,难得卖出去些,连忙掏出个布包袱把糖球包好递给良。
 这时舌头那边也讲好了价,凑上来问:“良,你买这玩意干嘛?又贵又不好拿。”
 “买给小羊的,我自己揣着便是。”
 “哎,那些小羊又不是你家娃,可不能惯着!”舌头皱着眉小声道。
 “你也不能光靠着吓唬她们吧?有奖有罚更方便管教。”良自顾自把包好的糖球揣进怀里,随口道。
 “也有道理,今儿个你好像额外机灵啊哈哈哈哈。”舌头开玩笑道,反正不是他掏钱,也就无所谓了。
 是吗?大概是和她相处久了学得了那么一两分吧,扯谎都面不红心不跳的,良想,但仔细一想,似乎与她相处的时间也就短短三十日多些,却似乎比他这一生都漫长……
 “良,来帮我装粮。”
 “嗯。”
 可惜,没看到她说过的番薯,想来那东西是没那么常见。
 ……
 两人回到客栈楼下时,满穗已经蹲在墙边打起了瞌睡,其他三小只也无聊地左顾右盼,但又碍于小二在面前不好说话。
 舌头打量了满穗一番,对良说:“良,你说要不把那个小哑巴也绑了?虽然尹三说她是自愿去的,可她这样能撒丫子跑,我不放心。”
 “嗯,有道理。”良点点头,他可比舌头不放心多了,放着这只牙尖嘴利的小猫乱跑,他怕是分分钟死于非命……
 从马鞍上取下绳子,良麻利地将一端系在琼华那边,然后拿着另一端走向满穗。
 她看了良一眼,然后乖乖背对着他摆好了姿势,良也不多废话,在她的腰上缠了两圈,系好绳结,但有意松了松。
 她身上都是皮包骨,想来自己之前系得紧了些她会硌到吧?
 那当真是盈盈一握的纤腰此时被绳子束紧更显得纤细柔弱,看得良心里也随之一紧。
 系好绳结,良就转身去检查其他小羊的绳结了,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满穗稍微活动了一下腰肢,嘴角微微扬起。
 “喂,小崽子们,听好了……”见良检查完,舌头开始扯着嗓子讲述他的规矩,以及那恶趣味的恐吓。
 与此同时,满穗仔细地观察着其他三只小羊的神情,与印象中别无二致,她轻叹一口气,收回了视线。
 “差不多得了舌头,该出发了。”良招呼道。
 “行,那走吧。”舌头应着,牵起一匹驮马,带头走去。
 ps:这章略赶了,有点水,主要是还在城里伸展不开,下一章就该正式展开了。
 以及感谢老哥们的打赏,本来今天老师犯病严查是真准备摆了,晚自习硬赶出来的。
 

饿殍:重走千里(四)

一行人走尹三备好的小道出了城,映入眼中的绿林、乱石,在耳边交奏的脚步声、虫鸣声,这些以前令良感到单调烦躁的事物此时倒让他略微放松下来,仿佛他生而属于这条山路,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离城已经足够远,在这里想要杀人埋尸想来不会招来什么麻烦。
 良似不经意地盯着着舌头被斗笠和蓑衣半掩着的脖颈,将手虚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睛微眯,如果他此时立刻拔刀突袭,毫无防备的舌头必死无疑。
 他终究还是没拔刀,一挥手用斗篷将他作为狼的獠牙重新藏起。
 倒不是念着五年的同行之情,他对自己知根知底,若要带小羊们走定然不能放任他活着,只是还不到时候,现在就算立马杀了舌头,小羊们也只会觉得莫名其妙,甚至对他更加抵触,倒不如留来进一步获得小崽子的信任。
 所以虽然有点对不住,但舌头总是要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舌头走着走着只觉后颈一阵阴风吹过,狠狠打了个哆嗦,摸了摸脖子低声骂了句什么,然后对良抱怨道:“哎,良,以前怎么没感觉这路上这么阴森呢?不会是最近死了人,要闹鬼吧?”
 “这条路死的人可不少,要闹早闹了。”良面不改色地随口回道,突然想起来路上的那具戏子的尸体,说起来他和满穗的关系还多亏了他留下的箱子……
 “那不好说,没准刚刚死够了数,能化成怨鬼来作祟,”舌头摸着下巴,“良,你说要是厉鬼来索命,我们还有命不?”
 我现在看你就挺像鬼的……
 群大虫没了,又轮到怨鬼了,他还真是相当喜欢吓唬这群小羊。
 本来他懒得接这话茬,但余光瞥见跟在队尾的满穗,话到嘴边又变了主意。
 “想来是没命了,听说这种怨鬼不怕寻常刀兵,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他扯起来。
 “哈哈,那不一定,”许是良难得在这种话题上捧他的场,舌头也来了兴致,“刀斩不了怨鬼但能斩小羊啊!要是恶鬼来作祟,我就挥刀斩了小羊们,放出一堆血来,怨鬼作祟无非为了鲜活的血肉,到时候见了血肯定不会来找我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
 他说着,良扭头观察起了小羊们,嗯……好吧他只是想看看满穗的反应。
 但满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低头想着什么,反倒是其他小羊被吓得面色煞白,腿脚发软。
 嗯……许是怨鬼和大虫一样,碰到不过一死,她才不怕吧……
 为什么她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命呢?那时在江边也是,如果他再去晚些……
 想到那已经没过她腰间的冰冷湖水,一股无名火窝在他心里。
 “听说这种怨鬼啊,最喜欢找那种和祂一样有大仇未报的人作祟,借他们的手去给自己报仇啊。”不知为何,他就想看看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崽子被吓到的样子,于是不自觉地顺着编下去,边说边观察着她的表情。
 但不知为何,满穗听到后只是嘴角微微钩了钩,片刻间就回到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快得让良几乎以为是错觉。
 她在笑什么?自己拙劣的胡诌?还是别的什么?良看不透她,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她总能在他自以为了解她时给他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算了算了,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脚下的路上,路还长……
   
 良别过脸去时,满穗终于藏不住脸上的笑意,美眸弯成了浅浅的月牙。
 “笨蛋……”

 又走了约莫着一个时辰,白日高高挂在头顶,正午了。
 一行人按计划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舌头吃完饭很快睡着了,良来给小羊们发粮食和水。
 她们也都饿极了,一个个狼吞虎咽很快囫囵吃完了。
 满穗吃得尤其快,但又不至于像翠儿那般塞太快噎到自己,额,翠儿噎到后喝红儿递过来的水又呛到了……
 满穗吃东西倒是像极了一只小松鼠,双手捧起干粮仔细认真地啃着,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着让人有种很想戳一戳的冲动。
 吃完后又立刻变回慵懒的小猫,窝在树下打起了瞌睡。
 “良,良爷……”良看着满穗正出神,红儿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怯生生地唤了良一声。
 良瞥了翠儿一眼,她此时小脸已经憋得通红,紧缩着身子。
 “要解手是吧?”良心下了然,去驮马鞍上解下绳子,“走吧,我牵着绳子,带你们去远一点的树丛,你们排成一排解决。”
 “谢谢良爷!”红儿和翠儿感激道,一旁的琼华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树下打盹的小猫则是微不可查地扬了扬眉。
 带小羊们解手回来,又看着她们睡了一会儿,直到舌头醒来一行人才正式启程。
 黄昏时,他们到了驻扎点,准备生火扎营。
 依旧是良负责生火,舌头扎营,此时的良对于火光已经完全无感了,轻松娴熟地生好了火。
 这还多亏了她呢……
 良盯着跳动的营火呆了呆。
 “哇,大火!”翠儿开心地凑近火堆,伸出双手感受着篝火的温暖。
 扭头看了眼正观察他神色的小羊们,良挤出一抹微笑道:“过来吧。”
 小羊们还是没敢直接过来,而是确定舌头不会生气后才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
 良才发现这舌头还有唱黑脸的效果,好像也不错?
 “哟,良,你还真能打好火啊,我记得你不是怕火吗?”刚刚忙活完的舌头也凑了过来。
 “之前怕的,现在不怕了,还有些喜欢。”说着,良有意无意地瞥向正烤着火的满穗,火光映出她姣好的容貌,这会儿她安逸地咪起了眼,更像是撒娇的小猫了,看得良心里一突,连忙移开了视线。
 舌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正盘算着怎么吓唬小羊取乐:“哈哈,那是好事啊,本来想着你怕火,下次杀人放火,我都不愿带着你!”
 良懒得接他的话,只是看着火光发呆。
 “白袍——乌甲素包巾!丈八蛇矛——手里握哎~”一个略显稚嫩生涩的唱腔不知从何处传来,飘进良的脑海。
 火光中隐隐映出一个小人的形象,舞动着手中的丈八蛇矛极尽豪迈地叫阵。
 “妈的,累死了,”舌头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发起了牢骚,“要不是怕这群小羊跑了,就该让去她们给咱们拾柴火,铺床铺!”
 “嗯”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再看向火光时,那小人的影子已经难寻踪迹了。
 “哎,良,我中午休息过了,看你昨晚应该是没睡好吧,今儿一天跟丢了魂似的,快去歇着吧,两个时辰后咱俩换班。”
 “嗯。”良确实是困了,也就不跟他客气躺下便睡。
 “今与~吕布~去交战……”睡着前,那注视火堆时从脑海穿过的稚嫩唱腔再次浮现,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睡着时,他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
 …………
 “喂,良,醒醒。”到了时间,舌头把良叫起来。
 可能是因为真的太困了吧,良觉得这一觉睡得额外香甜,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柴烧了两捆,差不多两个时辰,小羊们都睡了。”舌头伸了个懒腰,指了指旁边的床铺,看上去小羊们都睡得很香。
 “行,接下来我来守”良道。
 舌头点点头,找了个床铺躺下,很快就传来阵阵鼾声。
 良守着火堆发呆,接下来就是等天亮了。
 不对……
 “嗒……”良顺着声音看去,火光中,一只小羊站起了身。
 良紧张起来,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夜晚,和那时她饱含杀意的眸。
 ps:啊对,又断了,我该死,诶嘿~
 

饿殍:重走千里(五)


 满穗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好想欺骗自己,她已经报过仇了,他这个第二仇人帮她杀了第一仇人,自己也与她一起死了,两人恩怨已了,不必再刀剑相向。
 可是,她做不到,要不是确认了良也是从那时回到现在的,她甚至无法确认那是不是她的黄粱一梦。可就算不是,她难道就要放弃复仇吗?
 彻骨之恨容不得她自我欺骗,这一世的豚妖和良都还活蹦乱跳的,她就还是,也必须是那个从亲人尸骨间爬出的索命怨鬼。
 若是良还是那个恶人,她定然能毫不犹豫地把刀送进他的咽喉,而且会比上一世更周全,更加万无一失,可为什么偏偏……偏偏他也回来了啊……
 良……
 满穗在火光中摇晃着站起,掩去眼底的纠结与挣扎,走向良。
 “要去解手?”他问。
 她点点头,现在她还是小哑巴。
 “走吧,去湖边。”良也不打算废话,只是绕到她身后帮她解开了绳子,又拾了根燃着的柴火当做照明的火把,走在前面。
 满穗则是拽住了他一片衣角,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走下坡路的时候时不时摔在他的后背,靠他的后背来保持平衡防止摔倒。
 “要不我背你走吧,能快些。”鬼使神差地,良突然回头道。
 满穗一怔,忙摇了摇头,垂下眸怯生生地盯着手中紧攥着的衣角。
 哦,对了,她的那把短刀还藏在裙裤间,想来是怕他背她时发现刀子吧……
 “行吧,”良无奈道,“那你跟好,别摔倒了。”
 满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手中那片衣角已经攥出了褶子。
 笨蛋……偏偏这个时候这么温柔干嘛……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下唇已经被咬得发肿。
 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山路上,不时抬手拨开路上的枝叶。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走着,除去已经彻底习以为常的树叶婆娑声与虫鸣,只余木柴燃烧的爆裂声与两人的心跳,一轻一重交奏共鸣,和着虫鸣与不时的鸟鸣,如自然的乐章般和谐,良又有了那种自己本该属于这条山路的适宜感,莫名希望这条不远但崎岖的山路长些,再长些……
 或许是因为重来一次的缘故,对他来说这趟旅途早已不是什么麻烦的苦差事,反倒像是一趟旅行。
 不对,也许还是因为她吧?良不自觉地将注意力向身后投去。
 这小崽子还真难得这么安静呢。
 别说,她装成哑巴的时候还挺可爱的,不会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嗯……虽然活泼些也不讨厌就是了,良想。
 在两人各自纷乱的思考中,他们来到了湖边。
 “那里,是营地的下风口,去吧。”良指了指那片芦苇地。
 满穗点头,乖乖走了过去。
 她先是蹲下了,刚要解裤带,又站了起来,窘迫地看着良,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还从那眼神中看到了几分羞涩的戏谑。
 哦对,差点忘了这茬,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同时也仔细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很快身后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小崽子在脱裙裤罢,那么接下来……
 良紧张起来,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预想中的袭击。
 “嗒……嗒……”急促的脚步传来,良清晰地认出那是满穗跑动的声音!
 他猛然回过头,那银亮的刀刃如记忆中一般在月光的照射下流动着致命的银光直直奔他的咽喉而来!
 她的发丝随跑动扬起,也让良看清了那饱含杀意的眸,以及眼角已不明晰的……泪痕?
 她哭过?什么时候?为什么?
 那泪痕让良早已做好准备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好在他很快回过神快速冷静下来,险险避过刀刃,如饿狼扑食般将满穗推倒在湖边的芦苇丛中,她手中的短刀也随之掉落。
 良按住她的双手,用一膝压住她细得可怜的腰肢,但没太过用力,他知道这小身板有多么脆弱。
 “你……”良刚准备发狠教训教训这只朝他挥爪的猫崽子,但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他又说不出话了。
 与上一次他这般压着她时不同,她的眼里没有痛苦、愤怒、不甘和悔恨,反而更多是平静放松的释然和一种意味深长的情感。
 这时他也完全看清她眼角的泪痕,的确不是错觉,泪痕尚且湿润,像是刚刚流过泪。
 她在哭什么?为即将大仇得报开心感动?她上一次有这道泪痕吗?疑问攀上他心头,让他走了走神。
 回过神来,这小崽子又眼角含泪,变成了一脸惊恐的表情,大叫起来:“良爷不要杀我!我错了!饶命啊!”变脸快得让良以为刚才那副表情是自己的幻觉。
 这小崽子怎么回事?之前那股无名火又升了起来,他正好趁着这股火气一字一顿恶狠狠地吼道:“你、他、妈、为、啥、装、哑、巴!”
 他死死盯着满穗的眼,试图从其中寻得他刚看到的神情,但一无所获。
 于是他一只手抓住她两只细弱的手腕,一只手拾起落在一旁的刀抵在她脖颈旁:“说!”他的声音阴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
 “别杀我!我什么都说!”满穗吓得小脸煞白,忙道,“我装成哑巴,是怕被尹三认出来!尹三他是人牙子,我怕他问多了会起疑心,便干脆装成哑巴。”
 难得见她这副慌乱的样子,哪怕知道是装出来的,良也微微愣了一下才逼问道:“你怕他起疑心做甚?”
 “良……良爷,要不我们起来说?”满穗看着整个人俯在她身上的良,不自然地别开脑袋道,“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良才发现他俩尴尬的姿势。
 啧,这小崽子,要不是他是从未来回来的,这时候还敢提要求怕是自己真能抹了她的脖子。
 他一手钳住她的小臂,一手用刀抵着她的脖子,然后站起身,同时将她从地上拉起身。
 “回答我的问题!”良狠狠地在她耳边道。
 “呜……我想杀豚妖,不能被他发现……”
 满穗又把她当时拿来骗良的说辞讲了一遍(不水了)。
 “良爷对不起……呜……我再也不敢了……”最后,满穗抹着泪,浑身发抖,抽抽嗒嗒地哭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是真的怕了。
 想到上一次吓唬她时她那副可怜样子,良还是决定不吓唬她了(不水了)。
 “这次饶你一命,暂且不杀你,但今晚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良面色一冷。
 “你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他命令道。
 “做,做什么?”满穗听话地转了过去。
 “把裙裤脱了,我要打你板子!”良直截了当道,不给满穗误会的机会。
 夜里黑,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满穗撇了撇嘴。
 “唰——”良用短刀砍了一截荆条。
 “良、良爷,这就要打了?能不能先欠着?”满穗下意识捂住了屁股,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能欠!”良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有点想笑,但这会儿也只能强忍笑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那现在就打?”满穗回头看了眼他手中的荆条,和上次是同一根。
 “马上就打。”
 “穿着裙裤打行不行?”
 “别废话,快脱!”良感觉再这样下去他要憋不住笑了。
 满穗犹豫半天,颤颤巍巍地解开了裤带。
 面前传来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良莫名有些心痒痒的。
 满穗别过脸去,感觉脸上有些发热:“良爷,脱好了……”
 “打轻点行不行?”
 她看不见,但良已经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了(俺也一样),只能先不说话,扬起手臂抽了下去。
 “啪!!!”
 “啊!怎么就直接打了?”这一下,满穗疼得直接跟良坦白的心都有了。
 “啪!!!”
 “哇啊!不敢了!良爷,不敢了!不要再打了!!”
 “啪!!!”
 “呜呜呜……”这下是真哭了,疼的……
 良到底还是下手轻了些,只是勉强留了三道红印。
 “今天的事,我且记下了,暂时替你保密,要是舌头知道了定会活剥了你!这一路上我都会盯着你,给我放老实点,听到没有?!”
 “呜……知道了。”满穗一手捂着还在作痛的屁股,一手擦着哭花了的脸。
 回营地的路上,满穗走在前面,良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良问,虽然他知道,但直接叫也就会暴露他重生的事。
 “满穗。”她回道。
 “嗯……”良没有再问下去,那天满穗瘦小而孤单的背影到现在还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屁股还疼吗?”看她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样子,良不免有些心疼。
 “疼……良、良爷?”良走到她前面,俯下了身。
 “我背你吧,你走太慢了。”
 “啊……好……谢谢良爷……”满穗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双手环住良的脖颈,身体紧贴着良宽阔的后背。
 良伸手抬起满穗的腿,小心避开刚刚留下的红痕,确认她抓稳了才站起身。
 这小崽子,还真是轻得过分啊……
 回去的路上,良突然感觉后颈一热,一阵湿润的触感传来。
 这小崽子又哭了?
 “还在疼?”他问。
 “不是,我想爹爹了,他以前也会这样背着我……”满穗呜咽着,瓮声瓮气地回应。
 听到她提起她父亲,良心下一沉,有点不知道如何接话。
 还没想到说什么,背后就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良叹了口气,这丫头恐怕也一直没睡,也该累了。
 沉默着把满穗送到她自己的床铺上,良又对着跳动着的火光发起了呆。
 在他注意不到的角度,满穗睁开了眼,两行清泪也从眼角流下
 “对不起……”
 那刺向良脖颈的一刀,就是她能对良提起的最后一缕杀意,是他们之间血的了断,无论成败,她都无法再对他拔刀了。
 她果然失败了,她对不起死去的家人们,为复仇而生的怨鬼彻底被磨平了爪牙,那么祂真的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如果她真的完全狠下心要杀他,真的会被这么轻松地识破反制吗?她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这去时路上的体贴,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到底是心软了,她无法否认这一点。
 她一向都很机灵的,爹爹总这么夸她,可是……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呢?看着火光后被泪水模糊的人影,她仿佛听到爹爹的呼唤。
 “穗儿……”
 “爹爹……”
 爹爹……
 ps:一不小心水多了(虽然也没特意水),总之一章更比两章强👍
 另外,这个版本的猫杀是我早就想好的,既进一步促进感情升温,给穗穗的仇恨一个交代,又能让穗穗不暴露重生的事来保证后续剧情不偏离原作失控。

饿殍:重走千里(六)

饿殍:重走千里(六)
 
 “起来,都起来,要继续赶路了!啊!””第二天,良是在半梦半醒间被舌头叫小羊的声音惊醒的,他揉了揉眼眶,伸了个懒腰,尽可能让自己精神些。
 舌头应该也刚起床不久,就开始催促小羊们起床,他在小羊间来回走动,用刀鞘敲着树干,有时也戳戳小羊。
 小羊们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铺上爬起,或许是昨晚打得没那么重,满穗昨晚倒是没用那个小猫打盹似的姿势趴着睡,这会儿走起路来也要自然许多。
 嗯……是不是下手太轻了,这小崽子不会不长记性吧……
 良胡思乱想着,和舌头一起收拾起行李。
 一行人继续向东出发。
 大概半个时辰后,红儿小声唤了良一声:“良爷,有事。”
 良扭头看了眼走在队伍前列的舌头,他没反应,大概是没注意到。
 “怎么了?又要拉臭臭?”他问。
 “肚子饿咧,额妹肚子饿,额也饿咧。”她边说着,边小心观察良的表情,时不时还偷偷瞟一眼舌头。
 “嗯……”良想起来了,当时这件事是以他被舌头劝住没发粮告终。
 他瞥了眼翠儿,确实走起路来有气无力的,年纪小,就是饿得快。
 但如果现在去拿些干粮发下去一定会惊动舌头,到时候他也没有理由拒绝舌头的劝阻,比较难办。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悄悄从怀里掏出那包糖球递给红儿,小声道:“我这有些糖球,你拿去,自己留一颗,给你妹妹、满……小哑巴和琼华一人一颗,多少能垫垫肚子,中午开饭前先坚持坚持吧,别让舌头发现了。”
 “谢谢良爷!”红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声音,赶紧捂住嘴看了眼舌头,确定他没注意后才向良感激地点点头。
 “去吧。”良笑了笑,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略糟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其实也不仅是满穗,其他几只小羊对他的改变也不小,或许这一切结束后,如果他还活着,真的可以考虑去找个地方结婚,生几个孩子,嗯……最好是像小崽子那般机灵的女娃……
 不过他很快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先不说他能不能活下来,他哪有那钱结婚。
 看着红儿将已经有些融化的糖球一个个发到她们手中时她们对自己投来的惊喜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这糖球也算不得贵。
 红儿也是听话,发完一圈又把剩下的糖球包好还给了良,他当时买了八颗,刚好够分两次。
 良也不多废话,把包袱收起来下次再发。
 小羊们就算是饿极了也不舍得将这来之不易的糖球囫囵吃了,都仔仔细细地舔着,脸上流露出享受的神色。
 他把目光移到满穗身上时不禁一愣。
 她面无表情地垂着脸,双手紧攥着糖球,似乎是要把它捏碎,一行清泪从颊边划过,滴落在糖球上,让彤红的糖球更添了几分剔透,想来也为它甜蜜的味道上填了几分苦涩。
 她又哭了,但又是为何而哭呢?
 是又想到了她爹爹吧?想来她爹爹以前也常给她买这些东西吧?
 良别过脸去,神色也黯淡了几分。
 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回到四年前呢?若是他那时没有杀了那个老实的农夫,若是他没有去那家当铺当掉那个荷包,若是……
 可惜,没有若是,他能回到现在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
 良……
 为什么偏偏你也回来了呢?还偏偏对她这么好呢……
 满穗盯着手中的糖球,那明艳的红色却让她想起了暗红的血,是爹爹泼洒在城郊荒野的血,是妈妈被撕开时缓缓流动的血,也是弟弟凝固在血管里固态的血……
 可是啊,无论她如何提起心底的恨意,良……他已经是良了。
 她就着泪,颤抖着舔了口手中的糖球,是苦的,但下面藏着甜。
 良……
 ps:先搞个小章节给你们解解馋罢,晚点还有。
 

饿殍:重走千里(七)

 一行人沿着山路继续前进,为了照顾小羊们良特意放慢了些速度,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按正常的速度他们应该会刚好在正午的饭点撞见那具倒胃口的尸体,他可不想再因为这事吃不进去饭。
 额……这么想着就已经开始犯恶心了呢……
 “差不多先休息一下吧。”良见时候差不多了,小羊们爷显得有些体力不支,于是对舌头提议。
 “嗯……稍微早点,不过也行。”舌头停下抬头看了眼太阳。
 给小羊们发过粮,良稍微睡了一会,舌头带小羊们去解手然后盯着小羊们也睡了一会儿。
 午休结束后没走多久,就听见舌头压低声音喊道:“妈的!良,快过来!”
 他好像在树林间看到了什么,一脸惊异之色。
 良嘴角微微抽了抽,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凑了过去。
 拨开挡眼的枝叶,良又看到了那具已经不像样了的尸体。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良还是皱紧了眉,令人作呕的尸臭逼着他的酸水从胃里逆流而上。
 “良,先看看它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舌头道。
 “嗯。”他应了一声,回头挥手示意小羊们不要凑过来,然后仔细观察起了这具尸体。
 虽然上一世他和舌头一起把这具尸体翻了个遍,但他还真没仔细观察过它,反正早已知道他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良干脆拨开尸体遮住面庞的长发,仔细看起它的面容。
 在他想把头发捋到尸体耳后时,他碰到了什么东西,并不冰凉,本以为是飞虫,仔细一看,那是一枚小巧的木质的耳环。
 木质的耳饰?良挑了挑眉,因为难以显示其价值且比较脆弱,所以木质的饰品并不常见,这恐怕也是盗匪放过了它的原因,但其实细看,就能发现这耳环纹样细腻,胶漆均匀,恐怕这般工艺也要值几个钱,可惜良不懂木材,看不出来什么材质。
 良撩开另一侧的头发,却并没有看到与之成对的耳饰,可能是单边的设计。
 良想了想,习惯性地塞进了口袋。
 可能是因为头发的遮挡,尸体的耳部没有很严重的腐烂,耳环只是略微沾染了一点味道,稍微清洗一下就好。
 收好耳饰,良又观察起尸体的面容,可惜它死得太久,加之面部已经被食腐的鸟类与昆虫破坏得不成样子,良并没有看出什么。
 因为不少男人也会佩戴耳饰,所以这依旧不能作为判断其性别的凭证(百度查的,不对请跟咱说一声谢谢)不过从骨架和体格看来应该是男人。
 这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与血肉黏成一团,没有被血肉粘黏的地方也破破烂烂的,但从其柔软顺滑的质地不难看出这布料价值不菲,没准这就是这可怜鬼的死因,这般世道,财就不能外露,否则保不齐哪天就和这人一个下场了。
 “啊——”琼华还是没忍住好奇凑上来看了眼尸体,惊叫出声。
 “嘘——别叫!”舌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搜刮尸体。
 没过多久,舌头就站起了身:“妈的,什么都没有!早被扒空了,看来真是盗匪杀的!”
 良没提耳环的事,只是拿起早早找出来放在一边的木箱:“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找到了这个。”
 “这是啥?”舌头凑过脑袋打量起箱子。
 “表演影子戏用的。”良回了句,说起来这可是他和满穗拉近关系的媒介。
 他看了满穗一眼,她见了尸体倒是和印象中一样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他发呆,见他看过来,又匆匆别开了目光。
 嗯……总感觉小崽子有点奇怪,一路上似乎总在发呆……
 “影子戏?看来这男的是个戏子?”
 “不一定,也有良籍为了讨生计去演影子戏。”良想到了满穗的父亲,她说过曾跟父亲去过邻镇演影子戏,还赚了不少。
 但若是真的赚了不少,她父亲还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边来变卖传家宝吗?
 这小崽子到底骗了他多少?
 良叹了口气,把木箱收拾到行李中去。
 “喂,良,你想捡这破烂?这东西连盗匪都不要!你捡到城里能卖几个钱?”
 两颗白菜,三斗米……
 满穗愣愣地看着木箱,神色黯然,她永远忘不了那一个小小的筐子就能装下的事物。
 那为她一家带来了希望和绝望。
 “我就是想要。”
 “那你得把这东西和放干粮的地方弄远点,不然有味!”舌头看样子有点不满。
 “妈的,刚吃完饭就碰到这玩意儿,好悬没让我把刚吃进去的都吐出来!晦气!”
 别说,良这会儿也有点后悔了,好像还真不如多挨会儿饿,现在他胃里也一阵翻腾,有种想干呕的冲动。
 一行人继续赶路,下午时的山路难走,琼华有些腿软,好几次往沟里跌了,好在很快就被良用绳子拉上来。
 她被救上来后惊魂未定,舌头又冷嘲热讽了几句,搞得小姑娘浑身发抖,泫然欲泣。
 满穗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不久琼华也就平静下来。
 “啧,就这哑巴小羊最让人省心。”舌头说完就接着走自己的路去了。
 良不用看都知道满穗这会儿的表情,为了防止自己想去再给她的屁股添两道红印,也扭过头去。
 “琼华。”
 琼华猛地扭头,惊讶地看着满穗,只见她正温柔地对她笑着。
 偷偷瞥了眼走在前面的舌头和良,琼华也压低声音道:“哑巴姐姐,是你刚才叫我?”
 “嗯。”
 “原来你不是哑巴呀?”
 “对,我叫穗,应该比你大些,你叫我穗儿姐姐就好。”满穗眨眨眼。
 “好,好的,穗儿姐姐。”
 “我跟你说些事,你记好了……”
 “啊?这、这样吗?”
 “相信我……”
 ……
 良走在前面,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扭头看去,满穗正若无其事地盯着一旁路边树上停歇着的鸟儿看。
 是错觉么?总觉得这小崽子在盯着他看,不会又在憋什么坏水吧……
 他转过头去,没看见身后满穗抑制不住的笑。
 ps:今日份第二更,这章属于是过渡章节,顺便埋点不一定用不用得到的伏笔,下一章就要开始影子戏了呢。
 以及感谢三位金主打赏,到底是加班搞出来了。


饿殍:重走千里(八)
 
 入夜了,良和舌头盯着小羊们吃完饭,就又要生火和铺床铺了。
 良刚站起身,舌头用胳膊碰了碰他:“欸,良,要不我们把那个小哑巴的绳子给解了吧?”
 良没应声,他在思考,现在的满穗无疑是很危险的,尽管那把刀已经被他扔了,但路上捡个碎石断木什么的趁他睡觉舌头走神时对他眼睛或者脖子来一下也挺要命的,虽然概率很小,但他不能忽略。
 “尹三本来就说她听话,不用绑,本来我还不信,但现在也觉得这小羊乖啊,不绑也行啊。”舌头见他不说话,自顾自解释起来,“给她解了绑,可以多一个人给我们拾些树枝,让我们每天快点生火和铺床啊。”
 “嗯……”因为他的重生,有些事情已经开始发生改变,这小崽子的状态不太对劲,良有些放心不下。
 “嗨呀!良,你什么时候比我都警惕了,啊?放心,一只小羊,还是哑巴,搞不出什么大动静,况且在这山里她想逃也逃不了啊!
 搞不出什么大动静?良瞥了眼一脸乖巧的满穗,这小崽子胆子可有够大的,和自己两人能去宰了那通天蟒,这叫搞不出什么大动静?
 “行吧,那每天就只有这时候给她解绑吧。”良,迟疑片刻,还是做出了和前世一样的选择。  
 他解开系在满穗腰间的绳子,同时略带警告意味地瞪了她一眼,而满穗只是微微一笑,在舌头看不到的角度吐了吐舌头。
 这小崽子……
 话说这会儿他俩有这么熟吗?
 没等良多想,满穗已经跑去拾树枝了。
 算了,良摇摇头,去帮舌头铺床铺。
 收拾好一切,看小羊们都睡下后,舌头也很快入睡,发出阵阵扰人的鼾声。
 良呆呆地盯着火光,试图再从中看出昨夜一闪而逝的幻觉,但很可惜那两个勇武的小人并没有如愿重现。
 哦……对了,今夜,是自己与满穗第一次共同接触影子戏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没有摆脱幼时的阴影,被吓得够呛,那应该是他在她面前最失态的一次,幸好现在的她不知道,想来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良想着,从行李中取出那个木箱,把它放在草地上。
 取出箱子里的物件,良略带怀念地抚了抚其中微微有些掉色的小人,又展开驴皮,将它放在火光前。
 篝火放出的光芒在接触到驴皮的瞬间扩散、柔和、成了覆盖在驴皮上的一层光晕。
 这是一片舞台啊,是属于那些英雄人物的舞台,良突然想到。
 这么一想,那透过驴皮跃动着,流动着的明亮火光应当是照耀在英雄们身上的荣光吧?再进一步,良似乎已经能从这一块小小的驴皮上看到一片充斥着肃杀之气的沙场,他突然很羡慕这些英雄,能在这柔和的荣光下如此酣畅淋漓地在这片沙场中厮杀,虽然不像他心中的侠那般逍遥自在,但比起过去像野狼般流浪于山野,仅为生计疲于奔命的自己,这妄想当真是有些耀眼得过头了。
 但,毕竟是妄想,如何离谱也是没问题的吧,若是他当真有机会成为那战场上的一军之帅,不,他不是做帅的材料,哪怕只是踏上战场,只是站在那军阵的最前方,或许战死沙场也是此生不错的结局吧?【闯将结局伏笔1】
 不过,无论如何,在那之前,还有只小崽子要处理……
 “良爷,你是对影子戏有兴趣吗?”
 也许这小崽子有演曹操的潜质……良没来由地想。
 “嗯。”良甚至都不用去确认,其他小羊们和舌头应该都睡得很死。
 满穗走了两步,像是要替他支起白幕,但又被绳子拽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良。
 良叹了口气,起身帮她解开了绳子,也压低声音:“走吧,我们走远点弄,免得把他们吵醒了。”
 满穗点点头,帮良收拾起木箱。
 两人带着木箱,来到记忆中那个山崖边,利索地生起了火。
 ps: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章写了啥,但莫名其妙就快一千五了,就当过渡章节,干脆凑一个小章节罢,我睡会儿晚上再写。

饿殍:重走千里(九)

 满穗从良手中接过支架和白幕,用支架穿过白幕旁的小孔,纤细的小手在支架和幕布间熟练地来回穿梭,把支架一点点地往白幕上套。
 良看着她卖力地支着白幕,有些出神。
 “良爷,支架不够高,少了两根,得找些树枝和捆绑树枝的细绳。”套到一半,满穗发现了问题。
 哦,良想起来了这事:“行吧,我去拿。”说着,他站起身向营地走去。
 良先是返回了大家睡觉的营地,从行李中取了两根细绳,又去精挑细选了几根长短粗细适中的树枝,才返回满穗所在的山崖,但拨开树丛看向火堆时,他一怔。
 那个本该在火堆旁乖乖等着他的身影此刻已然消失不见。
 良随手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压低声调喊道:“小崽子!”
 没有人回应他,良有些慌了神,焦急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消失的满穗。
 她去哪了?为什么不见了?是借机逃跑了?还是被盗匪或野兽袭击了?
 不,不对她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只能是自己跑掉了。
 她为什么要跑?是这两天他对小羊太好导致她认为他已经是个好人所以离开了?还是这两天他显露出什么异常让她猜到自己知道她是寻仇的了?
 良的思绪很乱,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良有些不知所措,小崽子很谨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良也无法找到她离去的方向。
 重来一次却只能在这里停下吗?她走了,那么他回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只是为了在这破世道下继续作为游荡的狼而活?
 可恶,要是他拿了绳子就回来,要是他不去费那个时间精挑细选那几根树枝,要是……
 不解、迷茫与懊悔充斥着他的心头,让他的胸口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小崽子……”找寻一圈无果后,良回到了崖边,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着,火光映照着支了一半的白幕,那光晕却不再让良感到温暖。
 良看了看不远处的悬崖,眼底泛上一抹纠结。
 既然他死后已经重来一回,那是不是……
 “良爷?”
 良猛回头,熟悉的瘦小身影从树丛后探出头,隔着火堆,她的瘦削的小脸被映得分明。
 她气息有点乱,也许刚跑了两步,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良爷,你在干……欸!?”
 良如饿狼扑食般冲过来将满穗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良、良爷?”满穗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红着脸道:“良爷,男女授受不亲,松一松……”
 良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开满穗装模作样地厉声道:“呃……你这小崽子,让我好找!要是你跑了……我的银子怎么办!?”
 呃……良爷,你这演技……
 满穗突然感觉当时让他和自己刺杀豚妖还真是挺为难他的……
 本来只是想躲起来吓一吓良,刚准备回来就看见他站在崖边,这下反倒是给自己吓了一跳。
 害怕之余还有些生气。
 唔……笨蛋良爷!
 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
 你的债可还没还完,你的命,只能我来取……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我叫你不答应?”良冷静下来,冷冷问道。
 “其实……我刚才是去解手了,不好意思答应……对不起,良爷……”满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哦不对,她就是孩子……
 良一愣,刚才他找地粗略,如果她这种身高蹲在树丛间,他可能还真看不到。
 “你……”良想责备她两句,但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来教我影子戏。”
 “好~这就来。”
 良爷这般着急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可爱呢,满穗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回到篝火前,半柱香的时间满穗就搭好了白幕。
 “良爷,白幕搭好了,可是,还少一些东西。”满穗道。
 “少什么?”良明知故问。
 “少了乐器,影子戏一般是两个人演,一人操影,一人伴奏,这两人中有一人还得唱。”
 “哦,这么一说确实是,那等我们到城里的时候,我去弄个乐器。”其实之前在尹三客制出发时他就想到了,只不过还没出发就带上毫不相干的乐器,着实有些过于可疑了,自然是不能买。
 “你先看看能不能操影和演唱,我想看一段。”
 “没有伴奏唱不出来,而且我也不会唱,词我倒是记得,但肯定唱不好。”
 以前的时候,都是爹爹在唱,我要么操影,要么奏锣鼓。”
 “行,那你先操影演一段吧,我看看。”
 “好,我先试试看小人有没有问题。”
 良把箱子搬到白幕后让她坐下弄,然后凑了过去,看了眼满穗手里穿着红色盔甲,长相魁梧,手里拿着一把长戟,胯下骑一匹赤红色马的小人。
 “这是吕奉先?”
 “是啊!嘿嘿……良爷竟然也知道,”满穗笑了笑,然后指着箱子里其他几个小人道,“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还有吕奉先,这些都是表演‘三英战吕布’用的小人。”
 “嗯,”良点点头,然后问,“为什么就吕奉先有马?”
 “不知道,可能这样显得吕奉先厉害一些。”
 “这些小人做的不好,要是我,会给他们都去带上马。”
 “我可以教良爷做,但是……木箱里没材料了。”
 “你演吧。”良自觉走回幕布前坐下。
 “那我开始了。”
 良望着那散发着暖色光晕的白幕,心底略微安定些了:“嗯。”
 满穗在幕布后晃动手指,白幕后就出现了张翼德的影子小人。
 “白袍——乌甲素包巾!丈八蛇矛——手里握哎~”
 良会心一笑,这小崽子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说着不会,还是唱起来了
 “今与~吕布~去交战,贼命难逃张翼德欸~”
 良长舒一口气,眯缝起眼睛,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终于消散了,恍惚间,那白幕后跃动的火光似乎与昨夜所见重叠,连同舞动的小人和稚嫩的唱腔,但似乎并不似其那般生涩。
 一场终了,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良爷?在想什么?”满穗从幕后走出,凑过来问。
 “啊,没什么,很精彩!”良道。
 “那就好,”满穗笑了笑,“有些晚了,我们要不先回去?”
 “嗯,也是,免得舌头起疑。”良站起身,帮满穗收拾好木箱里的东西。
 临走前,望着空旷的悬崖,满穗垂了垂眼睑,如果她离开的话,他甚至会想到死吗……
 满穗不自觉咬了咬下唇。
 良……
 两人回到营地,良将木箱放回行李,帮满穗系好绳结,然后继续守夜的工作。
 话说,他们走之前,舌头是这个姿势吗?
 ps:今天多搞点,明天又要补课,还是没法水的课,可能要少点了(悲)。
 

饿殍:重走千里(十)

  接下来的四天夜里,良与满穗都会在众人睡着时找个无人的空地捣鼓影子戏。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演出一副生涩的样子,嗯……良那浮夸的演技让满穗憋笑憋得很幸亏。

  期间,良偶尔会隐约感觉有道视线在窥伺他们,但从来没在附近见到过人或者动物的影子。

  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第五天的清晨,一行人为了确定水沟村的方向而要经过官道。

  良想起来,按照原本的时间,他们会在这里遇到那群疑似逃兵的官兵。

  虽然这一世他略微改变了一些事情,但总体来说速度区别不大,也许还会碰上,应当小心些,当初被他们抢走的那份粮也值不少钱,没必要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损失。

  在临近官道时,良果然又觉察到了动静。

  “停一下。”他挥了挥手,向身后的人们示意。

  “良,怎么了?”舌头凑上来问。

  “有人。”良指向远处。

  舌头顺着他的手看去,便立刻看到了那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铁皮罐头。

  “是盗匪?”舌头皱了皱眉。

  “不像,看起来应该是官兵。”良道。

  “官兵?”舌头捏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随即道,“官兵怎么会走小道过山?”

  “不知道,但我们肯定要避开他们,”良道,然后不等舌头开口,就回头向身后的小羊们嘱咐道,“嘘!现在谁都不要说话、不要动,都蹲下,我们等那队人走过!”

  看着小羊们乖乖蹲下,良瞥了眼官兵们,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小羊中间,舌头似乎正在想什么没有在意他的行为。

  良左顾右盼了寻找着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拔出腰间的刀猛挥了下去,小羊们吓了一跳,但也没太大反应,反倒是一阵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良手中的刀刚好斩在一条小蛇的七寸,那蛇扑腾了两下,也就没了声息。

  良又望了一眼官兵的方向,确认他们并没有察觉,松了口气。

  他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就是这条小蛇害得他们被官兵发现,这次提前清除了隐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诶诶,官老爷!”

  良猛回头,却见舌头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正向那几个官兵都方向招着手,并一路小跑过去。

  这家伙要干什么!?

  他改变了什么?为什么舌头会突然去招呼这群官兵?他们现在可是人牙子!他在想什么?不,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怎么办?

  事发突然,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良爷,先来解绳子!”满穗压低声音对他说。

  “好。”来不及细想,良立刻照做,虽然这个时候的满穗应该还没对他产生感情,但他还是下意识选择听这小机灵鬼的。

  见他行动起来,满穗又示意小羊们聚到一起,然后语速极快地对她们道:“这伙人没走官道,行军也毫无纪律,很可能是逃兵,落他们手里怕是待我们还不如良爷和兴爷,我们也就不能去洛阳过好日子了。兴爷可能没看出来,想要去套近乎,我们一会就按他说的编,如果他没解释我们的来历,就说咱们是演影子戏的戏班,要去洛阳演影子戏,良爷和兴爷是送我们的护卫,一定不要让他们知道兴爷和良爷是送我们的人牙子,知道吗?”

  小羊们有些紧张地点点头,这些天满穗已经基本取得了她们的信任此时她们也来不及细想,都选择听满穗的。

  这会儿良也已经将系在小羊腰间的绳子解下,塞进行李中。

  做完这一切,两人紧张地盯着已经走到官兵面前的舌头。

  满穗已经略微猜到舌头盯的行为与前世不同的原因,恐怕是她与良爷这般第一晚演影子戏时闹出的动静有些大了,惊醒了舌头,也许他还暗中目睹了他们演影子戏的场面,于是心里对良产生了猜忌,这一手也许就是想借机除掉良。

  舌头走到官兵面前,为首的官兵摸向刀鞘,警惕地打量着他:“站那儿!你是干什么的?”

  “诶诶、官老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舌头向着他们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武器,那张具有欺骗性的脸熟练地展露出憨厚的笑容,“我是良民,良民!”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官兵见他只有一个人,稍微放松了些。

  “我华州来的,是走……”话到嘴边,舌头想起来他们没什么货物,又想到了那个木箱子,于是立刻改口,“走去洛阳演影子戏的!”

  “影子戏?”官兵挑了挑眉,“那玩意儿一个人演不了吧?况且你演戏的东西呢?”

  舌头抽空往良他们这个方向瞥了眼见良已经给小羊们松了绑,松了口气:“官老爷,其实我们是一个戏班,就在那边树林里!但就我们两个带着几个小女娃,听说这段路上到处都是盗匪,一路都心里不安呐,我呀,就是想来问问你们能不能把我们送到水沟村!”

  官兵皱了皱眉,刚想拒绝,良爷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碎银交给他:“我也知道官老爷你们忙啊,但我们定不会亏待了你们,这就是一点小心意,辛苦各位走山路了。”最后一句他略微加重了语气。

  官兵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看出来了他们不走官道是因为他们是逃兵,主动说出来就是告诉他自己嘴巴很严不会抖搂出去。

  他接过银子,不动声色地塞进盔甲内的口袋,和身后其他几个逃兵低声商量了一阵又对舌头道:“嗯……虽然我们几个赶着去剿匪,但要路过水沟村,也不是不能捎你们一程,先带我们看看你们戏班吧。”

  “欸,好嘞,几位爷这边请。”舌头喜出望外,连忙把官兵带往良他们所在的树林。

  ps:暂且五群特供,各位帮我看看罢,没准要重写。(悲)

饿殍:重走千里(十一)

  舌头带着官兵向众人藏身的树林走来,边走边向良他们招呼道:“哎,良,带小……小家伙们见见官老爷!以后咱路上就都仰仗几位官老爷啦!”

  良与满穗对视一眼,良走出树林,拦住几人,同时也用自己宽阔的身躯挡住身后几只小羊,满穗则是趁机压低声音向小羊们交代着说辞。

  良竭尽所能地挤出一抹微笑来,然后想着学舌头的样子和官兵们打招呼,但怎么想怎么怪,最后只是淡淡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好。”

  也许是不满他的态度,也许是觉得良这副凶恶的面相不像是好人,官兵头子皱着眉打量了他一番:“你也是演影子戏的?”

  “对。”本来良还想说他是随行的护卫,但一想这支队伍里也就他和满穗懂影子戏,若是他们要求展示,那就露馅了,只能先答应下来。

  “行吧行吧,其他人呢?”官兵头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歪头往他身后看,但良选的位置极好,刚好完全挡住他的视线。

  “在林子里。”良朝后瞥了眼,满穗对他点点头,示意交代完了,于是良让出一个身位,让官兵头子走过。

  小羊们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驮马旁,竭力记忆着满穗刚才讲的说辞。

  满穗上前一步,微笑道:“官老爷好!”说着,她注意到舌头的眉毛跳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复正常。

  果然,他多半早就发现了他俩的异常,只是怕良真的有所图谋,半路就先对他动手,这才选择去找这群官兵随行,毕竟良总不能当着官兵的面杀了他,这样他就能平安到水沟村去找熟人处理掉他们。

  嗯……

  可惜,他可不知道现在水沟村的现状,如果能在那里之前就让这群官兵不耐烦,到了水沟村或更早就立刻离开,一来他们能有大把的机会能处理掉舌头,二来能稍微节省粮食,看来要找机会和琼华她们交代一下……

  正想着,她又发现良正疑惑地盯着她,大抵是在疑惑她为什么要开口说话,其实她也是慎重考虑过的。

  现在的情况舌头多半已经知道了她不是哑巴,骗他没多大意义,而舌头也会因为要保证自己谎言的真实性不会在官兵面前提她装哑巴的事,毕竟真的起了争执,这群官兵八成谁也不会信,他靠官兵们防良的想法也就彻底流产了,还会进一步加大他和良的间隙。况且自己能说话会多很多周旋的机会,免得良爷那个笨嘴得罪官兵,加上舌头煽风点火他怕是能直接和官兵打起来。

  按她之前交代过的,几只小羊也都怯生生地喊了声“官老爷好”。

  “这群娃娃还挺懂事,这么小就会演影子戏了。”官兵头子笑着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向驮马,大致翻看了一遍众人的行李,在存放粮食的包裹前额外多停留了一会儿,满穗知道,那多半是在估摸他们几个能跟着这支队伍白吃白喝多久,因为良多备了些粮,这下没准还真够带着这群官兵的份经过水沟村再到陕州城。

  他还顺便看了看装影子戏道具的那个木箱,不过显然也不太懂,没看出来这套道具并不完备,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放了回去。

  “我大概清楚了,且等我跟弟兄们商量商量。”他撇下这句话,就拉着其他几个官兵走到了一旁,讨论起来,舌头也凑了过去,但被官兵头子委婉地拦住,只能在一旁焦急地候着,并试图偷听他们的对话。

  “良爷。”满穗小声唤了一声,然后对他招了招手。

  良会意,凑了过去。

  满穗在隐瞒自己也重生一事的情况下将她的想法大致和良小声解释了一遍。

  “兴爷恐怕是怕你在进城前就杀了他,才想着跟官兵走安全,这样可不行,我跟琼华她们支会一声,尽量惹烦他们,让他们早点走,你看怎么样?”

  “可以,但注意好分寸,别把他们惹急了。”良思考片刻,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在水沟村没法补充粮食,没有粮吃,这群官兵早晚会走,到时候再处理舌头也不迟,但这几个人的饭量不好估量,自己又在出发前多备了粮,免得生了变数,能让他们早点离开自然是好的。

  但为什么满穗要为自己想这么多呢?还有上一世杀舌头时也是她来提醒了他舌头心怀不轨,他才能留下一条命去帮她杀了豚妖,否则怕是已经死在那间客栈里了。

  大概是为了进一步获取他的信任,亲手杀了他吧……良想。

  满穗并不准备等他想明白这些,兀自点点头,然后就转身嘱咐小羊们了。

  “哎,兄弟,我们决定了,就跟你们走一遭,剿匪可能不缺我们几个,但这附近盗匪可不少,送你们平安到地儿也算职责所在,就跟你们走一遭!”没过多会儿,官兵头子笑着走过来,拍了拍良的肩,“这一路上有我们几个你就放心吧,哥几个都是营里个顶个的精锐!”

  良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冷笑,他们这种毫无素质的逃兵,若是没有盔甲他感觉自己能一个打三个。

  可惜,也就只能想想,对面有六个人,还一个个跟铁皮罐头似的,就是轮战也能累死他,何况现在恐怕还得算上一个舌头。

  这时舌头也走了出来,不过他一脸肉疼,想来是代价不小。

  “那咱们这就出发吧!我看看啊……”他确认了一下方向,“哎,是这边,水沟村不远,也就一两天路程!到时候我定让那儿的朋友好好招待招待官老爷们!”

  “那就多些兄弟了,”官兵头子笑笑,对其他官兵吆喝道,“欸!兄弟们,准备走了!”

  ps:因为剧情开始偏离原作,所以要麻烦点,但总之会尽可能保证日更2000+的。嗯……特殊情况除外。

饿殍:重走千里(十二)

  “那个……等一下,我想去解个手……”众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再次出发时,琼华突然捂住肚子,一脸为难地拽了拽官兵头子的衣角,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嗐,小事儿,去吧,我们等你,”官兵头子哈哈一笑,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你尽管去。”

  “谢谢官老爷。”琼华害羞地低下头,然后扭头走向一旁的树丛。

  舌头一皱眉,猜想这小崽子怕是要跑,赶忙想追上去,但刚迈出去一步,又被官兵头子拦下:“欸,人小姑娘去解手你跟过去干嘛?人还能跑了是咋的?”

  那可不是能跑了吗!?舌头急的要命,但他还真没什么理由去追琼华,只能挠了挠头,尴尬道:“我……我之前在那边看到条蛇,这不是担心她吗……”

  “人小姑娘又不是傻的,看到蛇总是知道避的,放心吧,”官兵头子笑着拍拍他的肩,“别说啊,你们戏班这群小姑娘一个个的都乖巧得很呐。”

  “啊,是啊,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懂事早些!”舌头一边应着他的话,一边焦急地看向满穗消失的方向。

  “对了,我看你们戏班这么多孩子,是你们谁的?”官兵头子问。

  “额……”舌头一时半会也没想到说辞刚想说是他的孩子,满穗却突然开口了。

  “官老爷,我们都是爹妈不要的孩子,兴爷和良爷收留的我们,给我们饭吃,还教我们影子戏呢!”她怯生生地说着提前想好的说辞。

  “啊……这样啊,那两位还真是善人啊,现在这世道想养活这么四个孩子可不容易吧?还一个个培养得这么懂事。”

  “啊……呃对,”舌头完全没料到满穗会帮他们编谎,但很快反应过来,“嗨呀,过奖了,我们给她们吃穿,她们帮我们演戏,也算互惠互利,再说,放着这么小的娃子自己在街上孤苦伶仃的,那谁忍心啊,您说是吧?”

  “是啊,我有个兄弟的孩子应该也这么大了……”官兵头子闲聊起自己的事。

  舌头完全没心思去听,只是漫不经心地应和着,不时看向琼华刚离开的树丛。

  在原地闲扯了好一会儿,官兵头子似乎也有些等烦了:“这小女娃解个手怎么这么久?”

  舌头则是已经不指望琼华能回来了,已经开始编起了和官兵头子解释她逃跑的说辞。

  “啊对不起对不起,肚子有点不舒服,”这时,琼华却突然捂住肚子从树丛中走出,不好意思地看向官兵头子,“耽误官老爷时间了,对不起……”

  官兵头子哈哈一笑:“欸,不耽误不耽误,你这小娃子还挺有礼貌的,完事了那咱们就准备出发吧。”

  舌头脸色怪异,这小崽子居然没跑?真的就是去解个手?他怎么想怎么怪,完全没搞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

  但不管怎样,她没跑总是好事,舌头也暗暗松了口气,牵起驮马的缰绳就准备启程。

  “都说咧不行!”红儿突然大声道,随即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看着官兵头子,“对、对不起官老爷,吵到你了……”

  “欸,那里话,不打紧不打紧,发生什么事了?”官兵头子摆摆手,笑着问。

  “额妹也想去拉臭臭……但琼华姐姐刚才已经耽误官老爷这么长时间了……”红儿做错事般低着头,不敢看官兵头子,“额妹太急咧,额一时着急,就喊出来咧……”

  “姐,额真憋不行咧……”翠儿捂着肚子,两腿紧紧夹着,看样子确实是憋不行了。

  “你早去干嘛了?!”舌头青筋暴起,怒斥道。

  官兵头子也是笑容一僵,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发作,而是拍了拍舌头的肩:“哎,兄弟,小娃子嘛,都是这样,咱不能就因为这点小事跟人小娃子生气不是?而且人娃娃这也不是故意的,人有三急,也是没办法的是吧?”说着,对着翠儿挥挥手,“你去吧,快去快回。”

  翠儿感激地看了官兵头子一眼:“谢谢官老爷!官老爷真好!”

  “欸,行了,快去吧,昂。”官兵头子勉强地笑笑。

  翠儿又向他点点头,小跑向琼华刚去过的树丛。

  舌头一脸牙疼地看着她钻进树丛,再次心下担忧她会跑掉。

  闲话刚才也都聊差不多了,一行人沉默着站在树荫下,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树叶婆娑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虫鸣鸟鸣,画面有种诡异的安静,但这群人的内心想来没一个平静的。

  包括良,他的内心在狂笑,快笑不活了的那种。

  他倒是也不知道那小崽子怎么给小羊们出的招,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想法,但或许是他经常被这个小崽子骗的缘故,看着这群人被满穗戏弄,他就是莫名很爽,忍不住想笑。

  他看向满穗,满穗也刚好在看他,视线对接,满穗调皮地朝他轻轻吐了吐舌头。

  “咳”良不得不装作清痰的样子去用手按住上扬的嘴角。

  他早知道这小崽子折腾人有一手的,但头一次知道看别人被折腾这么有意思。

  正当官兵们又有些等得不耐烦时,翠儿从树丛探出了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额也有点肚子疼……”说着,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官兵头子。

  “哎,不碍事不碍事,走吧走吧。”官兵头子也是被看得没脾气,招招手示意其他人准备出发。

  “这下没人还要解手了吧?”舌头用危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小羊们。

  小羊们齐刷刷地摇头,让舌头和官兵们松了口气。

  这招也不能总用,有再一再二还好,有再三再四就过分刻意了,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把他们惹急了可不好。

  这下众人可终于是能出发了,路上舌头走在队伍最前方带路,然后是官兵们,再是小羊们,良在队伍末尾。

  直到他们离开这片区域,也没有人发现琼华和翠儿“解手”的树丛中散落的干粮碎屑。

  路上小羊们时不时就对官兵们问这问那,官兵们一开始对这群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可爱小姑娘还是很有耐心的,时不时还会逗逗小羊们,甚至在歇脚时陪她们玩会儿,但很快他们就不耐烦起来了。

  这群官兵本身就没什么素质可言,之前的温和本就是出于客气和对自己官兵身份的最后一点坚持,但本就因为长途跋涉感到疲惫时身边还有几个孩子在不停吵闹,总是有些烦躁的。

  “官老爷,你们这么厉害,打过最厉害的匪是什么样的啊?”

  “官老爷,你们的部队应该有很多很多人吧?”

  “官老爷,你们……”

  一下午过去,众官兵只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这三个字了。

  “停,打住!都给我闭嘴!”官兵头子甚至受不了了,怒呵了一声,吓得小羊们一哆嗦,“还以为你们是那种听话孩子,倒是我看走眼了!”

  “对不起,官老爷……”满穗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略带些委屈道,“我们第一次见官老爷这般厉害的人物,太激动了……”

  其他小羊也跟着点点头。

  看着她们这副诚恳的样子,官兵头子实在是生不起气来,只好恶狠狠地对着舌头道:“你看看你们,怎么管教的孩子!”

  舌头:???

  ps:打赏加更,一共五千,今天先搞2500的,剩下的明天补罢,再不穗觉要死掉力……

  加更欠债(1/2)

饿殍:重走千里(十三)

  官兵们被小羊们扰得心里烦躁,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这群看上去就没什么恶意的小女娃,每次刚欲发作,这群小家伙就会一脸歉意地道歉,委屈的表情让官兵们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但怨气总是要宣泄的,不好对小羊们发火,良又在队尾还一声不吭的,所以舌头就理所当然充当了出气筒。

  “哎,是不是你们准备的粮食有问题啊?怎么这群娃娃一个个的都闹上肚子了?”一行人不知道多少次因为小羊们要解手而停留时,官兵头子咬着牙问舌头。

  “这……不能吧?我和良也吃了一路了,也没见出什么事儿啊?”舌头捏着下巴说,买粮的店家是他经常去的熟店,以前也没出过问题呀……

  “大概……是因为小娃子身体弱吧。”他左想右想也只能先这么应付着,总不能跟他们说自己怀疑她们是故意的吧?那之前营造的和谐戏班形象也就没了,势必遭他们怀疑。

  “真是的,启程前就应该好好检查一遍,闹出这事儿还得耽误时间!”一个官兵斥责道,虽然他们根本就不怕耽误时间,不如说他们巴不得多跟着白吃白喝几顿,他们纯纯是有点等得不耐烦了,加上想拿舌头出出气。

  “哎对,官老爷教训的是。”面对官兵们,舌头有气也只能憋着,不敢发作分毫。

  小羊们毕竟年幼,见闻不足,精力也有限,很快就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那点话题都唠完了,也没什么能继续骚扰官兵的由头,于是太阳才将将要下山,小羊们就开始喊累喊饿,又是给官兵们烦够呛。

  “哎哎,石兴兄弟,咱不行就找个地方歇歇,吃点东西吧,我看娃子们都累了,小娃子不能累着,要不不长身子!”官兵头子实在烦不行了,招呼舌头道。

  舌头看了看还未完全没入山头的太阳,有些为难道:“哎呦,官老爷啊,这才什么时候啊,咱们本来就是耽误不少时间了,按这种走法,怕是两天都到不了水沟村啊!”

  官兵头子扬了扬眉:“再接着走下去视野不好,走这山路危险着呢,你就是不想自己,也得为这群小女娃考虑啊,万一她们一不留神掉哪个沟里去你哭都来不及!”

  “但现在真的还早啊!”舌头争辩道,“太阳才刚刚落下去,天还红着呢!再走半个时辰都不影响看路!”

  “就算现在不影响看路,难道就要等着天完全黑下来再去找柴火、铺铺子?那时就不危险了?万一有蛇啥的怎么办?”官兵头子扬了扬眉,有些不爽道。

  “我……”舌头刚要说话,就被官兵头子厉声打断。

  “怎么的?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吧?”他吹胡子瞪眼道,“让你歇着你就歇着!哪有那么多事!”

  其他官兵也都围上来,给予舌头以心理压力。

  “舌头,我们就听官老爷的吧,正好我也累了,前面就有个小湖,不行今晚就先到这里,去那歇一晚,明天再说吧。”良也凑上来补他一刀。

  “好,那就按官老爷说的来吧,”虽然恨得牙痒痒,但舌头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妥协道。

  官兵头子满意地点点头,安排官兵们拿干粮吃去了。

  “妈的,真把自己当爷了!”舌头暗骂了一声,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去吃饭。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舌头和官兵们开始收拾行李铺床铺。

  良则是带着小羊们一起去拾柴火了,免得被舌头抓去当出气筒。

  可怜的舌头只能自己发着闷火铺床铺,这会儿怕是听见声鸟叫都得扔块石头。

  因为又多了些人,所以最好再生堆火,多拾些柴火,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小羊们到了稍微远离营地的地方。

  “差不多到这里就可以了,良爷你先去捡些柴火,免得他们一会有人来看到我们都空着手生疑,琼华、红儿翠儿你们留下,我有事要跟你们交代。”满穗迅速指挥道。

  为什么你使唤我这么熟练啊……

  良一阵恍惚,好像又看到上一世与他在洛阳那日后的满穗。

  良爷,帮我把白幕撑起来。

  良爷,帮我把水盆端过来,我搬不动。

  良爷,帮我梳头,我好困。

  良爷………

  那时,她也爱这般使唤他,大概是出于愧疚吧,他也乐得被她使唤。

  他甚至希望那种日子再多一些,好让他再弥补一点他欠她的债。

  可惜……

  “抱紧我吧,良……”

  “良爷?想什么呢?快去捡树枝啦!”见他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满穗戳了戳他的胳膊,催促道。

  “啊……”良摇摇头,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你这家伙,别太得寸进尺啊……”说着在满穗头顶揉了揉,把她有些许干枯分叉的头发揉成了乱蓬蓬的鸡窝。

  “唔……良爷别闹……有正事呢!”满穗甩开他的手,随手理了理头发,有些不满地瞪着良。

  良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笑,转身去拾柴火了。

  “总感觉,穗儿姐姐和良爷早就认识一样呢。”琼华多少感觉出来良与满穗之间有些微妙的关系,但这两人本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

  “呃,我们不是我们没有你别瞎说……不说那些,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你们听好了……”满穗岔开话题,和小羊们讲起了她早就想好的嘱托。

  另一边,良拾着柴火思考着今夜守夜的问题,他自然不放心很可能已经起了杀心的舌头单独守夜,尽管有官兵在,他动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来舌头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只能指望官兵那边出人守夜了。

  呃……好像并没有思考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果然动脑子这种事不适合他,真不知道那小崽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一天到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果他能有她一半机灵,或许就不用仰仗舌头帮他找活了。

  不,或许他根本就不会选择这条路,也就不会……

  可惜,没有如果,他只能是她的仇人,她今生今世都要记恨的大仇人。

  良眸光沉了沉。

  但,至少前世死前那一刻,她有没有哪怕一点对他别的感情呢?他想不明白。

  他回过神来时,手里已经有一大把树枝,估摸着是差不多够了,就将树枝分开捆好,回到了满穗那里。

  正好她们那边也差不多完事了,汇合后几人一起回到了营地。

  刚回到营地,就听见舌头和官兵头子在讨论着什么。

  官兵头子注意到良回来,立刻招呼道:“哎,良兄弟,我和石兴兄弟刚才商量了一下守夜的事,咱这样,我们八个分成四组,一次两个人守夜,这样一组只用守一个时辰,两个人做伴还能聊聊天,也不会闲的犯困,你看怎么样?”

  良瞥了眼舌头,这个安排还算合理,这样可以让每个人多休息会儿,他和舌头也不用担心对方单独守夜的情况,但问题在于为什么官兵们肯出人守夜?明明他们哪怕让他和舌头自己轮流守夜也是没多大问题的。

  但这个提议毕竟是有好处的,良点点头:“可以,我没意见。”

  ps:今天甚至太忙了,这是打赏加更(2500/12500)(越积越多了是怎么回事……)

  顺便提一嘴更新规则是每天固定更新一章不定字数的章节加一章两千或两千五的加更。

  具体情况根据实际而定,比如今天属于特殊情况,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

饿殍:重走千里(十四)

 最终,他们决定的守夜顺序是舌头和官兵头子守第一个时辰,然后是两组官兵守第二三个时辰,良和一个官兵守最后一个时辰。
 良在众人驻扎的营地点起两堆篝火,营地也被分成两处,但其实是紧挨着的,只是大概划分一下区域,那边几个官兵聚在一起,这边小羊们和舌头与良聚在一起。
 “谢了兄弟!”官兵头子笑着向良点点头,“你先睡吧,我和石兴兄弟守着呢。”
 良点点头,回到他们的那片营地,确认了一下官兵头子和舌头的位置,然后将刀放在了他最方便拿到的地方,这才在篝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浅浅睡去。
 “良爷~想什么呢?”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那个小崽子的声音。
 有些模糊,但莫名深刻。
 片刻后,眼中的黑暗随声音的模糊褪去,如同面前缓缓拉开的帘幕。
 “良爷?”眼前的美景立刻让良意识到他正处于一场荒诞的梦中,一位佳人只着亵衣,正卧在挂着黛青帘帐的典雅木床上,面前摆着一本半开半合的书,此时正支着脑袋用那如冰湖般水灵深邃的眼眸望着他,两只小巧玲珑的小脚一翘一翘,像是敲在他心上,不疼,但很痒。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场荒诞不经的怪梦,但良还是有些看呆了。
 眼前的满穗不再瘦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的样子,稍微有些肉感,但又丝毫不显得臃肿,只能说刚刚好,给人一种软乎乎的感觉。
 稍微长了些个子,皮肤也水润了不少,几乎看不出来逃荒时的影子了,或许,如果没有饥荒,她本就该是如此俏丽的女子。
 哦,身材倒是没太大变化,还是……
 “良爷~又在发呆了!”眼前的佳人鼓着腮帮子不满地拿起书本在他眼前晃了晃,“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失礼的问题。”
 “啊……”良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热,急忙别过脸去。
 “欸~良爷脸红了?在想什么?”
 “我才……”良刚想反驳,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
 “嗯?怎么,良爷不愿意?”那个小崽子又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快收拾好,红儿翠儿她们等着呢!”
 “红儿翠儿?什么……”良完全没反应过来。
 “良爷是睡昏头了?今天是咱们的新戏第一次登台啊!”满穗撇撇嘴,“良爷不会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良还没来及开口,一阵血色糊住了他的视线。
 “良……对不起……”
 鲜红褪去,刚刚还一脸得意准备调侃他的满穗此时正仰面躺在自己怀里,面色煞白,毫无血色,一支锐利的箭贯穿了她的右肩,殷红温热的血自伤口溢出,染红了半边的衣服,她缓缓抬起左手,轻柔地抚向他的脸,但又在一下冰凉的触碰后无力地垂下。
 一阵巨大的悲意将他的震惊冲得无影无踪,热泪抑制不住地自眼角淌下,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小崽子!”良猛睁开眼,正好看到一个官兵尴尬无处安放的手。
 “额,兄弟,该咱们轮班守夜了。”官兵说着站直退到一边。
 “啊……好。”良缓了缓神,慢慢站起身,回忆着刚才的梦。
 刚才他做了什么梦来着?他一愣。
 想不起来……算了,应该不重要吧。
 他伸了个懒腰,让自己稍微精神些,然后跟着那个官兵坐在篝火前。
 他们还要守守一个时辰,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官兵就向他搭话:“兄弟,你哪里人啊?”
 良还在试图回忆刚才的梦,突然被搭话也是一愣:“我?记不清了,从记事起就和我爹跑商,后来他走了,我也没机会知道了。”
 “啊,对不起啊兄弟。”官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事……怎么称呼?”良发现自己还不清楚这群官兵的姓名,只记得他是这群官兵中话最少的,对小羊们的态度也最好,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季裕”官兵道。
 “鲫鱼?”良挑眉。
 “啊不是,季节的季,富裕的裕。”季裕道,“我家以前是种田的,可能是我爹希望我能富裕点吧,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不过他们也天天喊我鲫鱼,你要想这么叫也行,我家边上有条大河,我爹以前就给我钓鲫鱼吃,我还挺喜欢鲫鱼的。”
 额……这人之前有这么多话吗?良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ps:今天有体测还得上自习,日常更新的章节就先这些罢,晚点搞加更。

饿殍:重走千里(十五)

  “良兄弟……”季裕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开口,“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叫我良就好。”良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你们……真的是戏班子吗?”他立刻又道,“啊……这个不说也可以的。”

  “会是的。”良突然又隐约想起梦中的画面。

  “今天是咱们新戏第一次登台……”

  新戏吗?多半都是那小崽子编的吧?她最会编故事了,小骗子。

  红儿翠儿……也不知道上一世他们死后其他小羊怎么样了,鸢办事他还是放心的,想来应该过得还不错吧?不,这世道她们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

  “什么叫会是的?”季裕不解。

  “啊……这群孩子现在还只会点皮毛,就我们两个会些,还算不上什么戏班,去洛阳也是顺便学学那边的手艺。”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随口胡诌道。

  “这样啊……”季裕看出来良不愿透露,也就不追问了,“那到时候一定要叫我去看看。”

  “会的,一定叫你。”良又问,“你们呢?是哪来的?要去干什么?”

  季裕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左右看了看,确认了官兵和舌头都睡熟了,才叹了口气对良道:“兄弟,咱不妨把话说明了,我能看出来你们多半不是戏班子,你们应该也都看出来我们不是什么去剿匪的正经官兵。”

  良明白了什么,也瞥了眼围着篝火熟睡的官兵们:“看来你和他们关系不怎么好?”

  “对,”季裕叹了口气,“其实我们是山西那边的官兵,我是营里管军需的,战时被他们关在房里,他们抢了军需就跑。我撞开门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死光了,我匆忙跑出来,路上又撞上他们,就跟他们说要跟他们混,他们也没为难我,但到底是把我当外人。”

  那就合理了,怪不得话这么多的人在白天那样沉默,只是偶尔和小羊们说说话,良没说话,思考着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要不是我,这群杂兵哪能见到那么好的甲!还有那火铳,我们整个营都没几把!就这么便宜那小子了!”他越说越来气,像是随时准备冲过去给官兵们来一拳。

  火铳?良想到那个微胖官兵背后背着的黑色袋子,他还以为是短矛,居然是火铳吗,他不禁有些后怕,上一世若不是满穗替他们解了围,他恐怕还真得交代在这。

  这算是又欠那小崽子一命吗?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良问。

  “怎么办……”季裕眼里露出一抹迷茫,“我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啊……若是现在逃走,且不说这群家伙能不能让我走,我走了又能去哪?继续回去当兵也脱不了逃兵的帽子,只能跟着他们这么能活怎么办呗……”

  良知道,这群兵既然已经当了逃兵,那接下来如果没什么特别的路子恐怕就只有落草为寇去当盗匪这一条路了。

  他会不会是下一个自己?

  “季裕,”他开口,“如果没有人知道你当了逃兵,你还会回军营吗?”

  “当然啊!要是能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季裕理所当然般道,“先不说生计的问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到处反军盗匪四起,我怎么能不为朝廷贡献一份力?”

  “可惜,都怪这几个混蛋,如果不是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你就已经死了。”良道,“和你营里的其他人一样。”

  “也对……”季裕神色黯然,似乎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们把自己锁起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良重复了一遍,“想法是好的,但要不要先听听我们的故事?”

  季裕勉强地笑笑: “好啊。”

  “从哪里讲起呢……啊对了,你知道天启大爆炸吗?”良问。

  “啊,我知道,当时听说死了不少人。”季裕点点头。

  “嗯……我爹就是其中之一,”良垂了垂眸,“当时我和我爹就在那儿看影子戏,白光一闪,就什么都不剩了。”

  “我爹死后,我便和其他无家可归的灾民们聚在一起,等着官府调查爆炸案,给我们一个说法。”

  “可十几天后,他们并没有给我们说法,也没有给我们任何援助……他们说一切都是天灾,怨不得任何人。”

  “上面本该会给一些钱抚恤灾民的、他们说好要给的……最后却不作数。”

  “我后来才听说,当时本应救助我们的钱粮,都被贪了!莫名其妙被用来给一个死太监修了生祠……”

  “他们以为瞒得很好!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可这是关乎我们命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之后,我便没地方去了,我一路逃,结果却是越活越难,越活越不知道怎么活。”

  “迫于生计,我只能成为盗匪,杀了……很多人……”

  季裕若有所思地听着,没有吱声。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世道不是这样,你,我,还有那些死在这世道下的人,我们都不该是这个结果!”

  “连年大灾,饿殍遍地,尸横遍野,我们会这样……看似命运使然,怪不得任何人。”他顿了顿,“你可见过那些官员王贵的宅邸?”

  季裕沉思着点点头。

  “我们在同一片天之下,同样处于灾年,为什么我们家破人亡……那些喊着匹夫有责的人却躲在后面,吃穿不愁,甚至过着我们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生活?”

  “好好想想,这样的天,这群只知道高高在上剥削民膏民脂的天,真的是你想要的天吗!?真的是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也要维护的天吗!?”

  “那我该怎么做?我又能怎样?”季裕想明白了什么,但又陷入了新的迷茫。

  “若天不公,那就闯出一片新天便是。”良道,“若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去投奔闯军,他们军纪还算不错,领头的李闯将很正派,为人仗义,很守信用。”

  闯军、李闯将……季裕在心底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嗯……好,我会考虑的。”

  然后他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之前说,你现在是盗匪?也就是说……”

  “嗯……现在暂且还算是,舌头也的确是准备把这群孩子送到洛阳卖了。”良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

  “暂且?”

  “至少现在的我还是盗匪,过去的罪孽不可弥补,我也不会逃避,但这一趟,我不准备把她们卖了,这一路上,她们改变了我太多,这之后……”良顿了顿,他还真没怎么想过之后的事,“也许我也去投闯军了也说不定,或者……算了,没什么。”或者,再去杀一次豚妖。

  “那石兴怎么办?他会同意你的想法吗?”季裕问。

  良眸光一沉:“不会,他这个人绝对容不下别人触碰他的利益,所以……”

  “这样啊……”看到良有些危险的眼神,季裕打了个寒颤,有种被一匹狼盯上了感觉。

  ps:打赏加更(2500/10000),加入了新的角色,他会再出场哒。

  以及,有意见或者想法的欢迎留个评论,无论是b站p站官方群动态我都会隔一段时间一看的(才不是摸鱼),也会回复各位,多些支持~

饿殍:重走千里(十六)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各自怀着自己的心事,很快见到了清晨从山间露出头的太阳。

  “差不多该叫他们起来了。”良站起身,熄灭了面前的营火。

  “昨晚……”

  “昨晚我们只是唠了些杂七杂八的家常,不是吗?良面无表情道,“你爱吃鲫鱼,我记着呢。”

  “嗯……”季裕点点头,心中告诉自己昨夜没有人提过逃兵、人牙子、闯军这些词,他们只是聊了聊饮食喜好之类的杂话。

  人有了共同的秘密,嘴巴总是要严些的。

  “对了,”季裕叫住刚准备去叫舌头起床的良,“如果你准备对石兴动手,我们在这里肯定会碍事吧?虽然他们不太听我的,但我可以试着帮你们劝他们早点离开,就当报你帮我指路的恩了。”

  “多谢。”良微微一笑,这倒是意外之喜。

  之后两人回到各自的营地,把其他人都叫醒就准备上路了。

  由于队伍扩大,加上小羊们和良有意拖沓,他们行进的速度比上一世慢了不少,就导致他们第二天太阳已经落山都还还没到水沟村。

  夜间行进太过危险,所以哪怕舌头并不情愿,他们也要在山里再过上一夜。

  看到舌头一脸肉疼地给官兵们送粮,良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想来要是他知道水沟村的现状,必定不会这么殷勤吧?他们可要到了陕州城才有机会补充粮食。

  好在他早就在影子戏的木箱里提前藏起了一部分粮食,到时候应该不至于饿着他和小崽子,这会儿也不是在意木箱有没有味道的时候了,到时候饿得头昏眼花被舌头捅了刀子可来不及后悔。

  今夜的守夜安排和昨夜一样,只不过顺序反过来了,良和季裕守第一个时辰,舌头和官兵头子守最后一个时辰。

  仔细确认其他人都睡熟了,两人又聚在一起聊天。

  “对不起,良,我尽力了,但他们的意思是虽然也感觉烦得很,但马上就要到了,不差这一段路,等到了水沟村,再用借粮剿匪的由头跟你们要一批粮再走。”季裕道。

  “不,这样就好。”良笑了笑。

  季裕不解:“为什么?到了水沟村,他就能联系他的人了,到时候你就不好杀他了!”

  “放心,水沟村没有他要找的人。”只要你们一走,到了郊外我随时可以动手。

  “啊?”

  “你就当我会未卜先知吧,具体情况不好解释,但我就是知道。”

  季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你和石兴一起做事多久了?杀他这么果断?”

  “不短了,五年,”良答,“但我这么果断决定杀他也是有原因的。”

  “怎么说?”

  “你不了解他这个人,”良叹了口气,回忆着,“大概两年前,我们刚劫了一个商队,但是留了一个马夫做活口,让他给我们驾车。”

  “那马夫知道我们不认路,表面应和我们,暗地里却故意走错路,想把我们送去兵营。”

  “事情败露后,马夫很慌……舌头先手许诺了一些钱财稳住他。”

  “可等我们走到熟悉的道路后,他不仅杀了那马夫,还在那之后找出马夫八十岁的老母,一并杀了。”

  “这个人一向是睚眦必报,而且现在多半已经察觉到了我对他有杀心,否则不会去找你们,既然如此,他必定会想方设法杀了我。

  “与其等他到了城里被他想办法杀掉,不如在这荒郊野外,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动手,先一步杀了他。”

  “这样啊……”季裕松了口气,“那杀完他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那之后,我们会去芮城补给一趟,然后去解州找我的一个熟人,她会想办法安置这群孩子,再之后……”良顿了顿,“之后再做打算吧,也许会去哪里当个佃农镖师什么的。”

  “你呢?”他问,“决定了吗?”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找你说的闯军,与其落草为寇,不如试着去推翻那旧天。”季裕的目光里透露着坚定。

  “他们现在应该在解州城附近,你可以去那儿打听打听。”

  “好。”

  一个时辰,在两人的交谈中很快过去,预备的柴火烧光时,两人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说来也怪,两人仅仅用了两个晚上,两人就已经隐隐成为能相互信任的挚友,而与良共事了五年的舌头如今却要与良拼个生死。

  ps:过度章节,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欸,总之就是没有ps不习惯,诶嘿~

  饿殍:重走千里(十七)

  一夜过去,众人重新启程,又用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的功夫,终于抵达了水沟村,荒凉而破败的景象同良和满穗记忆中别无二致。

  “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破村里?”官兵头子皱起了眉,抬手拍飞一只往他脸上扑的蝗虫。

  “应该没错了,我的人让我们去找这村里的刘永福,得找人问问这人在哪。”舌头说着,左顾右盼起来,试图寻找这村里的活人。

  “这村里的人估计早就逃荒去了,不知道还能剩下几户。”官兵头子又道,似乎完全没有踏入这座荒村的欲望。

  良则是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站在原地守着小羊们。

  “妈的……你们快来!”舌头站在第一座屋子的门前,一副见了鬼似的的表情,呆在门口半天没进门。

  “怎么了?”那个微胖的官兵闻声凑了过去,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又缓过神来,摆了摆手:“大惊小怪,这不就是屠宰牲口的地方吗?每个村都……”

  “这他妈都是人骨!”舌头的声音带些颤抖,杀人埋尸一整套基本都是良来做,看到屋内地狱般的场景,他还能保持镇静就已经不错了。

  其他凑过来往屋内看的官兵闻言浑身一颤,连忙后退了两步,一个还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这群官兵恐怕甚至都没真正上过战场就逃了,否则不至于吓成这样,良想,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哪怕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看到那场面也有点想吐。

  翠儿也想凑过去看热闹,但被良拦下了,面对小家伙略带疑惑的眼神,他只是摇了摇头。

  腐烂的酸臭味混着血腥味自敞开的房门渗出,冲得门口几人眼前一黑,赶忙往外跑了两步才能喘过气来。

  “这他妈……这村子不对劲!”微胖官兵道。

  “是不对劲,闹灾后都开始吃人了……可能现在都死完了。”只有舌头和季裕以及官兵头子还能冷静地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怪事……这里这么多骨头,怎么没一个是头啊?”舌头咋舌。

  “不怪,头估计都埋了……哪怕是饿极了,人一般也不吃头。”季裕说着,神色黯然。

  “这有什么说法?”舌头皱眉。

  “头上没什么肉,吃起来也麻烦,而且据说吃头会得病。”他又道。

  “哦……我还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特别的原因?人饿极了还会在乎这人头吓不吓人?再吓人能有吃人的饿鬼吓人么……”季裕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冷笑了一声道。

  “额……也是。”本来想开个玩笑的舌头这会儿也没了兴致。

  “你们说……这些骨头,是不是有点小了?”官兵头子突然出声道,“好像都是些小孩和几个女人的,一根男人的都没有。”

  “娃!有娃!”

  一声兴奋的叫喊吸引了三人的注意,连忙跑出门一看,一个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的男人,正用发着绿光的眼死死盯着躲着良身后的小羊们。

  “快看!村外来人了!他们牵着马,还带了几个娃……嘿嘿嘿……可以抢了吃!”他激动地叫喊着。

  紧接着,又四五个村民从四周的屋子中冲了出来,他们眼里都冒着绿光,摇晃着身体,朝着良身后的小羊和驮马冲了过去。

  “呜……”小羊们都吓得小脸煞白,躲在良身后瑟瑟发抖。

  良知道这群村民都饿急了眼,不见点血是听不进人说话的,干脆一脚将冲在最前面的饥民踹了出去,直接砸在了他身后的另一个饥民身上。

  “咳——咳……额啊……”两个饥民滚做一团,在地上躺着,看样子一时半会是站不起来了。

  “都退后!”良拔出腰间的刀,护住身后的小羊们,“谁来抢、我杀谁!”

  村民们被银亮的刀光吓到了,纷纷后退。

  舌头和官兵们也赶了过来拔出刀:“官兵!都老实点!”

  村民们一听到官兵两个字,都两眼一亮,一个村民激动地喊道:“是官老爷!官老爷来发粮啦!我们有救了!”

  “瞎嚷嚷什么!?”一个脾气火爆的官兵一脚踹翻了刚才喊叫的村民,“我们可没粮给你们!”

  “没粮?!可不能没粮啊!”另一个村民颤抖着抓着他的腿,“再没有粮,我们可要饿死了啊!”可不能没粮啊!”

  “你们饿不饿死管我什么事!滚开!”官兵又把他也踢开。

  这时,村民们的情绪已经开始不对劲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不对劲,要坏事!

  良皱起眉头,上一世是舌头用土匪的名头压住了这群饥民,但他们怕土匪,可未必会怕官兵!

  季裕也发现了问题,但已经这样了,只能继续说下去,于是他高喊:“我们是官兵!粮食会有的!但我们只是探路的先遣!都老实点!后面还跟着大部队呢!等他们来了就给大家发粮!”

  他的话有了效果,村民脸上的神色明显收敛了不少,但还没等众人松口气,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大家别信他!没听说哪家官兵会带着这么多小女娃的!”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他们身上,饿得发绿的眼在日光下如同漂浮的鬼火。

  “就算是官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拿了我的粮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还有我老婆……”

  人群中开始有人不满地交头接耳,并渐渐向他们包过来。

  糟,良快速扫视了一眼人群,算上刚才被他踹飞出去那两个,目前能看到的一共十七个男人,没几把像样的武器,他们这边倒是应该能打过,但恐怕很难顾及到小羊们,而且官兵们本就是逃兵,不准备照顾小羊,恐怕会直接选择逃跑,怎么办?

  “这是我们在隔壁村救出来的小女娃,怎么了?都给我老实点!”季裕急中生智,大声盖过底下的窃窃私语,“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阻止人胡思乱想的最好方法就是找点事给他做,人群骚乱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年长的男人被众人推了出来,想来应该就是村长。

  他看样子也有些慌乱,声音带着些颤抖:“好汉饶命啊,前些时候潼关的官老爷说是要剿匪,就把所有的余粮都拿走了!还抓了村里几个姑娘去劳军!”

  “现在村里什么也没有了,大家都等着官老爷来给个说法呐!”说着,他流着泪开始磕起头,其他村民也都点头附和。

  “咳咳,我明白了,大部队马上就到,到时候你们跟他们说明情况,他们一定会给你们说法的,”官兵头子站出来道,“但这些都不归我们管,我们就想知道,这个村里面,是不是有个叫刘永福的人?”

  “刘永福?那小子一个月前就跑了!”那个看着像是村长的老人忿忿道。

  “跑了?”舌头挑眉。

  “对啊,上个月官老爷来抓壮丁和匪军打仗,刘永福不知从哪听的消息,提前跑了……”

  “妈的,这小子溜得挺快……他逃哪去了?”舌头问。

  “不知道啊,东边闹荒不厉害,大概是往东逃了。”老人回道。

  “你们知道东边闹荒不严重,为什么不逃?”官兵头子问。

  “逃了呀!村里多半的人都逃荒去了呀!往东边逃的有,往西边逃的也有……我们这些留在村里的……大多都是些老胳膊老腿……走在外面,生怕被人吃了!”老人说着,泪流得更凶了,但良知道,那没准就是哪个孩子的血。

  “都说落叶归根,哪怕死,我们也得死在祖祖辈辈的土地上省得变成孤魂野鬼!”

  良已经听过一遍这套说辞,也知道接下来这老人就要开始卖惨求他们给他留些粮食,所以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这让他看到了季裕沉下去的眸光。

  他想到什么了?自己的家乡吗?

  今日后他们就要分别,想来是没机会问他了。

  果然听完他卖惨的故事,还不等良开口,舌头和官兵们就明确表示了拒绝。

  “有什么需求等大部队来了和管补给的官说,让开让开,都别挡道!”微胖官兵挥手驱赶着人群,为我们开出一条路。

  饥民们间我们要带着小羊们走,一个个急得脸发绿,但到底是没人敢上来袭击官兵。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盯着失望的人群,快速撤离了荒村,一直到进了村东面的树林,确认没有村民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ps:今天蛮顺的,搞个三千字的,明天牢兴就又要死了(悲),让我想想,怎么死呢?

饿殍:重走千里(十八)

  一行人匆忙逃进树林间,确定没人追上来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缓过神来,官兵头子对舌头道:“石兴兄弟,按说好的,已经到了水沟村,我们也该去潼关剿匪,可不能再耽误时候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舌头点点头,犹豫再三,还是没试着留下他们。

  在舌头看来,良虽然在疑惑他与这群官兵同行的目的,但应该是还不知道他是要这群官兵防着他,也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良和那个小哑巴的关系,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如果他小心些,表面和良继续合作,等到了陕州城,再假意稳住他然后找人处理掉他就是。

  而继续带着这群官兵,以他们的饭量,怕是所有人都得饿死在山里。

  不然就要先去一趟潼关,但那里全是官兵,他们这一行人六个逃兵两个盗匪,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往那走,这群官兵说是要去潼关剿匪也就是找个引子离开,毕竟再跟着他们也不能白吃白喝多久了。

  “好,你们慢走啊。”他假笑着道,转身就准备牵马赶紧离开。

  “欸等等,还有个事”官兵头子突然道。

  舌头浑身一僵,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耽误这么长时间,我们还要去剿匪,暂借你们些粮!”官兵头子道。

  “行行行行,官老爷随便拿!不用借了,直接给你们就好了嘛!”舌头谄媚地笑着,走到驮马前帮他们卸粮,一次少拿点,多拿几趟,这样显得他殷勤些,也能少拿一点。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拿了良他们一半的粮食才准备走,剩下的份量,只勉强够舌头和良他们走到芮城,当然,这是不算良提前藏起来的那一部分。

  “那我们走了奥,有缘再会。”官兵头子笑着与他们告别。

  “欸,慢走!”舌头却是肉疼得快笑不出来了。

  临行时,季裕深深看了良一眼,良只是点点头,没有做声,两人在无言中分别。

  直到官兵们走远,舌头才破口大骂道:“妈的,该死的王八兵真是喂不饱的狗啊!拿了钱临走还得抢这么多粮!”

  “所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没事儿带上这么多吃粮的嘴?嫌咱们粮多是吗?你知道他们吃了咱们多少粮吗?”良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质问道,“水沟村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去哪补粮?”

  虽然因为重生良已经发觉了不对劲,并且满穗已经把舌头心里那点打算都告诉了他,但如果这时还毫无反应势必会让舌头心生警觉,甚至隐约猜到良知道他找官兵同行的目的,那样搞不好舌头会不知何时给他一刀也说不定,至少也会对他有所警惕,虽然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杀了舌头,但舌头怎么说也是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的狼,谨慎些总是好的,毕竟他再怎么能打也终究是肉体凡胎,刀剑无眼,因此受伤挂彩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选择继续与他虚与委蛇才会让他降低戒备,选择更稳妥的到城里动手。

  “嗨呀,我也后悔呢,”舌头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当时,你跑到后面去杀蛇了,没看到,队伍那个兵不知怎么回头看了我一眼,就那个和你一起守夜那个,叫什么来着……妈的,眼神真好使!”

  “季裕?”良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转移话题,顺着说下去,毕竟舌头也需要有个台阶下。

  “诶对,好像是这个名,那小子眼尖得跟鹰似的!”舌头继续道,“他发现我之后,就准备跟其他人说,我一着急就直接出去了,寻思怎么着给你们争取点时间解绳子,得亏你机灵啊,要是被他们看见小羊被捆着那就不好解释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走?”良继续冷声问。

  “我最开始也想不明白,他们为啥非得跟我们一起走,后来我才想清楚,他们就是为了白吃白喝咱的粮食!”舌头一副气愤的样子。

  良心里冷笑,反正那群官兵已经走远,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取证,还真是随他胡诌,反正也没什么逻辑上的问题,他也没必要再抓着不放:“那倒是我冤枉你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你跟尹三熟,哪还有他的人?”

  见糊弄过去了,舌头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但很快又被他掩盖住,硬是摆出一副沉闷的表情:“嗯……阌乡吧,他在阌乡那里有家差不多的客栈……而且,我在那里也有认识的朋友。”

  “可是我们的粮不太够,要不先去芮城?”良皱眉道。

  “不行,要是去芮城又要绕远路,会耽误不少行程,我们这单时间就有点太紧了,还是直接去阌乡吧,粮的话……大不了看看路上能不能顺便买点。”舌头终究是担心夜长梦多,想要早点解决良。

  “也是,那看来我们得每天少吃点饭,多走点路了,免得到时候粮不够。”良想了想道。

  “对,那咱赶紧走吧。”

  重新上路,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良突然开口唤道:“舌头。”

  “啊?”舌头此时正警惕着他,不由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该带小羊们去解手了……你那么紧张干嘛?”

  “啊……没什么,刚在想事儿,你带她们去吧。”

  解过手后,满穗单独把良叫到远一点的地方,跟他交代了些事。

  带小羊们回来时,舌头在思考着什么,良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想什么呢?”

  舌头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小哑巴会说话?”

  良一愣:“也没多久,就前两天晚上她要起夜,搞了半天我也没弄明白她要干什么,急得开口说话了。”他愣的不是他为何这个时候突然问他这个问题,而是满穗居然提前预见了他的反应。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还不得直接给她宰了?到时候那边要赔银子怎么办?我敢告诉你?”还好,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虽然勉强,但同样说的通。

  “整了半天原来就这么个事啊?不是,良,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冲动一人?”舌头瞪大了眼。

  “不是,但你要是真一冲动把她杀了,代价有点太大了。”良认真道。

  “早说啊……”舌头喃喃道。

  良眯起眼,他可不信舌头真的会因为这番说辞放下警惕,满穗的意思是还需要继续试探,尽可能降低舌头的戒备,但又不能拖太晚,否则两人可能会因为守夜问题出争执,毕竟他们两个谁也不会放心对方先单独守夜。

  这小崽子,为了亲手杀了他还真是费心了……

  想到这,良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继续琢磨接下来用什么理由和舌头搭话。

  ps:昨天被人拐去打劫,摸了一天,我该死,我有罪,我忏悔,今天会补上的果咩那塞……

饿殍:重走千里(十九)

  “舌头,你过来一下。”又走了一段路,良叫住舌头。

  “又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那边有动静,我去看看。”良指着一旁茂密的树林道。

  舌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片树林格外茂密,层层叠叠的树影与灌木交织,极大程度遮掩住其中的景象。

  “这……没人会走这种地方吧?没准是什么野兽。”舌头道。

  “不好说,就算是野兽,我们也得想办法把它赶走才能安心。”

  “也是,那你去吧。”

  良点点头,走入了密林,很快就被树丛遮挡住了身形。

  随后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声响急促起来,并传来了良的大喊:“舌头,快来!”

  舌头匆忙拔刀,也冲进了进去,在靠近声源处,他没有看见盗匪,也没有看见野兽,迎接他的,只有迎着他脖颈砍来的雁翎刀,和其后那充满冰冷杀意的眼。

  刷——

  噗。

  “呃——咳……”舌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良,手中的腰刀落下,落到了灌木间,甚至没发出什么声响。

  良下手很干脆利索,舌头甚至没做什么挣扎,就捂着喉口的血痕栽倒下去,血溅在灌木之间,为其点缀上一朵朵鲜艳的红花。

  良蹲下,探了探舌头的鼻息。

  死了。

  良盯着舌头的尸体,神色微沉,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杀舌头,但还是颇有感触。

  他抬手看了看手中的刀,依旧是那充满美感的流线型刀身,锐利的寒光被鲜血遮盖,但反而让人感觉更加危险。

  现在它是更像侠客手中飘逸的雁翎,还是……恶狼相残后沾血的獠牙?他不知道。

  杀死这匹狼的,是一个为民除害的侠,还是与同伴厮杀的狼?他也不知道。

  替舌头阖上死不瞑目的双眼,良吐出一口浊气,用舌头的衣服擦了擦刀上的血,收刀归鞘,回到了大道。

  “小崽子,你过来。”良帮满穗解开了绳子。

  满穗注意到他袖口溅到的血花,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良从驮马身上取下铲子,和满穗一同回到舌头的尸体前。

  “良爷,他死了吗?”满穗问。

  “死了,被我杀了。”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抄起铲子开始挖坑。

  “为、为何……”

  “你要是问为何我杀他如此果断,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良边挖坑,边把之前讲过的车夫的故事又讲了一遍,“所以这个人一直是睚眦必报,若他真的误会了什么,哪怕有一点可能,他也不会放我活着离开阌乡。”

  “那良爷为何这般信我?”

  良挥铲的手一顿,为何信你?大概是因为知道你亲手杀了自己的执念有多深吧……

  “因为你分析得在理,而且不是信你,主要只是不信他罢了。”

  “那现在,良爷可以多信我一点了吗?”满穗轻笑。

  良又是一愣:“不可以,叫你来不是让你干瞪眼的,去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搜一下。”

  这个时候信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欸——我可是救了良爷一命,多信我一点都不行吗?”满穗不满地嘟起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去搜舌头的口袋。

  “少贫,这也是救你自己一命。”

  “良爷什么话,兴爷本是要送我们去洛阳享福的,杀他怎么就救我一命了?”满穗坏笑着眨眨眼。

  总感觉这小崽子在套自己话……

  他叹了口气:“先前一直没和你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接这活儿是要把你们卖去富贵人家做小姐或丫鬟的,因此也心安理得得接了,可谁知接完活儿我才知道要把你们送去当菜人,洛阳城还真他妈有个收你们吃的豚妖,那豚妖权势滔天,若半路退出一定会被他记恨,但我实在是不想送你们不明不白地去死,所以只能杀了舌头,为咱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那良爷,你以后准备怎么对我们?”满穗已经把舌头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好收起来了。

  良本想吓唬她说把她们卖了,但这会儿着实没这个心情:“我在解州有个朋友,她应该可以替我安顿好你们,咱们先去解州吧。”

  “那太好了,良爷……好像差不多可以了。”满穗指了指良手下的坑。

  “哦,”良回过神来,把舌头拖进坑里,一铲一铲填着土。

  填坑比挖土快得多,很快土坑就被填平,良拄着铲盯着那块地看了一会儿,又挥铲填了几铲土,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密林。

  小羊们见良和满穗拎着铲子回来,却不见舌头,都有些疑惑。

  “良爷,兴爷嘞?”红儿小心问道。

  “嗯……我和他刚吵了一架,他就走了。”良随口回道。

  “那他以后不会回来了吗?”

  良瞥了眼身后隐隐传来血腥味的树林。

  “嗯,不回来了。”

  ps:晚上还有,让我摸会鱼,莫急……

  (舌头终于死了,接下来穗穗和良爷就可以可劲儿腻歪咯)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

  一行人继续出发,不过与前世不同,这一世他们不再去往阌乡和陕州,而是路经芮城直接前往解州找鸢去。

  舌头已经死了,他们并不急着赶路,所以比平时还早休息了半个多时辰,太阳刚下山,众人就已经准备休息了。

  良给小羊们发了粮,然后自己也找了块石头坐下吃饭。

  “良爷。”满穗凑过来唤了他一声。

  “怎么了?”良抬头。

  “我刚才看到咱们粮袋里的粮不多了,到芮城还有四五天的路程,如果还按之前的吃法,就算现在兴爷走了,恐怕也……”

  “啊,这事啊,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良得意地笑了笑,走到驮马旁把藏在木箱里的粮食展示给她看,“算上这些,应该就没问题了。”

  “额……良爷,其实……”满穗犹豫着开口。

  “怎么了?”

  满穗翻开行李间的一个用不到的隐蔽夹层,里面也塞满了粮食,她有些尴尬地看向良:“其实,我也做了点准备……”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舌头还真以为这群官兵一个个都是饭桶成精,每天吃进去那么多粮食,还因此跟良抱怨过,结果最后是被这俩仓鼠精屯起来了。

  奇怪的默契增加了。

  这下到芮城的粮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甚至到了芮城也能少花些钱补给,那边的粮价恐怕也不低,像阌乡那样涨一倍也不是不可能,能省则省。

  吃过饭,良生起篝火,把小羊们都叫到面前,宣布着接下来的行程:“接下来,咱们不去洛阳了,先去芮城整顿一晚就去解州。”

  “良爷。”突然,翠儿有些担忧地叫了良一声。

  “怎么?”

  “之前……三爷说了……去洛阳才能吃饱饭,那里有吃不完的馒头。”她怯怯开口。

  “是啊,良爷,不是要去洛阳吗?为什么突然又不去了?”红儿也道。

  两姐妹的表情有些失落,也是尹三和舌头骗了她们那么久,有着吃不完的馒头的洛阳城,早就成了她们的梦想。

  良还没开口,满穗先抢道:“良爷听说在洛阳城收我们的人不是好人,便改变主意,要把我们送去好人那里啦,就为了这个,他还和兴爷大吵了一架呢!”

  “啊……所以兴爷才走了吗?”琼华捂着嘴,有点吃惊道。

  “对啊,你们放心,去解州的生活,一定比去洛阳更好!良爷不会骗我们的。”满穗继续道。

  不得不说,这群孩子对满穗的信任还是要高于良的,她说这话也更有说服力,更容易打动她们些。

  “是啊,穗儿姐都这么说了就信良爷吧。”琼华也微笑着劝道,“虽然我也想去洛阳……但既然良爷说去解州更好,那自然是更好的。”

  “好……既然姐姐们都怎么说……那额和额妹就放心了,我们去解州吧……”红儿点点头。

  “嗯!翠儿信良爷和穗儿姐!良爷和穗儿姐是好人!”翠儿开心地笑道。

  良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就早点睡吧。”说着,先走向了自己的床铺,还没躺下去,扭头一看,除了满穗以外的三只小羊都眼巴巴地看着他,谁也没有敢动的,良疑惑地挑了挑眉。

  “良爷,”琼华出声提醒,“绳子还没绑……”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哦,”良才想起来这一世还没改规矩,摆了摆手道,“不绑了,以后都不用绑了,每天给你们松绑解绑怪麻烦的,以后除非是要走陡峭的山路,不然都不绑了。”

  “你们也抓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他又补充了一句。

  小羊们都听话地躺下睡着了,良也躺着床铺上,闭起眼。

  “良爷,睡了吗?”果不其然地,隔着篝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满穗的声音传来,良的嘴角不经意钩了钩。

  不知为何,良突然想逗逗她,于是故意躺着不动,不做回应。

  “良爷?”满穗又唤了一声,良还是不动。

  良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满穗从床铺上站起身。

  这时,良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真的睡着了,满穗完全可以将他在睡梦中杀死,包括上一世他们在埋舌头那晚他熟睡之后。

  这丫头,原来那么早就已经开始对他心软了吗……

  脚步声逐渐靠近,良不清楚现在的满穗是否对他抱有杀心,只能暗自打起警惕,但还是没做反应。

  “良—爷—”她凑到他耳边又轻声唤了一声,还用手戳了戳他的脸,但良忍着笑,还是没反应。

  “良爷,你没睡的吧?快醒醒。”满穗瘪着嘴又戳了两下。

  良知道自己再装下去也没多大意义,叹了口气,坐起身:“我就是睡着了也得让你吵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的?”

  “嗯……我就是想试试,谁知道良爷真没睡,嘿嘿。”满穗说着,吐了吐小舌头。

  “……”良有些无语,“行吧,什么事?”

  “这么早就要睡了?良爷今晚不打算做些什么吗?”满穗笑眯眯地道。

  上一世倒觉得没什么问题,但良现在听这话总感觉有些歧义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影子戏?”他问。

  “对啊,这两天有官兵们在,我们都没机会演影子戏了,良爷不想继续吗?”

  “也行,那咱俩找个地方吧。”良站起身,随后从驮马身上取下那个木箱,与满穗一同到了一片宽敞的平地。

  ps:打赏加更(2000/7500)

  让我想想,影子戏能整什么活捏……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一)

  良打开木箱,开始搭支架和白幕,满穗则是跑到原来的营地,借了火,又生起一堆篝火。

  两人并肩坐在篝火前,跳动着的火光透过白幕映在他们身上,照出一片暖色,两人紧挨着,夜间林里的几分凉意此刻也消失无踪。

  感受着身旁的暖意,满穗不禁微微偏过头去,像撒娇的小猫似的在良肩头蹭了蹭。

  “嗯?怎么了?”良摆弄小人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她。

  “没什么,良爷你继续~♪”满穗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嘴角不住地上扬,甚至哼起了欢快的小调。

  良见她这副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怎么?心情很好?”

  “没有。”满穗立刻板起脸,一脸认真道。

  “真的?”

  “真的。”

  “那就当是真的吧。”良没放在心上,回头继续操演着手中的小人。

  良这个时候应该是不会唱那段戏词的,所以只是沉默着舞动小人,满穗靠在他肩头,同样默不作声地感受着他肌肉的律动,尽管两人为了不吵醒其他三只小羊而特意找了个远离营地的空地,但此时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只有熟悉的火焰爆裂声,树叶婆娑声,风声、虫鸣、还有……

  两人此时在他们耳中额外清晰的心跳和呼吸声。

  小崽子,现在在想什么呢?是如何换个办法杀了他吗?哦对了,她现在还需要他去安顿其他小羊的出路,所以不会杀他,上一世他熟睡时应该也是如此,那他是不是可以稍微对她放下戒心了呢?良手上不停,但心里却不知不觉胡思乱想起来。

  他专注于思考和影子戏,完全没注意满穗已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

  良爷还真是好懂呢,虽然不明显,但细看心事都摆在脸上了,她想。

  但是啊,她也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和良的事,所以至今也没和他坦白自己也重生的事,就这样顺其自然到现在,或许,她会和他再去杀一次豚妖耶说不定?

  不不不,那样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呢……

  但是啊,现在的豚妖和良还都活蹦乱跳的,她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家人们呢?

  但她对良完全下不了手,再去杀一遍豚妖岂不是和前世毫无区别?她相信上天让她重来一次一定是有意义的,可她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办,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良啊良……

  满穗叹了口气,突然失落起来。

  “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吗?”良见她情绪突然变化,问道。

  “唔……”满穗越看他越来气,这家伙不会完全没考虑过吧?

  “没!有!”她又不爽地别过脸去。

  “额……”良完全没搞明白她在生哪门子气,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话说回来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她跟她说话还小心翼翼的,这会儿就开始跟他耍脾气了是怎么回事……

  或者说……

  他盯着满穗,在思考一个可能性。

  如果……只是说如果,她也重生回来了,甚至多半已经看出来他也重生了,然后故意装作正常的样子……

  嘶——这小崽子没准还真干的出来!

  良顿感牙疼,他也只能从这么久以来满穗与前世不同的态度上感觉出一二来,要是这小崽子真存心演他,他还真看不出来……

  总不能直接去问,如果她不是,那他肯定会引起她的警觉,嗯……她的话多半也不会信……

  如果是……额,她多半也不会承认吧……

  要不……试探一下?可是要怎么试探呢?

  真是会给人找事干啊……小崽子……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事心不在焉地演了一会儿影子戏,就准备收拾好木箱回去睡觉了,毕竟虽然他们现在时间上完全不紧张,但也总是要早起赶路的。

  “那么,晚安,良爷~”满穗对良眨了眨眼,躺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良盯着她看了半天,终究是叹了口气,也躺回自己床铺。

  一夜无话。

  ps:今天有点事耽误了所以只有小章节,果咩那塞……

  嗯……更多是我实在没想好有什么活可以整,如果有人有想法请务必跟我讲讲!

  或者对剧情走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提,现在相当迷茫了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二)

  良带着小羊们继续向东,又走过半天,已经走出了华山地界,就在良考虑要在哪里午休时,他听到一阵潺潺的流水声。

  “前面有河,我们去那里休息吧。”他回头向小羊们宣布道。

  “河!”翠儿兴奋地喊了声,其他小羊也都面露喜色。

  虽然林中的日光不是那么毒辣,但中午时总会有种闷热的感觉,加上这段时间忙于赶路,大家都没少出汗,现在身上都黏糊糊的,能在河边洗个澡简直不要太舒服。

  哦不对,她们没有换洗的衣服,也没带用来擦拭身体的汗巾,洗澡应该是不行了(烧酒戏水环节无力,悲),但在河边玩玩水总是要凉快些,取水用水也方便。

  怀着期待,众人的脚步也不禁快了些,很快便见到一条不过丈余宽的小河在林间缓缓流淌着,大抵是这条路平时几乎没什么人烟,小河很干净,可以说清可见底,甚至能直接看到河中游动的小鱼。

  “哇,有鱼!”琼华凑到河边蹲下,两眼放光地观察着游来游去的鱼。

  啊,话说她是说过喜欢吃鱼来着,良突然想。

  “良爷要来抓鱼吃吗?”满穗眨眨眼,轻笑道。

  良有些意动,但想了想还是准备拒绝:“你们去吧,我就算了。”

  “来嘛良爷,这河水好干净的!”

  “所以你们别弄脏了,我一会儿还要补些水。”良面不改色地掏出水壶喝了口。

  “良爷你不热吗?这水很凉快呢。”

  “不热。”

  “良爷……”

  这小崽子又在想什么,把他推到这刚没过他大腿的水里淹死么……

  “良爷……”

  “好好好,来了来了。”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走到河边,主意到红儿翠儿正光着脚站在岸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裤腿被高高挽起,小腿上还沾着水珠。

  这俩丫头不会是刚下水,听自己说别把水弄脏又跑上来了吧?

  “良爷~”良想着,背后传来满穗的喊声。

  “又怎么了……”他刚回过头去,一双小手轻扬,澄清的水珠向他的脸泼洒而来。

  他下意识去躲,但还是被泼了一脸,感受着脸上的清凉,不知为何,他完全生不起气来。

  “凉快吗?良爷?”满穗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凑到他面前问。

  其他小羊则紧张地看着他,大概是怕满穗把他惹火了。

  “不是说要抓鱼吗,这把鱼吓跑了怎么抓?”良别过脸去,生硬地转移话题。

  “放心啦,很快就会回来的。”满穗也不打算继续皮下去了,“放心啦良爷,我以前经常在河边抓鱼吃呢。”

  虽然之后那条小河就干涸了,她也饿得完全没有力气去抓鱼了,她神色微沉。

  “是吗?”良笑笑,这小崽子怎么什么都会?她之前……

  想起之前只言片语间满穗流露出对那段时间的忌讳,良沉默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只是盯着对方脚边缓缓流淌的清流。

  “鱼!穗儿姐,良爷,那里!”翠儿兴奋的叫喊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哪儿呢?我看看。”满穗笑着凑了过去,良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可能是连通着小湖,水不深,但还真有不少鱼游过,看得小羊们眼发直。

  “良爷,你让让,你的影子把鱼都吓跑了!”满穗朝他喊道。

  “是你的声音吓跑的吧……”虽然这么说着,但良还是老老实实靠边站了站。

  满穗俯下身,紧盯着水面,认真地咪起了眼,其他小羊都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

  还真是像极了捕食中的小猫,良见她这认真的副样子,不禁钩了钩嘴角。

  又看向她泡在冰凉河水里的纤细脚踝,良叹了口气,干脆走上岸,拾起柴火。

  “哗啦——”

  一声良在岸上都能听到的水声响起,他扭头一瞥,一条有他小臂长的草鱼被纤细的胳膊从水中扬起,摔在河对岸,不停挣扎着试图回到水中。

  早就在对岸候着的红儿立刻冲了过去将它死死按住,离了水的鱼儿倒腾了一会很快也就没了动静。

  “这种河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鱼?”良忍不住凑过去看起来。

  “嗯哼~”满穗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我刚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

  “咳,不错,一会儿可以烤了加餐。”良偏过头去,他实在不擅长应对满穗这副快把“快夸我”写到脸上的表情。

  这会儿倒是像个小孩子应有的样子了,良想。

  其他几只小羊也兴奋地凑过去,围着那条鱼左看右看。

  “穗儿姐,这是什么鱼啊?”

  ……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良生好了篝火,朝小羊们招呼道:“差不多了,过来吧。”

  小羊们也饿了,说笑着拎着鱼凑到篝火边,烤起火,烘干沾湿的衣服。

  良看了看她们的收获,倒是没有像之前那么大的鱼了,又抓到三条巴掌大的鲫鱼和一条稍大的草鱼,刚刚好可以一人一条。

  满穗不等衣服烘干,拾起一块扁平都石片就熟练地开始给鱼刮鳞去内脏,不知是溅起的水花还是汗水将她的头发粘在颈上,显出她修长的脖颈,看得良一呆。

  满穗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地歪头看了他一眼。

  良赶忙回神,抽出早就准备好的树枝递给她。

  满穗笑了笑,接过树枝,把鱼穿好。

  ps:上午满课交作业,下午外堂补作业,晚上得上自习,什么夺命星期一……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三)

  这小崽子……

  良闷着头捡了些石头,把它们堆在篝火前,刚好可以卡住串鱼的树枝,使鱼靠近篝火,毕竟一直用手拿着也挺累的。

  “谢谢良爷~”满穗眨了眨眼,毫不客气地把刚串好的鱼插进良搭好的石堆,一大一小两条草鱼靠在一起,被炽热的火舌舔舐着,逐渐发出滋滋的脆响和淡淡的肉香。

  刚帮其他小羊把另外三条鲫鱼串好,满穗又过来把他们的鱼翻了个面。

  由于只是粗略地找了几根尖锐的树枝,那几块石头的缝隙只能插进去两根烤鱼,良又帮小羊们搭了两个差不多的,红儿翠儿的插在一起,琼华的单独立在一边。

  嗯……良盯着篝火边的几根烤鱼,有些出神。

  这倒是像他们的结局,一大一小两条草鱼最先被穿好,也最靠近火焰,于是先一步被炽热的火烤地外焦里嫩,最后被人吃掉,而三条小鲫鱼虽然稍晚一步,但终究是逃不掉被烤熟吃掉的命运,这是在这个世道下不可避免的结局……吗?

  良突然有种想把篝火熄灭的冲动。

  鱼,本应该在水中。

  “良爷?别愣着啊,鱼快要糊了!”满穗的呼喊让他回过神来,他从石堆中抽出烤鱼,鱼皮上传来的焦香让他精神一振,鱼鳞刮得很干净,内脏也处理得很好,鱼刺因为留下方便串起来加上处理麻烦倒是都保留了,看得出来这丫头以前确实处理过,做得很干净利索。

  也不顾烫嘴,良在几小只快馋出口水般的视线的注视下拿起烤鱼咬了一口:“还不错。”他笑笑。

  因为他们并没有带什么调料,甚至连盐都没有,所以碳香下面就只有微微的苦腥味,但这会儿能吃到鱼肉已经实属不易,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那就好,我看看……咱们的也差不多了,可以吃了。”满穗仔细看了看,也拿起自己的那份烤鱼,吹了吹热气,也小心地咬了一口。

  “唔啊……烫烫烫烫……”她刚把鱼肉塞进嘴里,就惊呼起来,“呼呼……唔嗯……”

  其他小羊则是一起笑起来,河边潺潺水声又夹杂进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让山间的暑气也稍稍散去。

  过了好一会,满穗才把鱼肉咽下去,眼角闪着泪花,吐着小舌头散热。

  还真是猫舌头……良想,但她这难得看起来像个小孩子该有的样子,还真是招人喜欢呢。

  “良爷!你也笑我!”眼前的小猫生气地鼓起脸颊,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

  良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额……上扬得很厉害……

  这小崽子脸上也没什么肉,现在这样像小河豚一样鼓起来,反倒有几分肉感了,有种让人上手戳一戳的冲动。

  不过,良到底是压下了这份冲动,从一旁解下水壶递给她:“慢点吃,不着急。”

  “咕咕咕……”满穗抱着良的水壶灌了好几口,又注意到身旁琼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琼华?”满穗塞紧水壶盖子,问道。

  “那个水壶……不是良爷的吗……”琼华小心地瞥了良一眼,小声道。

  “对啊,所以呢?”满穗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是说,那个水壶良爷刚才用过……”

  “啊……咳、嗯……我们现在可是在山里,哪有那么多讲究,”满穗强装从容地把水壶递还给良,但红得仿佛能滴出血的耳尖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我才不在乎,只是……”说到最后,良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良接过水壶,看着一脸羞涩的满穗,感觉脸上也有些发热,心跳似乎也快了些。

  他这是怎么了?看来山里中午还是太热了,应该是这样吧,这么想着,他又拿起刚还回来的水壶灌了两口,这样才感觉好些了。

  额,等会……

  “良爷!”

  好像,有只小猫炸毛了……

  ps:间章,就发点糖,晚上还有。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四)

  “所以我怎么说你才信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林间,吃饱喝足的众人重新上路,不过,这会儿变成满穗冷着脸尽力迈开小腿走在队伍最前方,良跟在她身后,一脸头疼地解释着。

  “琼华刚说完你就喝了一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满穗头也不回。

  小羊们跟在队尾偷笑。

  “你们有没有感觉,兴爷走了之后良爷对我们越来越好了,特别是对穗儿姐,这样跟他耍脾气都不生气。”琼华小声跟红儿翠儿道。

  “对啊,还和穗儿姐给额们烤鱼吃!”翠儿看起来还在回味那其实并没有什么味道的烤鱼。

  “都说了那是因为我当时突然很热啊……”良无奈道。

  “不信,什么时候热不好那时热?”满穗撇撇嘴。

  良一时也想不到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是心跳莫名加快,身上有些燥热,没多想,下意识就喝了口水准备冷静冷静来着,这也不能怪他吧……

  “穗儿姐好厉害,额可不敢这样对良爷……”

  尽管小羊们已经有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良听到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送小羊去洛阳的人牙子吗?这小崽子怎么敢这么无法无天的?

  之前被她绕进去了没发现,按理说尽管他这一世确实是对她纵容了许多,但怎么说现在的满穗也应该不敢这样对他才对。

  良越想越不对劲,先前因为没有机会而被他暂且搁置的想法再度浮上脑海。

  他眯起眼,盯着面前还在生气的满穗。

  小崽子,你到底是不是重生回来的呢?

  “干嘛?”满穗被盯得后颈一凉,撅着嘴回头看了良一眼,“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还、还这么盯着我……”

  难道是逗过头,要生气了?不会吧……

  满穗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好在,并没有看出来怒意。

  “没什么,刚在想些事情。”良淡淡道,但盯着她看到视线并没有挪开。

  “唔……哦……”满穗被他这么一盯也没了脾气,虽然本来也没生什么气,只是害羞罢了。

  两个人又莫名其妙陷入了诡异的尴尬,搞的后面跟着的三小只都不敢说话了。

  “小崽子,”良突然唤了满穗一声。

  “怎、怎么了?”满穗突然被叫,愣了下。

  “你……”良欲言又止。

  “没什么,”他最后只是摇摇头,“快走吧,早些进城早些休息。”

  他这是……看出来什么了?满穗挑了挑眉,没再多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良爷。”没走两步,翠儿扯了扯良的衣角。

  “怎么了?”良问。

  “那个,果子!”她兴奋指了指路旁的树丛。

  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颗桑葚树,上面正挂着许多肥厚饱满的紫色果实。

  这小家伙倒是眼尖,这树藏在林间,他还真没注意到。

  “良爷,我们去摘点果子可以吗?”琼华也道,看样子也对那一树的桑葚很有兴趣。

  良点了点头:“去吧。”

  小羊们兴高采烈地跑到树下,但碍于身高不够,只能在地上找些还算完整干净的果子擦干净塞进嘴里,然后露出幸福的表情。

  良看了眼满穗,然后走到树前,跳起来一拽,折断了一根枝叉,大大小小的紫色果实随之脱落,但相当一部分还挂在那节树枝上。

  良把树枝递给满穗:“尝尝?”

  “那就谢谢良爷了。”满穗笑眯眯地接过,从枝叉上取下一枚果实塞进嘴里,两眼一亮,“好吃诶良爷!好甜!你也尝尝!”说着又取下一枚送到良嘴边。

  良没多想,直接把她手中的果子吃下,香甜的果汁在嘴里爆开,浓郁的果香弥漫在唇齿间,确实不错,就是有些太甜了,良不太习惯吃这么甜的东西。

  “那我再去弄点,”良说着又去折了两根果实较多的树枝,递给其他小羊,“你们把果子摘了装起来,可以路上吃,正好节省些粮食和水。”

  “好!”小羊们齐声应道,果然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对这种甜甜的果子都没什么抵抗力,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地摘着果子。

  良想了想,又摘下一颗果实,塞进嘴里。

  好甜。

  ps:终于水,不是,写完了,这章一千五卡了我三千的时间可是完事了,明天就是进城洗澡咯。

  打赏加更(1500/5500)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五)

  接下来两天的路程,也在几人的说笑中度过,恍然给良一种带四个孩子春游的感觉。

  第三天午后,他们终于到了芮城,城门口有人查路引,满穗找出了舌头身上放着的尹三给的路引官兵再稍微问了几句小羊都事,就放他们进了城。

  良这几年没少在这一线走动,很快找好了客栈,把行李安置好,留下三只小羊看行李就带着满穗出门补充粮食顺便买食材了。

  嗯……记得翠儿要肉馒头红儿要菜馒头,琼华要吃鱼,小崽子……

  良瞥了满穗一眼,番薯的话之前在华州他倒是找过,不过没找到,记得前世在京城和洛阳好像也没见过这东西,不过听她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也不像随口编的,一会儿还是再找找吧,总感觉她对这东西相当执着。

  哦,对了,还有乐器以及做小人的材料,再加上要补充粮食,这么看来这一趟要买的东西还不少。

  “良爷,手。”正在良在心里清点着要买的东西时,满穗突然道。

  “嗯,”良还在想着,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略显骨感却不失柔软的小手被他拢进手心,熟悉而陌生的触感让他很快反应过来,死死盯着满穗,握着那只小手的手也微微攥紧。

  小崽子这一世应该还是第一次和他牵手,为什么这么自然?

  “良、良爷?怎么了?突然这么看着我……”满穗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

  “啊,我就是看周围有不少人看着咱们,良爷比我大十几岁,不像父女一样牵着手,容易被人怀疑……”满穗连忙解释,“良爷不会不喜欢吧?”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良的神色,一副生怕惹良生气的样子。

  “不……”这小崽子到底是不是在故意搪塞他,良看不出来,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满穗真的也重生了,但故意不和他坦白,那会是为什么呢……

  “算了,没什么事。”他叹了口气。

  “良爷,你看那里!有馒头铺!”满穗拽着良跑向一个店铺。

  “好好好,你慢点。”良无奈道,他的角度看不到满穗眼角复杂的笑意。

  “老板,你这有馒头吗?”走到铺子前,良问。

  “有,客官要带馅的还是不带馅的?”

  “带馅的,咸菜馅的有吗?”

  “有的,一个馒头五文钱,您看看来几个?”

  果然这里也涨了不少,那一会儿卖粮时也要考虑考虑了。

  “三个猪肉馒头,三个咸菜馒头吧。”

  “啊,客官,我们这里八个一笼,买一笼划算,只要三十二文钱。”馒头铺老板笑嘻嘻地说着。

  良挑了挑眉,他怎么记得前世在陕州那买馒头时也是这套路?不过也行,上一世他那份分了个给红儿翠儿,就当补回来了,小羊们也能多吃点。

  “那就来五个猪肉馒头,三个咸菜馒头吧。”他说着掏出钱递给老板。

  “好嘞,”馒头铺老板接过钱,就往屋里走去,“我去拿一笼馒头啊,客官稍等一会儿啊!”

  趁老板去取馒头这段时间,满穗向良搭话:“良爷,你之前说过在解州的熟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嗯……我和她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不过我毕竟救过她的命,可以去问问,她应该能养活你们,而且她人脉很广,至少也能帮你们联系联系。”良才想起来这一世还没怎么跟她提前过鸢,她好奇也是难免的。

  “那个人是男的女的啊?”

  “女人,怎么了?”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满穗似不经意地问。

  “她本是一地主的女儿,被人装成山贼劫了家,我当时……也在那里,救了她一命,大概就是这样。”良回忆着。

  “然后呢?”

  “然后?然后便没有然后了……”良想了想,“哦不对,还是有的,“两年前,我在陕州又遇见她一次,我当时本想在那里的一家黑店铺销赃却意外得知她就是那里的老板。”

  “她认出了我,还邀我去里间喝茶。”

  “然后你就去了?”满穗撇撇嘴。

  “嗯?”良奇怪地问,“为什么不去?”

  “没什么,继续吧。”

  “她告诉我那场事故后她家就活了几个家仆,家里的生意很快冷淡下来,约好的婚事也因此告吹。”

  “后来她托亲戚安排,几经辗转嫁到了陕州一个富商家里,却没想到此人是开黑当铺的。”

  “又没过两年,她的丈夫就病逝了,她接手了黑当铺。”

  “我也是那会儿才知道她的名字,当时还在陕州住了几个月,那一阵子常去找她。”

  “唔……”不知为何,小河豚又胀了气。

  “额……怎么了吗?”良挠挠头。

  “没!怎!么!”小河豚不想跟他说话并别开了脸。

  良刚准备开口,就间馒头铺老板将馒头装到一个篮子里递了过来。

  “客官,馒头装好了,这篮子就直接送你们!”老板爽朗地笑道。

  “等会,你不会想说本来按惯例收一文,看这小崽……小女水灵就不收了吧?”良扶额,满穗脸上也有几分藏不住的惊讶。

  “欸,对,您怎么知道?”馒头铺老板诧异道。

  “诶嘿嘿,谢谢伯伯。”满穗乖巧道。

  “那个,你是不是在陕州有个兄弟啥的?也卖馒头那种。”良仔细打量着这人,感觉和上一世在陕州碰到的那个馒头铺老板有七八分像。

  “啊,你们还认识我弟啊?”老板哈哈一笑,“那我更不能收这一文了,下次见他记得替我带个好啊。”

  “额……啊好。”

  “我猜我弟也得说这小女娃真乖,长得真俊!对吧?”老板笑道。

  “还真是……还有这么巧的事。”

  ps:不小心水多了好像,今晚也进不了澡堂了,明天一定。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六)

  告别了馒头铺老板,两人又找到一家鱼摊,买了条还算鲜活的青鱼,比他们之前抓的那条大草鱼还大了些。

  又去买了些白菜和萝卜,两人就又来到一家当铺。

  “良爷,来当铺做什么?”满穗歪着头问。

  “你忘了?买影子戏的乐器和做小人的东西,”良解释道,“我想着带你来看看,你对这些应该比我了解。”

  “哦对哦,良爷还记得,”满穗甜甜一笑,然后对掌柜道,“掌柜伯伯,能带我们去库房看看吗?我们想买些乐器和颜料之类的东西。”

  掌柜瞥了良一眼,然后眉开眼笑道:“欸,好嘞,我去拿钥匙。”说完就往里间走去。

  良在等待时四处张望着,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拍了拍满穗的肩:“小崽子,你先跟他去看东西,挑好了我回来付钱。”

  “啊?良爷你做什么去?”

  “再去买点东西,反正我也不是很懂,这里就交给你咯。”良道。

  “唔……好吧,良爷快去快回哦。”

  “嗯。”良应了一声就走出了当铺。

  “哎,小姑娘,刚才那位爷呢?”拎着钥匙从里间走出来的当铺掌柜见良不在,就问道。

  “哦,他刚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让我先来挑着东西。”

  “奥……那也行,咱这就先进去看看货。”掌柜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去打开了库房的门。

  这般年纪的小女娃懂什么,稍微一忽悠就能多卖两个子,掌柜想。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看走了眼,这小丫头看样子懵懵懂懂,实际上眼光毒辣的程度和讨价还价的技术比起他这个老油条都犹有过之,很快就将需要的东西挑了个七七八八。

  “我回来了,还没挑好吗?”良走进库房,刚好看到一脸得意的满穗和面色略阴沉的当铺掌柜,立刻就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都不用猜,看这样子就是被这小崽子狠狠砍了一波价。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崽子连这种事都这么熟练,之前的鱼也是她抓来自己处理的,上一世好像她也提到过那个荷包是她自己绣的,还有那道味道不错的炒白菜,这小崽子……还真是娶来当媳妇的好对象呢。

  不对,他在想什么啊?!

  良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把奇怪的想法清出脑海。

  “额……良爷?”

  回过神来,就看见满穗凑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他:“良爷,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良赶紧后撤了两步,“你挑好了没?”

  满穗也没深究:“嗯……差不多就这些就好,话说良爷刚才去买了什么啊?”

  良故作神秘地笑笑:“保密。”

  “欸——”满穗小脸一垮,“好吧。”

  “行吧,两位请跟我去前台结账吧。”掌柜叹了口气道。

  良看了眼满穗挑出来的物件,虽然他不是很了解,但也能看出来的确比他上一世随便买的要精致全面不少,想来也是要贵些。

  不过结账时良才发现,这些物件的价格居然还比他上一世买的要便宜些许,一脸震惊地看着满穗。

  满穗则是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扬着脑袋,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良轻笑一声,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把她本来就有些干枯分叉的头发又揉乱了几分,不过这次她本人倒是没怎么抵触,还轻轻在他手心蹭了蹭。

  是这小崽子太久没洗头了吗?良总感觉手心痒痒的,但并不难受。

  “咳,掌柜的,钱在这,你点点。”良清咳一声,掏出钱来。

  “欸,对的,客官慢走。”

  “怎么样,良爷,带着我还是有用的吧?”出了当铺,满穗步伐轻快地走在前面,笑着道。

  “嗯,有用。”良点点头。

  “唔……就这样?反应好平淡……”满穗撇撇嘴。

  “那你还想怎么样?”良觉得有些好笑,就问道。

  “嗯……”满穗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表现有些过分亲昵了,连忙转移话题,“额,咱们是不是还要去买粮食来着?”

  “对,这一块的粮商我多少还是认识的,我来就好。”

  两人又走去粮店,不过这下良可没手牵着满穗了,两人带着刚买的东西买了粮就回了客栈。

  ps:嘶,是不是有点太水了,这么看估摸着明天第一更也进不了澡堂啊,但第二章包能的(大概)。

  打赏加更(1500/4000)快结束力(喜)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七)

  将刚买来的鱼和菜交给后厨,良就带着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穗儿姐,良爷,你们回来啦!”刚进门,三小只就迎了上来。

  “嗯。”良轻松地笑笑。

  “良爷,这是什么?”琼华注意到良手中拎着的木箱,好奇道。

  “是些影子戏的材料。”满穗抢答,“木棍驴皮什么的,还有套锣鼓。”

  “影子戏?”红儿问,“那是啥?”显然她并没有这个概念。

  “鹰籽细是啥?好吃吗?”翠儿也兴奋道。

  只有琼华惊讶地微微张着小嘴:“我知道影子戏,良爷居然会演?”

  “嗯,我同小崽子练了好久的影子戏。”良瞥了满穗一眼,将箱子放下打开,把里面的物件展示给小羊们看。

  “也没有很久,就几晚,诶嘿嘿。”满穗眨眨眼,没有落进良话里的陷阱,“但良爷学得可快了,现在演起来有模有样的。”

  良点点头:“嗯,现在差不多可以一起演了,你们要是有兴趣,等出了城夜里有空我可以带你们一起看看。”

  “好啊,”琼华期待地笑笑,“很想看穗儿姐和良爷演的戏呢!”

  “额也想看影子戏!”

  “鹰籽细!鹰籽细!”

  红儿翠儿也很感兴趣,虽然她们多半都没搞清楚影子戏是什么就是了。

  “嗯……驴皮,木棍,铜锣……良爷,这是什么?”满穗检查木箱时在里面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包裹,于是指着问良。

  “那个啊,是我之前单独跑去买的东西,你要不打开看看?”良微笑道。

  “什么东……唔……”包裹解到一半,满穗单独手停住了,并微微颤抖起来。

  包裹里,是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烤番薯。

  “……”满穗的脸是垂着的,良看不到她的表情。

  “小崽子?”良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关切地唤了她一声。

  “啪嗒”

  一滴晶莹的泪落在客制的地板上,溅起一声脆响。

  “良爷……”满穗的声音带着一丝强忍的呜咽和抑制不住的颤抖。

  “怎、怎么了?”良有些慌乱,他也没想到满穗的反应会这么大。

  “我……”满穗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眼一旁同样一脸关切地其他小羊们,只是狠狠咬住下唇,又低下头沉默下来。

  正在良费尽心思思考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满穗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抬起头,又露出了略显勉强的笑脸:“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虽然她已经在尽力掩饰,但眼角的泪花早已出卖了她,良看得心口一痛,不自觉得抬手替她抹去泪水。

  可是啊,泪越抹越多。

  “呜啊啊啊……”满穗紧紧握住良伸过来的手,让它贴在自己脸侧,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淌下,润湿了她的脸颊,也润湿了良粗糙的手。

  “哇啊啊啊……”满穗发泄般痛哭着,其他小羊都慌了神,面面相觑起来。

  良神色复杂,思绪流转,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揽她入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尽情发泄。

  满穗先是一愣,下意识想推开他,但最终只是撒娇般在他胸口抚了抚,倒是眼里的委屈越发多了起来。

  “对不起……辛苦了……”良犹豫片刻,轻声道。

  满穗一怔,随后是拽着良的衣领更加激烈地发泄起来。

  “呜哇啊啊啊……”看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满穗,良只能沉默着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虽然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能让那么古灵精怪的小崽子哭成这样……

  良有些不敢往下想,但他知道,他大抵是应该想的,毕竟……

  他是那一切最直接的作俑者。

  过了好一会,满穗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只是将头埋在良怀里微微啜泣着。

  此时良的衣襟已经被她的泪水沾湿,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

  “能好些了吗?”他小心地问。

  “嗯……”满穗还是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只是发出一声闷闷的鼻音。

  又过了一会,良只觉得怀里的娇躯有些发热。

  “要不,咱们先吃番薯?一会儿该凉了。”这么抱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其他小羊还看着呢。

   琼华红着脸捂住了眼,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地从指间的缝隙看着相拥着的两人,红儿翠儿则是还在疑惑满穗为什么要哭。

  “唔姆唔姆……”满穗又在他胸口蹭了蹭,把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他身上,才逃一般跑出他的怀抱,然后尽可能镇定地解开番薯的包裹。

  “嗯嗯,吃番薯,吃番薯,”她故意背过身去不面对良,“琼华,红儿翠儿,这番薯可是海外来的稀罕货,吃了能长寿!”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把番薯掰成两半,又把其中一半分成四份,自己留下一份,其他分给三只小羊,然后拿着另一半,红着脸递给良。

  “谢谢……”

  良笑着接过:“嗯,谢谢。”

  ps:嗯……感觉情绪是不是有点不太到位?尽力了,囍囍囍就完了。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八)

  “哇哦,好甜,番薯好吃!”客栈中,坐在桌前吃着自己那份番薯的翠儿兴奋地叫喊着。

  “嘿嘿,是吧。”满穗拄着头甜甜一笑,同时不易被察觉地抹掉眼角的泪痕。

  “琼华以前吃过番薯吗?”她又问琼华。

  “嗯……吃过的,但不常吃,在京城那边卖得也不多。”琼华回道,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问,“穗儿姐,咱们不带良爷真的没问题吗?”

  满穗脸上刚消下去的酡红又浮了上来:“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良买的番薯个头不小,他特意挑过的,尽管她们四个人分半个,也都有婴儿拳头大小,此时都小口小口地抿着,生怕囫囵吃了尝不出味道。

  良则是一脸郁闷地清理着刚才满穗蹭到他身上的眼泪和鼻涕,不过他其实还是高兴的。

  小崽子,你果然是……

  他手上动作不停,但视线一直都死死锁在满穗身上,盯得她如芒在背。

  “良爷,你不吃吗?”红儿见良的番薯还一口没动,问道,“很好吃的,再不吃要凉嘞,那就不好吃了。”

  “嗯,我尝尝。”良这才想起来番薯的事,拿起自己那份番薯咬了口。

  嗯……也好甜,他果然还是不习惯吃这么甜的东西。

  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他看了看还背对着他的满穗,又咬了口番薯。

  满穗愣愣地盯着手心中躺着的一小块番薯,小羊们脸上幸福的表情让她又想起当时爹爹拿回那块番薯时家人们的表情。

  嘴上嗔怪他乱花钱但其实心里也喜滋滋的妈妈,好奇的弟弟,欣慰的奶奶,自豪爽朗的爹爹……

  他们当时也是这个表情吧?

  记忆过于久远,又好像糊着些什么,她居然有些记不清那时家人们的面容,只是隐约觉得应当是这样。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良打开门,是店小二。

  “客官,你要的菜烧好了,咱们移步餐厅?”小二谄笑道。

  “走了,吃饭去。”良回头对着小羊们吆喝了一声,然后向小二点点头。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饭菜的诱惑力更大,小羊们两三口把手里剩下的番薯塞进嘴里,就和良跟着小二下了楼。

  厨子把菜都烧好,端上了桌,那篮馒头也热了热,放在一旁。

  炒白菜,清蒸青鱼,五个猪肉馒头,三个咸菜馒头,以及一大碗萝卜汤。

  上次吃这么丰盛的饭还是在前世刺杀那豚妖之前,拿黑胖子的钱吃的那一顿。

  红儿翠儿站在桌边瞪着眼,口水都快留下来了,她们估计都没见过这阵仗,琼华倒是单独些,但也两眼放光地盯着那条青鱼。

  嗯……上次在河边也是她吃得最香,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吃鱼啊。

  良在桌边坐下,夹了一筷子鱼肉吃,然后示意小羊们落座吃饭。

  “都放开吃吧,馒头我买了一笼,有猪肉的也有咸菜的,我吃两个,剩下的你们自己分。”良说着,伸手拿了个肉馒头咬了一口。

  在林间走了这么久,难得吃到肉味,肉汁冲进嘴里瞬间的感觉,让良精神一振。

  满穗也在桌边坐下,自然地拈了个馒头吃了起来,其他小羊见状也不再顾虑,陆续坐下来吃饭,大家都细心品味着这难得的盛宴。

  “翠儿,你要不要尝尝菜馒头?”红儿吃了大半个馒头后,将馒头递给翠儿。

  “那姐姐也尝尝肉馒头,好吃!”翠儿也把自己手里的肉馒头递向姐姐。

  “不用,你自己吃呗。”红儿想推脱。

  “姐姐吃,尝尝!”翠儿执意道。

  “行了,你俩也别争了,馒头多的是,你俩再拿一个吧。”良出言打断了她俩的推让。

  “哦,好,谢谢良爷!”红儿赶忙谢道。

  “谢谢良爷!”翠儿也道。

  “你俩也再分一个。”良用筷子拈起一个馒头放在满穗和琼华之间。

  两小只谢过后也都拿起自己的半个馒头。

  “好了,别光吃馒头,多吃点菜,不要剩了。”良说着,又夹起一块炒白菜放进嘴里。

  嗯……感觉不如小崽子炒的,应该说差远了,相比起满穗当时的那道,这盘菜简直可以说是粗制滥造,不过倒不是说这菜烧得不好,只是满穗当时为他精心加工过的那道实在是太惊艳了,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说起来,那时小崽子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给他做菜呢,等等,不会是想做好看点打消他疑心再下药吧?

  感觉这小崽子还真干的出来,她在马车上给他下的药又是哪来的?不会那个时候就有了吧?

  良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满穗,而后者只是吐了吐舌头,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这小崽子……

  但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点,哪怕一点点是真的想给他做一顿好吃的饭菜呢?

  他不知道。

  满穗也不知道。

  “琼华姐姐?”翠儿突然问。

  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琼华正捂着嘴,两道眼泪不受控制地跃出眼睑,继而划过她的脸颊,但很快,她为了防止良他们看出来在哭,飞快地抹了抹脸,又低头默默吃起来。

  良知道她为什么哭,这大概是被拐后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饭菜,难免会想到之前的生活。

  不过,这一世的良不再像上一世般沉默,而是尽可能以轻松的语气道:“琼华,你想回家……不对,你想去找你的父母吗?”良说到一半突然想起琼华家已经被贬到边疆了,连忙改口。

  “想。”琼华果断道。

  “嗯,我会帮你想办法。”良说着瞥了眼满穗,她正努力往自己嘴里塞着菜,腮帮子已经鼓成仓鼠了。

  如果能说服小崽子留在鸢那里,他或许可以顺便帮琼华联系一下家人。

  ps:本来想玩一晚上鸣潮摸一天的,突然又给我加了个w加上库洛着实拉了坨大的,还是把这章搞出来了。

  打赏加更(2000/12500)又变多了(悲)把我胜利的曙光还回来啊岂可修!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九)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在良与满穗间诡异的气氛和小羊们的胡吃海塞中很快过去,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有的是因为忙着吃饭顾不上,有的嘛……

  “都吃完了?”良问。

  小羊们纷纷点头,一个个拍着微微胀起的小肚子,一副满足的样子,只有满穗低着头,好像在想些什么。

  “那行,我之前开房时就跟店小二打过招呼,咱们去洗个澡吧。”

  良带着小羊们来到澡堂,这里的澡堂倒是比阌乡那边的强上不少,不过总体依然是一个大水池和几个大木桶以及一些木盆的配置,只不过墙上多挂了几条干净的汗巾和木刷。

  水池和木桶里都盛满了刚烧好的水,白乎乎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为澡堂填了几分氤氲的气氛。

  良跟她们大概讲了下沐浴更衣的事宜:“没问题就准备洗澡吧。”

  “良爷,有事想问……”琼华有些扭捏地开口。

  “什么事?”良问。

  “我们要……一起洗吗?”

  “哦,”良突然想起来上一世他们在阌乡时,琼华也因为这事儿别扭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崽子把自己激出去告终的……

  当时他还被这群小崽子使唤了好几趟,不过这次配置还挺齐全,他应该提前去借几件衣服就行。

  啧,回想起来还是有点不爽啊,虽然最后那小崽子也帮他忙活了半天,算是扯平了。

  “那个……我是说,良爷也要和我们一起洗吗?”见良不开口,琼华又小心地解释道,“都在这个澡堂里,我们脱光衣服,良爷也脱光衣服……这样吗?”说着,还眨了眨有点委屈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良。

  额,拜托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行吗……良被她这么看着,一种莫名的负罪感泛上心头,特别是其他小羊,包括满穗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时,良自己都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喂,我还什么都没说啊!”他嘴角一阵抽搐。

  “啊,对不起,良爷,可能是我想多了……”琼华继续道,一副委屈的样子,“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爹娘说过,女子的身体……只能给丈夫看。”

  “所以说我没准备和你们一起洗啊!”良扶额,感觉再让她说下去,他啥也没干都要被当成变态了,话说为什么感觉琼华有点被小崽子带坏的趋势……

  “欸?可是穗儿姐之前说……”说到一半,琼华连忙捂住嘴,一脸歉意地看向满穗。

  满穗则没太在意,只是对着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

  该说果不其然么……

  良叹了口气:“总之,你们先洗,晚点小崽子再陪我一起洗一遍。”

  “欸?穗儿姐?”琼华一愣,又看向满穗。

  “为什么是穗儿姐?”红儿不解。

  “男女授受不亲,琼华家教严,又不好自己洗,干脆你们三个一起洗吧,”满穗微笑道,“但良爷自己洗未免寂寞,若是良爷喜欢……哎呀,良爷!”

  良收回刚在那机灵的小脑袋瓜上弹了一下的手,无视满穗捂着脑袋投来的不满的目光,对其他小羊解释道:“这小崽子还要帮我添柴、烧水、换水、洗衣服,做完这些肯定要出汗,到时候正好再洗一遍。”

  “可……为什么是穗儿姐?”琼华疑惑道,她早就觉察到良和满穗的关系不一般,但也居然已经到了能一起共浴这一步了吗……

  “啊……我有些事要单独跟她说,这样正好。”良说着,又瞥了眼满穗。

  “嗯嗯,我没关系的,咱们洗澡去吧。”满穗也点点头。

  “那……那好吧……”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琼华也只能微红着脸点点头。

  哇……穗儿姐好大胆……

  良离开了澡堂,替她们关好了门,自己则守在门外。

  “呀,这水好烫!”没多久,门后传来了翠儿的惊呼。

  “这确实有点烫!看来还得再凉一哈再进了。”这是红儿的声音。

  “水池这边不烫,我们来这边洗。”这是满穗。

  “穗儿姐,良爷刚才说了他要在水池洗,我们不能洗吧?”良想了一下,哦,在讲沐浴更衣事宜时他提了一嘴,但好像被误会了。

  “嗯?良爷说过吗?”满穗歪头。

  “嗯,额记得良爷说过他要在水池里洗。”红儿道。

  “额也记得!”翠儿附和。

  “咱们还是不要……哎?穗儿姐,你怎么踩到水池里了啊?”琼华惊道。

  “好啦,都过来吧,良爷只说他要在水池里洗,又没说我们不能用水池,反正我之后还得帮良爷换一遍水,他不会在意的。”

  大概是因为良这一路上与她们的关系比前世好了不少,小羊们也就不再顾虑,纷纷踏进了水池。

  “呼……水池里的水真舒服……这池子快跟住的房子一样大了。”红儿道。

  “哎呀,姐,额想拉臭臭!”翠儿突然道。

  “良爷!”满穗坏笑着喊着。

  “里面有,我之前看到过了。”良果断道,他就知道这小崽子要整他,刚才就提前确认过了。

  “哦,好吧,我没看到。”

  “姐,额想洗头!头痒了好几天了,怕有虱子!”

  “你过来,额跟你洗!”

  ……

  小羊们在门后有说有笑地洗着澡,良也没什么事做,就先去帮她们借了衣服,又在门外守了好一阵子,小羊们才洗完衣服擦干净身体从澡堂走出来,不过,她们似乎也不像良等得太久,头发都没干透,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颈边,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她们一边走,一边理顺自己的头发,脚踩在客栈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良借来的衣服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小号了,但穿在这群瘦削的小家伙身上还是松松垮垮的。

  “良爷?”满穗唤了良一声。

  “嗯?怎么了?”

  “当然是去添柴换水啊!良爷……你不会真准备让我自己干吧?”满穗眨眨眼。

  “……”这小崽子是已经装都不装了吗。

  ps:嘶……怎么又两千还没到地儿,我提前写好的对话往后复制五章了都……怪欸。

饿殍:重走千里(三十)

  “哗啦——”热水被倾倒入浴池,热气升腾、弥漫,像流动着的云。

  良抹了把汗,看着面前盛满水的浴池和手中还剩点水的木盆抽了抽嘴角。

  到底是没忍心再让这小崽子自己干活,良帮她填满了整个浴池。

  回头一看,满穗也刚刚踮起脚把最后一盆水倒进木桶,木桶边缘稍稍溢出一点水。

  她朝他微微一笑。

  放水、打扫、添柴、加水,这些本来要她忙活一个时辰的活在有良的加入后连半个小时都没用上,也不再像上一世那样忙得汗流浃背了。

  “哈……良爷,我好累……”满穗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这小崽子,明明这一世累活基本都是他干的吧……

  “那就开始吧。”良不是很想跟她废话。

  “嗯。”满穗脸上装出来的表情也逐渐收敛,她先是走到门边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双手一拽合上了木门。

  “咔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了门的原因,良只觉得浴室的气氛更旖旎了几分。

  啊,话说小崽子接下来是要……

  “良爷……”满穗脸上浮现出一抹绯红,犹犹豫豫地将手放在客栈那件宽衫的腰带上,手指伸进腰带的结里转了一圈,腰带解开,衣衫也随之朝两遍敞开。

  尽管衣衫还未完全褪下,但其间那道缝隙间露出的曲线就已经让良心跳加快。

  与前世不同,满穗在解开衣带后并没有立刻脱下衣服,而是小心地瞟了良一眼,发现他正瞪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上的绯红又深了几分。

  唔……笨蛋良爷,不要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啊!让人怎么好意思脱嘛!

  上一世因为专注于复仇才没在意,而且她也没打算杀了良之后活,也就无所谓清白什么的,但现在……

  “良爷……”她低着头,轻咬下唇,耳尖红得仿佛能滴出血。

  “啊……”良赶紧别过头去,尽可能将注意力转移到澡堂的陈设上。

  啊,这个木盆它又大又圆,这个毛巾它又白又……

  “哗啦”门边传来衣服落下的声音。

  完全转移不了啊!不管在看什么脑子里都在回想上一世看到的她光溜溜的瘦弱身躯。

  虽然有些发育不良,但毕竟是女孩子的身体,小麦色的皮肤下透着些粉红……

  住脑啊!明明上一世还完全……额也不能说完全……反正就是没什么感觉,这一世怎么就开始胡思乱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明明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但他怎么……

  当时隐约还看见她……

  给我停下啊!你这个脑子!

  “啪!”

  突如其来的脆响吓了满穗一跳,她赶忙抬头看向良。

  “良爷?”她小心问。

  “咳,有飞虫,嘶——没事……”良背对着她,故作淡定地编了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隔着缭绕的水汽,满穗隐约能看见良颊边通红的指痕。

  “噗嗤——”她没憋住笑出了声。

  好可爱呢,害羞的良爷……

  突然,有点想逗逗他呢。

  “良爷,我脱完了哦,我是跟你一起在水池里洗?还是在木桶里洗?”她红着脸,故意问。

  反正良爷也一定会让她去桶里洗的。

  “那你就在水池里和我一起洗吧。”

  “好……欸?等等等等,不对啊!?”满穗有些慌了神,“良爷你是不是说错了?”

  “没啊,怎么?你有意见?”良装着坏笑两声,但在满穗看不到的角度,他紧张得险些要到舌头。

  “真的要一起洗?”满穗突然意识到良这是想逗她,于是顺势确认道。

  “真……算了,我开玩笑的,你还是去木桶洗吧。”良到底是没绷住,先妥协了。

  满穗轻笑着答应了一声,先是用手试探了一下木桶的水温,然后回头看了良一眼,确定他没有回头,才踩着小木凳爬进了木桶里。

  良听到了水声,知道她已经进了木桶,这才敢慢慢把视线挪过去。

  木桶中的满穗不再像上一世那般大胆地趴在桶边缘,而是红着脸,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水灵的大眼睛扑闪着,略带羞涩地看着他。

  像是身子留在洞里探出个脑袋往外张望的兔子,良想。

  “唔……”见良一副观察小动物的眼神看着自己,满穗心里毛毛的,下意识缩了缩坐在木桶里的身子,“良、良爷……光看着我做什么……你也快脱衣服洗澡啦……”

  “嗯,”良轻轻应了一声,却见满穗依然眨着大眼睛看着他,无奈道,“你要看着我脱衣服?”

  “嘿嘿,良爷不想让我看吗?”满穗坏笑道。

  “……”良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把上衣一脱,扔在筐子里。

  “唔!”满穗红着脸飞快地把脑袋缩回了自己的洞里,激起一片水花。

  良见状一笑,快速解了腰带,将裤子也脱下扔进筐子,把自己的身体浸入水中。

  长途跋涉之后泡个热水澡简直不要太舒服,温热的暖意将他包裹,水流带走他身上每一块污垢,抚平他每一寸肌肤的疲惫。

  “唔啊——”满穗从桶里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水,有些狼狈地大口喘着气。

  哦对,因为水桶是满的,这小崽子刚才是在水里憋气呢。

  “良!爷!”

  哦,小兔子又变成河豚了,良不禁轻笑了两声。

  “你还笑!”满穗更气了。

  “好了,小崽子,说正事。”良收起笑意,正了正脸色。

  “欸?什么正事……”满穗别开了脸。

  “我就直接问了,你是不是也是从那时回来的?”良认真地注视着她深蓝的眸子,问道。

  满穗低下头,刚欲开口,又被良打断。

  “等等,在回答之前,小崽子……不,满穗,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满穗的声音有些低沉而迷茫。

  良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道:“倘若……你的仇人有一天变好了,不再杀人,彻底变成好人了,若是这样的话……你觉得自己还该复仇吗?”不知为何,他将那日在瀍河边满穗问自己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此时基本确认了满穗也重生的事实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而在她回答那个问题之前问……只是他的一点私心,或许这样她还会略微顾忌一点身份,或许这时她的心情没那么沉重会想着逗逗他,或许……

  他知道的,那个小崽子不会,但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满穗一怔,低下了头,轻轻咬住了下唇,片刻后,沉声道:“坏人就是坏人,很难改变的,哪怕你的仇人开始行善积德,但毕竟有更多的人被他害死,因他而家破人亡,而且,哪怕是坏人变了,之前犯下的罪也不能一笔勾销……”

  良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颤,垂下头,神色黯然下来,壮硕的身躯都显得有几分无力。

  也就是说,她并不准备原谅他吗……

  “是这样……”

  多么熟悉的对话,不仅是他,她竟是也将他当时的话记得清清楚楚,但此时对话的双方对调,他再无那时的不经意,有的只是怅然若失。

  “所以啊,良爷,”正当他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郁闷时,满穗又悠悠开口道,“作为报复……”

  良有些失神地看向她,静静等待着她下达的审判。

  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他的命了?或者是要在安顿好小羊们后离开他?罢了,没什么区别,他这条命已经是她的了,便随她吧,想来他死在这里或安顿好小羊们之后她也不会再去寻死了吧?

  “就罚你……今生今世都不许离开我!”

  “欸?”良一怔,不解地看着满穗。

  “别高兴太早,不光这样,你还要一直伺候我,帮我干活,一辈子为奴为仆!”满穗恶狠狠地补充着,一副很凶的样子(自以为),“还有……还有……嗯……还有等我想到了再说!”

  “你不要我的命?”良愣愣道。

  “要,当然要,良爷的小命只能是我的!所以良爷不能死,良爷要我亲手杀,要等到我想杀你的那天再亲手杀了你!”

  良一时呆住了,只是看着她。

  “怎么,良爷不愿意?”满穗撇撇嘴,“那我……呀!良爷?!”

  在满穗的惊呼中,良猛地从水池中站起,又很快意识到不对又坐下,尽管有溅起的水花遮挡,但满穗还是感觉自己的脸比这桶里冒着热气的水还烫,唔,不会已经开始冒热气了吧?

  “笨蛋良爷,你在干嘛!?”满穗毫无意义地捂住自己的眼,哦,还是有点用的,至少遮住了她通红的脸。

  “啊啊对不起,我刚太激动了……”良也有点慌,生怕惹得满穗改变主意。

  ps:嗯,我也感觉断的挺莫名其妙的,但不知道为啥今天着实没啥感觉(大概是考试考的罢),明明是这么重要的章节……所以留一节给明天罢。

饿殍:重走千里(三十一)

  两人默契地选择沉默片刻,好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一下,浴室间,只余微微的流水声和两人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水汽氤氲,遮挡住两人的纷繁心绪。

  “你,确定不杀我了?”良久,良打破了沉默。

  “没说不杀你!只不过不能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怎么说也要在死前给我创造些价值!等我把你榨干了(双重意义)再杀!”满穗又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不不,当然没有……”良连忙道。

  这样……就够了吗?良有些不敢相信,她说要等到她想杀他时再杀,可现在她都下不了手,遑论以后呢,他还能做些什么?他除了杀人还会做些……

  对了!良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崽子,还记得那时你说过,如果豚妖死了,就不杀我了吗?”他,因为有些激动,他又叫回了小崽子这个称呼。

  “可豚妖现在没死,还是说,你还想再去杀他一次?”满穗皱眉,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可不想让良再因为这种事情死去。

  “不,我去跟着反军,直到有一天打进洛阳,再杀了豚妖,那时,就当我还了这条命,如何?”良讲述着自己的想法。

  满穗扒着木桶边缘,抿着嘴思考片刻,道:“我逃荒的时候,听过一些反军做的事,他们的行径与盗匪无异,也是走到哪抢到哪,抢东西的时候还会杀人。”满穗撇撇嘴,“我怎么知道你跟了反军能还债?搞不好你会杀更多无辜的人,让原本的债越积越多?”尽管她是相信他的,但还是这么说了,此时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担心良加入反军后会恢复狼性还是单纯的不希望他离开自己。

  “小崽子,你记不记得我们当初在解州时遇到的那支反军?”良又道。

  “嗯,记得,我们当时还给他们演过戏,”满穗回忆了一下,“嗯……我记得那支反军的旗帜上写着一个‘闯’字,大概是叫‘闯军’吧?”

  “对,我看那闯军的军纪还算不错,他们进了李家村后对村民秋毫无犯,领头的也很正派,为人仗义,很守信用,”良看着满穗的眼睛,“在安顿好你们之后,我想去专门找那个叫李闯军的人,投靠闯军。”

  “嗯……他们当时说话算话,演完影子戏便放了我们,的确不像是土匪的做派……”满穗纠结地喃喃道,“可是……”可是那样你就要离开我了啊……

  “可是什么?”

  “可是就算你加入反军也可能会死在战场上啊!你也看到了,那群逃兵的甲胄都那么精良,闯军的人连几套像样的盔甲都没有,胜算太渺茫了,万一你死在战场上,还怎么杀豚妖?那时我连亲手杀了你都做不到。”

  “啊……”良还真没想这么多,一时也没了想法。

  “要不这样吧,良爷,”满穗深吸一口气,“我们先去鸢姐姐那里把琼华她们安顿好,然后就在这条路上活动,帮助闯军,若真有一天闯军打入洛阳,斩了那豚妖,便抵了你这一命,若闯军覆灭,也多半牵连不到我们,到时我们另寻一家便是,直到豚妖身死那天,良爷的命都是我的,要供我差使,如何?”

  良笑了笑:“好,那……”

  “良爷也别高兴太早,”满穗道,“没准我哪天心情不好就要杀了良爷,所以良爷可要努力些,让豚妖在那之前去死。”

  “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对了,良爷,关于之前那个问题。”满穗突然道。

  良一愣: “嗯?什么问题?”

  满穗没有回答他,只是坏笑道:“那时候回来的?哪时候?良爷,我怎么没听懂你在问什么啊?”

  “啊?”良只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这什么意思?刚才他们说的,不是基于她承认她也是重生回来的基础之上吗?这个时候说这个是干嘛?

  “什么意思?”良不解地问。

  “明明是良爷问了我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怎么还问起我来了?”满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呃……”这小崽子又搞什么幺蛾子?

  “嗯哼哼,笨蛋良爷自己想去吧!”

  ps:今天摸了半天,就这点,诶嘿~

饿殍:重走千里(三十二)

  见良紧皱眉头满脸认真地思索的样子,满穗无奈地叹了口气。

  良爷果然是笨蛋啊,她是想要两人都装傻,暂时保持原来的关系,只当他看破了她要复仇的事,他们只是从华州走到了芮城的他们,而不是经历过共死的他们,这样再给她一些时间,好让她想明白他们的关系和未来,先前一直没有向良爷坦白重生的事,也是为了这个。

  可惜良爷不用装傻,他是真的傻……

  这么说起来还得谢谢舌头,带着良爷这个大笨蛋活到现在,也是辛苦他了。

  罢了罢了。

  “良爷,还记得上次我们在澡堂这样聊天是在说什么吗?”满穗调整了一下姿势,露出了肩,趴在木桶边缘,单手随意地拄着头,一如他前世所见那般,看得良心头一动。

  “上次?”良回忆起来。

  “有了,那我以后嫁给良爷吧!”记忆中的声音让良的思维一滞,心头都漏了一拍。

  “嗯?良爷……你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吧?”面前小崽子打趣的眼神看得良老脸一红。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他慌忙辩解道。

  “真的?”满穗狡黠地笑着,“我就随便问问,良爷为什么这么慌张啊?”

  “咳,你想多了,完全没有,那是正常反应!”良心虚地偏过视线。

  “哦~好吧,那就当是这样吧,”满穗笑吟吟地道,正当良要松口气的时候,她又开口道。

  “那良爷要不要娶我?”

  “噗咳、咳咳咳……”良感觉自己好悬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刚缓过来抬头就对上了满穗满是笑意的眸子和不知是被水烫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而微微发红的脸。

  突然感觉那张脸又可爱又欠揍是怎么回事……

  哦,不是突然,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这小崽子……

  啧,不能掉进她的节奏了啊,良调整好心态,尽可能平静地而认真地对她道:“娶,只要你肯嫁,当然娶。”

  “欸?我……”满穗还以为他会想办法转移话题或者想办法搪塞过去,结果居然是这么直接的回答吗?她不免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恶,真是良爷的风格啊……

  “我有什么好的……家里人都死光了,身无分文,性格还差,身材也不好……”说着说着,她的表情阴沉下来,几乎快成了怨念满满的碎碎念。

  这小崽子,是在抱怨他上一世说她身材的事吗……

  “这样的我,良爷也肯娶吗?”她偷偷抬眼瞥了他一眼,神色看起来有些落寞。

  “我说你啊,”良叹了口气,“这种事应该担心的是我吧,你做饭好吃,会说话,会绣织,脑子还这么机灵,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就算要担心这些,也得是我这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盗匪配不配得上你吧……”

  “唔……””良这么主动夸她,满穗还真有点不太适应,脸上不由得又红了几分,小手紧紧扒这木桶边缘,关节都微微发白,“是、是这样吗……不、不对,为什么我们要一本正经地聊这种事啊!?”

  “不是你先提的吗?”良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唔……啊,那个,良爷,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热啊,我、我感觉咱们也洗差不多了,要不先出去吧。”满穗抬头望天,小手不停扇着试图给脸降温。

  “啊……好。”

  “那我们都背过去换衣服,良爷不许偷看!要不杀了你哦!”满穗超凶地道。

  “我都看过了……啊没什么。”良话说到一半,又被满穗掺着几分羞恼的凶狠眼神逼得改了口。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走出浴池和木桶,开始擦拭身体和换衣服,动作都极快。

  “良爷……你 没 有 偷 看 吧?”穿好衣服后两人转过身,满穗一脸怀疑地盯着良的脸。

  “没有!”良果断道。

  “这么果断你是想说我身材太差没什么好看的吗?!”满穗嘟起嘴。

  良:???

  “噗,”满穗笑了出来,“逗你的啦。”

  “咳咳,那么,良爷,有两件事要你做!”她又正了正脸色。

  “什么事?”良松了口气。

  毕竟答应她以后任她差使,她不管要他做什么他也只能受着。

  ps:先拿这段摸一章,晚点还有加更

饿殍:重走千里(三十三)

  “咳咳,”满穗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子,“第一个……”

  “嗯。”良紧张地点点头。

  “以后不许再喊我小崽子!”满穗认真道。

  “啊?就这个?”良有些哭笑不得,亏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

  “什么叫就这个?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满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雀食重要,影响婚后家庭地位嘛)

  “好好好,重要,那你说要我叫什么?直接叫你满穗?或者穗儿?”良随口道。

  “不行,”满穗面色一沉,不假思索地否定道。

  “穗儿,看爹爹跟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穗儿,娘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小穗儿啊,奶奶给你讲个故事吧……”

  ……

  那是家人的称呼,他,应当是仇人。(结婚之后应该就能算一家人了罢)

  “额……那怎么叫?”良没领会到她心情变差的点,只好小心翼翼地问。

  “算了,”满穗摇了摇头,轻咬下唇,“你还是叫小崽子吧……”

  “好、好吧,”看她这副样子多半也是不想解释,良也就直接应下来,“那第二件事呢?

  “嗯……第二件事……”满穗突然脸色微微泛红,扭捏起来,“就是……”

  “什么?”良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能抱抱我吗?就像吃饭前那样。”她眼神飘忽着,不敢直视良。

  “就……就这样?”良疑惑道,这不如说是奖励了吧?

  “嗯,可以吗?”满穗盯着自己的脚尖,声若细蚊,“如果不行就……唔!”

  还不等她说完,良便俯下身子张开宽厚的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软玉入怀,良只感觉自己拥着的,是一捆柔软纤细的竹竿,撑着宽松的衣裳,那样弱不禁风,令人心疼,但少女特有的轻柔触感和潮湿发丝间若有若无的清香,又不禁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满穗在片刻的愣神后,也轻轻踮起脚尖,两臂环上良的脖颈,将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任由他将她抱紧,只是贪婪地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两人的胸口紧紧相贴,心与心互相震颤,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将刚从热水中离开导致的寒冷尽数驱散。

  他们都好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一般用尽全力感受着对方,不去想那些恩恩怨怨,忘我地进行着这本不合理的拥抱,呼吸与心跳都逐渐趋于同步,直到两人都有点喘不过气,却舍不得分开。

  “呼……”也不知过了多久,良轻轻拍了拍满穗的背,“可以了吗?”虽然他完全不介意再多抱一会儿,但满穗的头发还没干透,身上也因为刚才擦拭得匆忙有些湿润,再继续在这里站着也许会着凉。

  “再等一下,一下就好……”满穗小声地呢喃道,用湿润细嫩的小脸在良颈边不住地蹭着,像只撒娇的小猫。

  良微微一笑,继续抱紧了满穗,免得她着凉,然后伸手替她捋顺头发,嗯……有种像是给小猫顺毛的既视感。

  话说小崽子十四岁的话头发不应该这样短吧?她断过发?

  想来,也只能是那时了,她背井离乡踏上复仇之路的时候,良想到这里,不由得将她瘦弱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些,也许这样会让她更暖和些吧。

  但只是片刻后,满穗就红着脸用力推开他,然后快速别过脸去。

  但良还是注意到她发红湿润的眼眶。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困了,睡觉去了。”她面朝着别处,但有些闷闷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她的房间,只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小脚印。

  “……”良盯着那串有些慌乱的脚印发起呆。

  她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重生的事?说嫁给他的那些话有几分意思?还有那个拥抱……

  若不是怀着还残留着余温,肩头还有根墨黑的发丝,良都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那是在怀念她的爹爹吗?还是……

  良神色复杂得看着颜色最深的那个脚印。

  其实他再怎么迟钝也该察觉一二了,但他也在逃避,逃避那个他都不敢想象的可能性。

  嗯……也有一部分是他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做吧……

  一阵风吹过,良打了个寒颤。

  一个人站在这里,还真是有些冷了。

  ps:打赏加更(1500/10500)其实计划多写点来着不过到这儿就水够一章的也就到这吧。

  果然写这种部分咱也比较有动力呢。

饿殍:重走千里(三十四)

  “唔……”第二天一早,良从睡梦中醒来,依旧是是习惯性地擦拭佩刀,依旧是利索地整理行李和衣物,可舌头再也不会来敲着门招呼他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叩叩叩”

  “嗯?”良一怔。

  “良爷,穗儿姐让我叫你起床了!”听声音是琼华。

  “嗯,我这就来。”他隔着门应了一声。

  看来,也用不着舌头了。

  良走出门,小羊们已经换好了衣服,满穗则是在清点他们的行李。

  见良过来,满穗偏开头,双颊微微泛红。

  “良爷再检查一遍,我们就出发吧。”

  良只是大概扫了一眼,行李都整理得整整齐齐:“不用了,走吧。”她可比他细心多了。

  “谢谢,帮我省不少事。”良说着,在满穗头顶揉了揉。

  别说,洗过之后头发柔顺了不少,揉起来手感都要舒服些,让良都有些不忍心揉乱,反倒是轻轻地帮她理顺起来。

  话说这小崽子如果把头发稍微留长一些,或许会更好看些吧?

  他想象着长发满穗的样子,有些出神

  “嗯……”满穗这次倒是没有试图挣开他的手,只是有些扭捏地低着头任他抚摸,脸上多了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欸……”琼华看着两人的互动,有些疑惑地出了声,“穗儿姐和良爷的关系……这么好了吗?”

  “没有!”两人触电般分开,红着脸异口同声道。

  “真的吗?好可疑……”

  “当然是真的!”

  是错觉吗,为什么感觉琼华也有种跟这小崽子学坏了的趋势……

  “咳咳,既然都收拾好了,那我们就赶紧出发吧。”良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

  “嗯嗯,快、快走吧。”满穗也赶紧附和道。

  众人离开客栈,迎面走来一伙人,他们衣着用料看起来相当不错,其中一个女人还画着有些走样的淡妆,也没乘马车,牵着两匹驮马,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像是刚进城的良他们一样。

  作为狼的习惯让良下意识打量起他们放在驮马上的行李,似乎并没有很多粮食和水之类的物资,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货物,看来不是行商,嗯……行商也不会只带这么点东西就是了。

  驮马身上驮着的基本都是些大小不一的木箱,看不出装着什么,只不过,这木箱的材质和样式,倒是与他们在山林里捡到的那个差不太多。

  也许是路过来歇脚的戏班?身上的是戏服?大概戏班的木箱的材质都差不多吧,良猜测着。

  两队人逐渐靠近,良的瞳孔突然猛缩。

  他看见,在队伍正中的那个女人,耳边别着一枚精细的木质耳环,而样式,与他之前拾得的那枚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

  这群人和那个死去的戏子是什么关系?同伴?为什么那个男人死在山里,这群人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

  是被同伴背叛了吗?也就是说这群人里有人杀了他?

  良眯起了眼,更加细致隐蔽地打量起他们。

  队伍一共有五个人,三男两女,其中两个男人属于比较身强力壮的,一看就是经常进行体力劳动,或者干脆就是随行的镖师,还有一个相对瘦弱,但却和那个带着木质耳环的女人走在队伍正中,那两个壮实男人一前一后,隐隐有保护队伍的意思。

  带耳环的那个女人相貌还算不错,另一个差些,尤其是那走形的妆容还不如不化。

  他们都沉默着走路,都是一脸疲色,也就没有人注意良他们。

  嗯……不管他们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发生了什么,那些都与他无关,良收回视线,沉默着带着小羊们从他们身边走过,并渐行渐远。

  不过良还是留意了一下,这群人是进了他们昨夜住宿的客栈,想来也是要进城补给一趟,顺便歇一晚上。

  出城时比良想得要顺利些,守城门的卫兵并没有仔细盘问他们,只是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赶他们走,让他们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也没了作用,不过也好,省了不少事。

  出了城,又要继续向东北出发,一路去往解州,这又是四五天的路程,接下来一段时间又要待在山里了,每次出城后在山里住的第一晚总是额外难熬啊。

ps:这都能凑一章我是没想到的……

  晚上还有加更,莫急。

饿殍:重走千里(三十五)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良依然选择走野道前进,一路上他和小羊们都没了上一世的拘谨,越向东饥荒越轻,被扒光树皮的树少了些,被林间的野果也多了些,虽然还是极少,而且几乎都是零星几个不完全熟透的果子,但挑些认得的解馋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再也没有遇到之前那般清澈还有鱼的小河了,不然还能再烤次鱼开开荤。

  尽管如此,一行人还是赶紧要轻松愉快得多,尤其是良,他几乎有一种带着孩子们春游的感觉。

  大概是受心情的影响吧,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慢,良估摸着他们也许能在第四天天黑前到达解州。

  很快,入夜了,今夜的月光,额外明亮,像是一滩银白的水,从树影间淌下,枝叶摇晃,那水就随之流动起来,却总也汇不到一块。

  良点起篝火,为营地里的月光染上令人心生暖意的金黄,也映清他自己略带笑意的脸。

  “良爷,你的床铺铺好了,是额和穗儿姐铺的!”翠儿凑上来骄傲道。

  “翠儿!”不远处,满穗有些羞恼地唤了她一声,见良看过来,她又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额……良爷,额怎么惹穗儿姐生气了吗?”翠儿低下头,有些不安地问良。

  “没什么,”良摇摇头,“都铺好了就去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早点休息。”

  “那个,良爷……”翠儿又小心地拽了拽良的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那个……鹰籽细……”她说着,还小心打量着良的表情。

  “翠儿!良爷都叫你去睡觉咧!”红儿赶紧抓着她就准备拖去床铺那边,但不时还略带些期待地回头看看良。

  不只是她俩,琼华在一旁也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良这才想起来,之前就在客栈答应小羊们出了城就找机会给她们表演一下影子戏来着。

  话说……翠儿不是以为影子戏是吃的吗?这小家伙不会是饿了吧……

  “过两天吧,”他想了想道,“我再学两天,熟悉熟悉,还有,饿了可以自己去再拿些干粮,我们这次准备挺充足的。”

  “好!谢谢良爷!”提到吃的,翠儿也顾不上影子戏了,雀跃着就去拿吃的,倒是琼华显得有些失望。

  其实良根本用不着再学什么,能在上一世获得豚妖和黑胖子的信任,就能说明他的技艺已经算是过关了,只是演给几只小羊看绰绰有余。

  但过了这么久到底是有点生疏,何况他还要帮满穗做新的小人,今晚还是先不表演了。

  满穗有些疑惑,刚准备询问缘由,一个想法从脑海蹦出。

  等等,良爷不会是为了和她独处才故意借机把她们支开吧?

  良、良爷这么主动的吗?

  “唔……”不管他怎么想,反正满穗就是这么理解的,一时间,她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快烧起来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良察觉到她的异常,以为是她昨晚受了凉,赶忙凑过去,关切地用手心贴在她额头,随后皱起了眉头,“真的有点热……”

  “没没没没事!”他突然凑过来,吓了满穗一跳,连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这会儿都有些结巴。

  “怎么没事!在山里生病可不是小事!”良又用另一只手在自己额头试了试,“都这么热了。”

  “别说了啊!”满穗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赶忙推开良,“都说了没事了!我这是……这是……”

  啊啊啊笨蛋良爷讨厌死了!

  “总之,我没事,良爷快收拾东西去找地方练影子戏啦!别吵到琼华她们睡觉!”满穗一边大喊着一边推着良走向刚从驮马身上卸下的行李。

  良有些迟疑:“真的没事吗?昨晚……”

  “昨晚?”琼华好奇地歪了歪头,似乎很感兴趣。

  “良!爷!”要不是知道他没这个心计,满穗几乎要以为他是在故意逗自己,“别说了,快走啊!”

  她一边用力推着良还不忘回头对琼华认真道:“昨晚什么都没有,别多想!”

  “哦……”琼华点点头。

  还好,琼华她应该是真的不懂,满穗松了口气,然后气呼呼地捏起良腰间的软肉,使劲扭了一圈。

  “嘶——小崽子你干嘛!?”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哼!”

  ps:信我,我是真的想多些点,但我这nt舍友在宿舍我是真写不出来一段完整的话啊……

  打赏加更(1500/9000)

饿殍:重走千里(三十六)

  良刚匆忙将木箱收拾好,就被满穗连拉带拽地弄出了营地。

  良还是有些担心:“真的没事吗?你脸好……”

  “都说了没事了!”满穗连忙打断他,要不然这温度真是降不下来了,“不许再提了!”

  “……”算了这小崽子应该有分寸,现在的她应该也没什么寻死的理由,那应该是真的没什么问题,良这么想着,也就不再坚持。

  “良爷,手。”正想着,满穗又把小手伸到他面前,还微微晃了晃。

  良笑了笑,把箱子一手拿着,然后轻轻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拢进了自己的手心。

  虽然已经临近暑期,但山林的夜里还是残着丝丝寒意,手心那只手倒是没有她脸上那般发热,反倒有些许冰凉,良不禁稍微握紧了些,想将他手上的热量传达给她,用自己的手心捂热着她的手。

  感受着自手上涌向全身的暖意,满穗不自觉地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他们离篝火有些远,视野算不上好,不然良看到了可能会觉得她这副表情傻傻的吧。

  “诶嘿嘿……”

  “嗯?”

  “咳咳……”

  “还是不舒服吗?要是哪里不……”

  “笨蛋……”

  “?”

  本来就只是为了避免吵到其他小羊,加上离太远营地那边有情况不好反应,两人并没有走多远,只是大概走了五十步左右,找了片空地,两人生起篝火,搭好支架和白幕。

  虽然在火堆旁那一丝凉意早就被驱散干净,但两人刚刚松开的手不知不觉又扣到了一起,这种时候反倒没有人先有动作,两人相靠着坐在白幕前,默默看着被火光映照出暖色的驴皮白幕出神。

  良久,满穗才开口打破了寂静:“良爷,我们要不先做小人吧,在这里干坐着也坐不出什么名堂。”

  良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这乱世间能这般平静而心安地和……和这个小崽子坐在这里盯着白幕和篝火发呆,这已经算是一种奢侈了吧。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吧……他/她偶尔也会想要更多……

  一小段诡异的沉默过后,两人同时收回了自己的手,感受着那份余温的同时,默契地做起了自己的那份工作。

  良将箱子搬到了他们面前,并帮满穗取出了她需要的各种物件;满穗则将良递过来的驴皮铺在木箱上细心地用手指将驴皮一寸寸展平,然后单手攥住,用手骨按压驴皮,反复推磨。

  待驴皮完全展平,良及时地递上一支笔尖锐利的笔,那是用来画稿的,满穗接过笔,只是稍作思考,就开始认真地在驴皮上描绘起来,只是大概勾勒出了《武松打虎》中那只大虫的形态,然后她便思索着停了笔。

  “怎么了?”良问。

  “良爷,你应该对这大虫的小人很熟悉了吧?”满穗抬头看向他。

  良挑了挑眉,他负责操影,对这些小人自然有几分熟悉了,但满穗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好,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他问。

  “要不我教良爷画小人吧!”满穗仰着的脸上,眉眼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嗯?”良微微一愣,上一世他们做小人都是由满穗来做,他在一边看着,而做好了的也就能直接用了,用不着他浪费材料再做一遍,所以他至今还没参与过小人的制作,这倒是个机会。

  “好。”他点点头。

  “那良爷坐过来。”满穗也有些兴奋地给良让出了箱子前的位置,自己则是跑到了良对面。

  “咳咳,良爷,听好咯!在画线稿的时候……”或许是久违的教良东西,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满穗表现地很兴奋,一本正经地给良讲述着画线稿的注意事项和技巧,良听得半懂不懂,只好点着头附和着。

  “嗯……差不多就这些,听懂了吗?”

  良迟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没觉得有多难,反而在疑惑为何如此讲究。

  但刚下笔,他就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画出的线条歪七扭八,和他记忆中满穗制成的那份截然不同,不,应该是天壤之别吧……

  “笨蛋良爷,我不是讲了吗,握笔要……(嘛,对,我就是不会编,理不直气也壮.JPG)”满穗一边认真地给他讲着,一边抓着他的手,试图矫正他的握姿,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脸都快贴到一起,两人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

  ps:今儿我复读的怨种朋友回来了,被抓去打游戏了,加更就先吞了,明天可能补上,果咩那塞……另外这两章影子戏已然是可以预料的甜。

饿殍:重走千里(三十八)

  “咳咳,良爷,咱们还是继续做小人吧。”满穗无奈道。

  “嗯。”良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手头的活上,拿起笔,回忆记忆中那只大虫的样式、纹路。

  满穗站起身,走到良身后。

  “嗯?”良抬头看向她。

  “我在那边不方便矫正良爷的姿势,还有点挡光,而且……”她顿了顿,“良爷老是看我,可做不出来小人……”(也不一定,得看是那种小人,咳……)

  “啊……抱歉。”良以为她还在介怀他刚才盯着她看的事。

  “唉……笨蛋良爷……”满穗叹了口气,用良听不清的声音道。

  “嗯?”

  “良爷快画稿啦!”

  “哦,好。”良答应了一声,又低下头,俯在木箱上画起线稿。

  “良爷刚才果然没听我讲吧?”身后传来满穗略带不满的声音,良刚准备解释些什么,就感觉右肩肩头一沉,一个柔软细腻的物体轻轻贴了上来,那独特的触感让良浑身如触电般猛地一颤,这小崽子,看上去没什么肉,居然这么软和吗?

  紧接着,带有少女清香的发丝拂过他耳畔,搞得他耳朵和心头都痒痒的,却并不难受。

  再之后,她一只手扒着他的左肩,另一只骨节分明的纤细小手附上了他握笔的那只手,开始细致认真地扳动他的手指来矫正他握笔的姿势。

  “嗯……这样,再……好了。”在良耳畔,少女略带青涩的嗓音低声轻柔而认真地向他讲述着要诀,呵气如兰。

  感受着自身后传来的满穗独特的气息,良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只觉得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好这个小人了。

  强忍着转身抱住这小崽子的冲动,良逼着自己把注意力从身后挪到面前的驴皮上。

  但他又注意到还贴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小手,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仔细观察到那只小手,和它的触感一样,瘦得令人心疼,可以清晰地看出根根分明的手骨和铺在其间的血管。明明她应该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特意去保养,但大抵是因为年纪小,皮肤意外的细腻,在月光下被映得更加白皙了几分,更显得纤细惹人怜惜。

  啧,他怎么就控制不住他这个眼睛和脑子呢。

  “良爷——又在发什么呆呢?”满穗扭了下头看向良,中途小耳朵和良的耳郭相碰。

  好,好热!满穗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刚才两人相碰的地方蔓延,像是被点燃的线头般烧遍了全身。

  芸姐好像说过,这、这叫……耳鬓厮磨!??

  满穗赶紧收回了手捂着脸向后猛退两步,这时她才注意到良也是一脸酡红。

  这也吓了良一跳,他赶忙回头问道:“怎、怎么了?”

  “没什么,良、良爷,我刚才都教完了,你自己先画一下试试。”满穗偏开头,不住用手在脸边上扇着,试图给自己降温。

  “哦,哦好。”良这会儿也发现自己脸烫得吓人,赶忙低下头装出一副努力画稿的样子。

  “……”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只不过这次在环境中多了良胡乱描着满穗画迹发出的沙沙声。

  “呼,良爷。”满穗唤了一声。

  “啊?在!咳,怎么了?”良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这么紧张。

  “你再描下去那块驴皮要被划穿了……”她有些无奈地指了指木箱上的驴皮。

  良赶忙停下手上的笔,有些羞恼地挠了挠头。

  他这是怎么了,之前他还在想着这么小的孩子没那么多讲究……

  可为什么这小崽子一靠近,他的心就平静不下来,好像随时都可能跳出来似的?

  也许是之前没什么机会仔细观察,最近才发现,这小崽子若是没吃那么久的苦,或许真的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而且她时不时红着脸害羞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但明明他一向对女色并不感兴趣,何况这小崽子身材这般平瘪……额不对,对这么大点的小女娃想这些本来就已经不对劲了啊!

  不过,她好像再过两天就要满十四岁,可以嫁人了……

  那也不对劲啊!

  明明上一世他直接看到她光溜溜样子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这一世只是牵个手就搞得面红心跳的,为什么呢?(少女,不是,少年,你恋爱了啊。)

  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觉得甘之如饴。

  他大抵是真的病了。

  “诶嘿嘿,良爷,你脸好红哦~”

  不知何时,满穗笑眯眯的脸凑到了良面前,此时正一手拄在木箱上撑着脑袋,眨着大眼睛坏笑着打量他,刚才那副少女怀春的羞涩模样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这小崽子很可爱什么的果然是错觉吧?良叹了口气,或许他是真病了,等到了解州再让鸢替他找个郎中看看吧

  “好啦,良爷别发呆了,我们还有好几个小人要做呢。”

  良点点头,继续手上的活,这次满穗选择在侧面坐着,这样既不挡光,也能清楚地看到良手上的动作。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坐……谁知道呢~

  良打起精神专注地按记忆中的模样画着大虫,在满穗绘制出的大体轮廓中填出大虫的头、尾、四肢的形象。

  “良爷当时还说我画得像病猫,结果还不如我。”他大致画完后,满穗撇嘴吐槽道。

  的确,良画的大虫只能说该有的都有,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良尴尬地挠挠头:“没办法,我之前从来没画过这种东西,不应该是基本就没怎么画过画,仅有的动笔的记忆,也就是我爹让我学记账的时候吧,那也算不上什么有意思的回忆,从那之后我对用笔都有些抵触了。”

  “这样啊……”满穗道,“没关系,我帮你改改哦……”说着,她就开始动笔在良的画上涂涂改改,虽然还是不如之前她自己画的那一份,但也算说得过去了,“嗯……这样一会镂空上色之后就好看多了。”她看上去对此倒是相当满意。

  “要不你重新画一个吧……”良对自己的画技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当即提议道。

  “才不呢,这可是良爷画的第一个小人,不管怎么样都得留下当个念想。”满穗用手轻抚着良画的大虫,笑着说,“而且我还要上色呢,没准上完色会好看多了呢。”

  “嗯……你高兴就好,”良倒是无所谓,“那我们开始镂刻吧。”

  “嗯,那我开始了。”满穗拿起良提前搁在木箱边上的小刀,左手压住驴皮,右手将刀尖抵在了大虫的轮廓边。

  “等等,要不我来吧,这个也学一下,刀我还是会用的。”良看着锋利的刀锋,微微皱眉。

  他对刀刃太熟悉了,见过这象征着血与铁的东西夺走太多人的生命,以至于满穗手握着那柄不过几寸长的雕刻小刀他都会觉得不安,他下意识想让她远离这种危险的东西。

  “嗯?良爷不用担心啦,我很早之前就会用这刀了,”满穗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倒是良爷,要是不小心割到手,我会心……幸灾乐祸地笑话你呢。”

  良没有在意那个生硬的转折,只是有些紧张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满穗笑笑,然后深吸一口气,伏在木箱上开始了镂刻。

  她专心致志地盯着刀尖,持刀的手不动,压着驴皮的手则是轻轻推着驴皮,驴皮围绕着刀尖被她推动,刀尖沿着两人描绘出的线路破开驴皮,将画一点点从驴皮上剥离下来。

  虽然目的并不相同,但两人都专注地盯着刀尖,谁都没有吱声。

  又过了一会,因为过于专注和紧张两人额间都挂上了汗珠,却没有一个人动手去擦,嗯原因也不同,一个是腾不出手在等对方来擦,一个是怕打扰到对方而不敢动手……

  直到镂刻完成,满穗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非常不满地瞪了良一眼,但看着良额间同样快滴下来的汗珠,她到底是没开口说什么。

  良:???

  被瞪了的良一脸莫名其妙。

  接下来是上色,这部分就比较轻松了,满穗趴在箱子缘上,一边涂着,嘴里还不住地念着:“这里是红色……这里是茶色……这里则是黑色……”

  这个时候倒是像个孩子,良勾了勾嘴角。

  不一会,满穗放下画笔,上色工作完成了,她举起上好色的皮影小人向良展示起来。

  良大致观察了一番,与他们前世做的那个大致差不太多,但他有意地把大虫的身子画得壮实了些,不再像前世那般像只凶狠的猫了。(暗示婚后变成母老虎了口牙)

  ps:怎么还没完事,果然发起糖来就是水吗……

  这章是加长版,就当补昨天的加更了。

  打赏加更(3000/10500)

饿殍:重走千里(三十九)

  “那接下来……是武松?”良将刚做好的大虫放在一边晾干。

  话说,上一世的武松是满穗照着他画的,那这一世?

  满穗笑眯眯地看着他,没说话。

  “行吧,”良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在木箱前坐好,“这样可以吗?”

  “嗯……等一下哦。”满穗也站起身,走到良身边,帮他直了直腰杆,正了正脑袋,又拽着他的胳膊试图摆个合适的姿势。

  嗯……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小崽子在上下乱捏……

  “哇哦,良爷比看上去还要结实欸……”

  你都说出声了喂!

  注意到良古怪的目光,满穗一脸严肃地又把他的脸正了回去:“良爷不要乱动,这是在观察你肌肉的轮廓,更方便我画小人!”

  信你才有鬼了啊!影子戏小人哪有那种东西啊!

  算了,反正他欠她的……

  “良爷,你说武松身上会有这么多疤痕吗?”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满穗抚着他胳膊上露出的疤痕道。

  “我觉得是没有吧,”良想了想,“武松那般勇武,连大虫都能活活打死,想来是没人伤得到他。”

  “是吗……”满穗轻抚过良左臂上最大的那道伤痕,喃喃道。

  “就这样吧,良爷保持好这个姿势哦。”又摆弄了一小会儿,满穗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到了木箱前。

  还好,这个姿势不算累,坚持到小崽子画完应该没问题,良松了口气。

  满穗又摊开一张驴皮,然后抬起头来仔细地审视起良来。

  很快,她开始动笔,手下传来笔尖划过驴皮的沙沙声,时不时抬头望良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仔细画起来。

  这小崽子画起小人时倒是挺认真的,良想。

  话说,上一世在湖边,她是不是说过她本来是准备揣着自己的画像去刺杀豚妖来着?

  啧,该说这小崽子就是鬼点子多吗……

  可能是因为多了些经验,满穗画得比上一世还要快些,大概不到一柱香都时间过去,就放下了笔。

  良迫不及待地凑过去看,却微微一愣。

  上一世满穗所画的武松,无论是眉眼距离、口鼻结构,甚至是发型神态都和他一模一样,算得上区别的地方也就只有她把肩画得更宽了些,以及穿着虎皮裙。

  但面前这份画稿所绘的武松,不,这已经不是武松了,就是按他的模样完完全全地再现到了这张驴皮上,甚至连稍微露出的皮肤上的疤痕都清楚地画了下来,只不过衣着上略有区别——画上的他头顶斗笠,身后还有似乎在随风飘荡的斗篷,她甚至还特意在他腰间的部位加上了应该是刀鞘的图案。

  良不解地看向满穗。

  “嗯……我最开始是想画武松的啦,但是啊,我画着画着突然就想,我们的故事岂不是比那武松徒手打死大虫还有趣?”满穗笑着解释道,“想那武松再怎么勇武耶没法单枪匹马杀进福王府宰了那豚妖吧?”

  啊……还真是,这么一想,两个默默无闻的草民,因为如此荒诞却合理的原因相识相知并达成共识去刺杀那高高在上的王爷,结果居然还成了,虽然最终身死,但也是够奇幻了。若不是满穗也一同重生,他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你的意思是……”

  “良爷,我们来自己编戏吧!”满穗笑笑,“由故事主角亲自演出的影子戏,想来还从来没有过吧?”

  良有些心动,但他也知道,首先写戏和学戏,难度和成本绝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还要考虑就算他们真的搞出来了,在这世道下什么人能有那个闲心思去看戏;其次是收益方面的问题,他们很可能除了自我感动什么都得不到,甚至于说他们会因为这出戏得罪朝廷,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也说不定。

  在这个世道下,能活下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们已经为此努力,并且成功过一次了,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份对他们活下去毫无意义的自我感动浪费时间和精力吗?

  他懂的,这小崽子不可能不懂,可为什么……

  满穗读懂了他的疑惑与顾虑,但并没有解释,只是微笑着:“怎么样良爷,要试试吗?”

  “……”

  “好。”

  他欠她的。

  ps:三个平台一觉醒来凑不出来十个评论,看来热度真是过去了(悲)。 

饿殍:重走千里(四十)

  良看着驴皮上头戴斗笠,肩披斗篷的自己,哪怕那对他没什么好处,甚至说并不现实,但他不想拒绝,这不仅是因为她,还是为了他心底那个早已被埋没的侠影。

  他们当时是杀了那豚妖,为民除害了,但之后呢?

  他走出雅乐殿时大喊的那三句话有多少人能够听见,多少人能够相信,多少人能够理解呢?

  史官的笔还捏在他们手中,兴许他们会被说成他国潜伏已久的卧底,也可能是反军胆大包天的死士,但不会是两个默默无闻的草民,更不会是为民除害的侠。因为普通的草民是不会有机会伤到那高高在上的、血统高贵的、英勇无畏的天,而正义的侠更不可能向象征公理的天挥刀,所以他们只能是心怀不轨,妄图扰乱天下的乱臣贼子,要被世人辱骂、痛斥、遗臭百年的。

  也许会有几个尚存几分信念,还未完全成为圈里绵羊的人会受他们故事感染,为他们喝彩吧,但在天的笼罩下,这群人太过渺小而无力了,他们斗不过天,活不过时间,抢不过史官的笔,他们的结局,或是燃尽自身,在天的牢笼下换得星火一点,或是隐忍着,最终埋葬在历史的烟尘间,掀不起半点风浪,但总归是能多活一会儿。

  很可悲,但这也是这毫无天理的世道的一个投影吧 。

  但将故事与精神传承的方式远不止宫中史官的记载这一种,反抗朝廷的武松尚能在这戏中成为打虎的英雄(虽然被招安了,但就当良爷不知道水浒的全部剧情吧),那诛杀了豚妖的他们为何不可?这豚妖吃过的人、害死的人可比那吊睛白额大虫多太多了,况且,这般乱世之下谁知道那皇帝还能稳坐朝堂多久呢?

  或许,用这种方式作为扇风的手,能催生出更多的星星之火呢?

  这一切都不好说,毕竟,如果不去做,什么都不会发生。

  “良爷,我画的有什么问题吗?怎么还发起呆了?”满穗略有些不自信的声音把他拉出了思绪。

  “啊……没什么,刚在想些事情,画得很好。”

  “那就好……”满穗松了口气,“不过,既然要用我们的故事作戏,那我的小人怎么办?我总不能照着镜子做吧?”

  “那……我来画?”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肯定点啊,当然是良爷来画了!”满穗笑吟吟地道,“良爷可要认真些,画好看点。”

  “我试着画画走兽还行,让我画人啊……”良有些为难。

  “那不如先拿其他人试试手?”满穗想了想,提议道,“先做兴爷怎么样?良爷应该对他最熟悉了,等有经验了再去画我。”

  舌头啊……的确,要说这场戏里与良相处最久的,最熟悉的人物,肯定是他了吧,而且舌头的脸也没什么特色,就算不像其实也没太大问题,这么一想来他的确是最适合练手的人选了。

  “嗯,可以,我试试。”良点点头,接过满穗递过来的笔,坐在了木箱前。

  良先是按满穗的样子,画出了一个大致的人物轮廓,然后再准备添加人物细节,首先是空着的脸。

  良提着笔,开始回忆舌头的脸。

  他该是什么样的呢?应该是那张看上去普通纯朴,却暗含着残忍奸诈的脸,还是与他以命相博时狰狞的脸?

  嗯……从艺术性来说后者可能更好吧?但那样不够真实,也不符合他的想法,若他不装出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没办法去引诱羊吧?

  打定主意,良动笔在那张空着的脸上填充起线条,满穗则在一旁轻声指导。

  “嗯……兴爷的话,这样大概就差不多了,毕竟应该没什么人在意他的脸,而且免得有他的熟人认出来,不像反而更好些。”满穗点点头道。

  这小崽子绝对是在安慰他吧……

  良看了看自己的作品。

  画上舌头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微微眯起的眼眉和微微佝偻的体态一同点明他狡诈凶恶的内心,嗯……算得上神似,但也只能说神似了……

  不过也正如满穗所说,不像或许反而更好,毕竟他们需要的又不是舌头这个人,只是个代表形象。

  这么说来……

  “小崽子,我们要不要换个名字?”

  ps:睡过头加上被人拽出去玩了……但加更应该还是有的(大概)

饿殍:重走千里(四十一)

  满穗歪头想了想,点点头道:“确实……如果用本名那未免太容易被查到了,肯定是要用化名的,但是怎么起呢?”

  “额……”这可把良难住了,不过满穗也没指望他。

  “兴爷可以叫舌头,福王就叫豚妖就好,红儿翠儿都是很平常的名字,而且本来就像化名,应该也没什么问题,那问题就是咱俩和琼华?哦对,还有鸢姐姐……”她喃喃道。

  “嗯……”满穗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很好的注意,“再说吧,我们先把小人做好。”(咱起名废,这边召集一下各位的智慧,拜托了)

  “好。”良点点头,反正小人都没做好,也不急着排戏,起名的事之后再说也不迟。

  “那良爷接着画下红儿翠儿试试?我来给这张兴爷镂刻。”

  “行。””

  于是两人一同在小小的木箱上忙碌起来,在紧张的工作中,两人还时不时默契地抬头相视一笑,原本漫长繁琐的制作过程似乎快了不少。

  “良爷画好了吗?我镂得差不多了。”满穗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看向良手底下的画。

  “咳,没有”良不动声色地用胳膊挡住了画,但没来得及,满穗还是瞥到一眼。

  “啊……良爷你这红儿画得还挺……挺神似的哈……”满穗勉强地笑笑。

  “……”良沉默了片刻,“这是翠儿……”

  “……”这下轮到满穗沉默了。

  “要不算了,还是你来画我来镂,”良叹了口气,“至于你那份,等着问问琼华她们仨有没有回画画的吧……”

  “别灰心啊良爷,头回画画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可以了,再练一段时间就好,”满穗眨眨眼,“反正我当时多买了些驴皮,慢慢练嘛。”

  良说这小崽子当时为什么挑了那么多驴皮呢,看来怕是早有预谋……

  “但恐怕要练好久,会耽误时间吧?”

  “没关系啦,路还长,咱们慢慢练就是。”

  “多的驴皮可以之后再做其他的,还是别浪费这个材料了吧。”良还是有些迟疑。

  “唔……”满穗突然又鼓起脸颊,有些不爽地盯着良。

  “怎、怎么了?”良完全没搞明白她生气的点。

  “我想要良爷亲手做我的小人!”满穗大喊道,说完红着脸别过头去,低声喃喃着,“非要我说出来,良爷坏心眼……”

  “啊……抱歉,我没注意。”良尴尬地挠了挠头。

  原来是这样啊,良看了看放在一边已经晾干得差不多的那个他的小人,看来她的那份小人是绝对不能敷衍了事了,良突然感觉压力暴增。

  “不行吗……”满穗低着头失落地搓了搓衣角。

  “行吧……我做……”良无奈,她这副样子让他怎么能拒绝啊!

  “那就辛苦良爷啦~”刚才还一脸失落的满穗立刻露出了笑脸。

  啧,当时在湖边打她屁股的时候就不该收力。

  良瞥了眼一旁的篝火,带来的柴火已经差不多烧光了,想来营地那边也要再添次柴,于是放下了画笔,对满穗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再不睡明天没精神赶路了。”

  “好。满穗点点头,也放下手中的小刀,对着营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开始将那些物件一个个归拢回木箱中。

  良则是着手收起支架和白幕,两人收拾好一切后就熄灭了篝火回到营地。

  其他小羊们都睡得很香,看来没发生什么情况。

  “良爷,咱们是不是可以不把红儿翠儿她们放在鸢姐姐那里?”满穗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对正在往篝火里添柴的良道。

  “嗯?”良一愣。

  “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带上红儿翠儿,自己组成一个真正的戏班,这样多两个帮手,也就不用担心没人演我们的戏了。”她没有带上琼华,因为去寻找她的家人显然要比跟他们混这个前途不明的戏班合理得多。

  良叹了口气:“很遗憾,我们多半连自己都没养活不了,何况带着两个毫无经验,一时半会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女孩,跟着鸢,她们好歹多半能活下来,要是运气好没准还能寻个好人家嫁了。”

  “嗯。”满穗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她早就知道的,只不过是想让良说出来打破那份侥幸。

  ps:昨天的加更明天再还罢,突然好困,穗了穗了。

  打赏加更(1500/7500)

饿殍:重走千里(四十二)

  两人沉默着在各自的床铺上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良难得起得比满穗早些,稍作整顿后良叫起小羊们继续出发。

  走了快四个时辰,太阳爬上了头顶,又从树梢间落下,众人在林间找了片空地生起火吃饭。

  “良爷,今天晚上能看到影子戏吗?”红儿凑到良身边,小心地问。

  “啊……今天……”良没有回答,扭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满穗。

  “今天啊……可以。”满穗笑眯眯地应下来。

  盯……

  满穗只觉得后颈一凉,扭头就看见琼华用带着些许疑惑的视线在良与她之间来回扫视着。

  “怎么了吗,琼华?”她被盯得有些发毛,便问。

  “没什么,”琼华摇摇头,“就是总感觉穗儿姐和良爷从兴爷走了之后就怪怪的,就好像……”

  “什么都不像,是你的错觉,别多想!”良果断打断她,“我们只是去做影子戏小人了,别的多余的事情完全没有干。”

  谁问你这个了……满穗无语,你这不就全招了吗喂……虽然他们的确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就是了,应该……没有吧?

  “好吧……我信良爷。”琼华乖巧地点点头,低下头专心地吃起自己那份粮食,只是眼神时不时还在往良和满穗身上瞥。

  该说她还挺配合吗……

  或许是因为对影子戏的期待,小羊们吃得都很快,很快就将自己那份粮食消灭干净,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良和满穗。

  “行,那开始吧,不过我们现在只能先演段《三英战吕布》。”良对小羊们道,然后从驮马上卸下木箱,和满穗娴熟地分好木棍、支起白幕,给小人套上竹签。

  似乎已经好久没给别人演过影子戏了,还真是久违了啊,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嗯……对了,应该是在闯军那里吧。什么?黑胖子和豚妖?那玩意不算人。

  一切准备妥当,良坐在了白幕之后,让白幕隐去了他的身形,而满穗则是坐在他身旁,轻轻用袖口擦拭着锣鼓。

  小羊们紧挨着坐在白幕前,紧盯着暖光的白幕,瞳仁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良与满穗相视一笑,各自开始了手头的工作。

  “铛!”

  随着满穗手中锣鼓一声惊鸣,良左手微动,操使着两根竹签带动张翼德的丈八蛇矛,让他做出挥矛作战的动作,而右手则控制着张翼德的双腿和战马,使他能够拍马疾行。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有节奏的锣鼓声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略显青涩的唱腔。

  “白袍——乌甲素包巾!丈八蛇矛——手里握哎~”

  随着满穗的伴奏与唱词,良轻车熟路地将一个个人物请上白幕。

  当时为了能骗过黑胖子,混进福王府,他们可没少练习,彼此配合已经相当默契了。

  小羊们也都看得投入,她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幕,并随着满穗的锣鼓节奏开始拍起手掌,为他们合奏。

  到了要操控两个小人对战之时,良开始紧张起来,记得上一世第一次给小羊们表演时他一个人还操纵不来,是满穗把锣鼓递给琼华和红儿然后来协助他完成的表演,不过这一世毕竟练过一段时间,他基本可以独立完成这一部分的操影了,随着战时锣鼓节奏节奏不断地加快,良感觉自己手心和额头都冒出了汗。

  正当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操影中时,一只小手搭在了他小臂上。

  良愣了一下,手上皮影小人的动作也随之一滞,抬头看去,满穗正满脸笑意地望着他,手上空空如也。

  “良爷,我来帮你。”她小声道,然后接过了良手中的吕奉先。

  “你……”良刚想询问她手上的锣鼓去哪了,就听到锣鼓声骤停,红儿的声音从白幕另一边传来。

  “穗儿姐,怎么不动了?额哪里弄错了吗?”

  “没有,很好,就是稍微慢一些。”满穗隔着白幕回道。

  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锣鼓声加快是满穗将锣鼓递给了红儿,她搞不准节奏才越来越快

  “哦,好!”白幕另一边又传来红儿的声音,随后锣鼓重新奏响,这次的速度倒是刚好。

  “良爷,想什么呢?别愣着啊!”满穗顶了顶良的胳膊事示意他回神。

  “啊……好。”良回过神,操纵着手中的张翼德与吕奉先战作一团。

  ps:今天稍微有点事耽误了,但前天的加更还是会尽量补上的。

饿殍:重走千里(四十三)

  明明只要满穗按正常的速度演奏锣鼓,他自己就完全可以完成操影的工作,为什么还要将锣鼓交给红儿,自己来帮他操影?

  是不信任他能独立完成这段打戏?不应该,他们之前就成功地演练过很多次了,她应当知道他的水平,虽然有些吃力,但完全没有问题。或者说是这小崽子只是想帮减轻些负担?

  但不知为何,良总觉得有些难受,或许是因为哪怕是在这白幕上,他也不希望自己再与她刀剑相向了。

  带着疑问和乱七八糟的想法,良有些心不在焉地控制着手中的张翼德操着丈八蛇矛与满穗手中的吕奉先来回冲杀。

  两位英雄战至高潮之时,红儿那边的锣鼓声情不自禁地又快了起来,节奏显得凌乱了些,不过,这般如雨点般纷乱的节奏说不定更适合那般激烈的战斗呢?良想到这里,也就放下了疑惑,全心全意地投入进了这场戏中。

  白幕前,是小羊们的紧锣密鼓与欢声笑语,白幕上,是戟来矛往、酣畅厮杀,白幕后,是两人急促但同步的呼吸与心跳。

  这出《三英战吕布》演完了。

  或许是因为红儿的节奏快了些,良总觉得这次表演比之前为了刺杀豚妖而做的任何一次排练都要快,他甚至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速度远比平时要快。

  良将竹签放下,竹签支撑着的小人立刻像是没了魂魄般倒在了支架上。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扭头看向满穗:“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我知道啊。”满穗叹了口气。

  “那你只是想来帮帮我?”不知道为什么,良感觉自己可能还有那么点开心。

  “唔……虽然是有那么点……”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道,“影子戏不是一个人能演好的,我们两个也会力不从心。”

  “你是想说之前提的让红儿翠儿她们加入我们去组戏班的事?”良微微皱眉。

  “不是啦,本来是想良爷之前和琼华一同演戏时感觉很高兴的样子,就突然想让她们一起演,可惜好像良爷想太多倒起反效果了。”满穗撇撇嘴。

  “啊……这样啊,”良尴尬地挠了挠头,“也不算吧,我的确挺开心的。”

  “能看出来,”满穗笑着把良微微微微勾起的嘴角又往上挤了挤,“良爷也多笑笑,嗯……虽然确实挺违和的就是了。”

  “哇哦……良爷和穗儿姐就是是用这些小棍子让小人动的吗?”不知何时凑过来的翠儿突然出声吓了两人一跳,满穗慌忙把刚刚还在良脸上的手背到身后,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虽然微微发红的耳尖早已出卖了她。

  “翠儿,都说了等会儿再过去!”红儿也急匆匆跑过来,她也是第一次看影子戏,对幕后的东西充满好奇,这会儿斥责翠儿时也不时四处看看,引得翠儿一阵不满。

  至于琼华……她还坐在原地,像是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大抵是因为离开父母后第一次看到影子戏,所以有些怀念吧。

  “红儿,翠儿。”良唤了一声。

  “怎么了良爷?”两人从白幕的支架上把注意力拉回来,看向良。

  “你们对影子戏感兴趣吗?”良道,“要不要试着学学看?”

  “好诶!翠儿想学!”翠儿兴奋道,良似乎都能在她眼里看到闪烁的星星。

  “可以吗?”红儿也有些意动,但还是有些小心地试探问道。

  良想了想:“今天晚上应该暂时是不行了,明天晚上吧,如果有空可以在睡前教你们些,不过我们也还有事要忙,能学多少看你们自己了。”

  “可以吧?”他看向满穗。

  “当然咯,”满穗无奈地笑了笑,“这就说明良爷有考虑我那个提议吧?”

  “只是稍微考虑一下,还不一定,看她们学得怎么样吧,实在不行就当晚上的消遣了。”良没给出准确的答复。

  “欸~明明良爷不久之前还是初学者吧?就开始老气横秋地要教人了啊。”满穗笑吟吟地打趣道。

  良没搭理她,只是对红儿翠儿道:“好了,你们睡觉去吧,我们做些小人,明天给你们看新的影子戏。”

  红儿翠儿老老实实去睡觉了,良又对同他一起收拾木箱的满穗道:“且不论她们,琼华怎么办?”

  ps: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在状态,什么?前天的加更?被吞更兽吃掉了罢。(目移)

  还有不用问为什么不发番茄了,审核两遍都没过,就扔那吧。

  打赏加更(1500/6000)

饿殍:重走千里(四十四)

  “琼华的话还是把她托付给鸢姐姐,让鸢姐姐想办法帮她联系父母比较好,毕竟……”

  “等等等等,”良赶紧打断她,“我还没决定带上她们呢好吧,而且你想太多了,我是问明天晚上怎么办,留琼华自己一边去睡?”

  “嗐,这个啊,良爷,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她自己怎么想呢?”说着,满穗就去招呼琼华。

  “嗯……良爷,我也想跟着学,可以吗?”琼华看着良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良有些犹豫:“当然可以,但是……”

  戏子可是贱籍,他们倒是不怎么在乎,不过琼华虽然家道中落,但到底也算大户人家,让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去学影子戏……

  “没关系啦,良爷,”满穗看出他的顾虑,“只是学学,又不是靠这手艺谋生,技多不压身嘛,就当长长见识了。”

  良这才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说法:“那就这样吧,今天先算了,明天晚上开始,在睡前带你们学一会儿。”

  三小只睡去,良才扛着木箱与满穗牵着手走到了不远处的空地,因为只是做小人,用不着奏锣鼓,不太担心吵到其他小羊,所以两人走得不远,良甚至一抬眼就能看到营地的火光。

  “良爷,我今天先把武松打虎的小人做出来吧,明天可以演给琼华她们看。”因为怕打扰到其他小羊睡觉,满穗压低了声音道。

  “嗯,”良也压低声音应了一声,“应该只用再做个武松了吧?那你画我镂?”

  “不用啦,我买了两支笔,良爷继续昨天的画吧,武松我来做就好。”满穗眨眨眼,把提前准备好的另一支笔递给良。

  “……”良叹了口气,还是接过笔,“好吧……”

  看来他对画画是真没信心,也没多大兴趣。

  “良爷这次要画谁呢?翠儿吗?”满穗笑道。

  “所以说昨天画的那个是翠儿啊……”良抽了抽嘴角,这小崽子,绝对是故意的吧?

  不出所料地,满穗笑着吐了吐小舌头:“那就是我记错了,那今天画红儿?”

  “算了吧,感觉还是男人好画些,至少应该比小女娃好画,今天先挑个男人练练手吧。”

  “不过画谁呢……”良思考着,“豚妖、黑胖子、闯将、官兵、尹三……这么一想这一路上咱们明明走的山路,却还真没少遇见人。”

  “嗯……良爷,”满穗想了想道,“虽然我也觉得遗憾,但应该不会出现这么多人哦,比如闯将和黑胖子以及那些官兵,他们那部分剧情应该会被省略掉,至于尹三……嗯……看篇幅也许会留下,豚妖倒是必须有,但他的体型比较特殊,可能不能给你多少有用的经验,我打算我来做的。“

  也对,这只是一场戏,不可能把他们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经所厉全部囊括进去,那样未免冗杂无趣,良想,但这样看来,必须要出场的男角色似乎就只有他、舌头和豚妖,还真没有什么人来给他练手。

  “小崽子,要不我们把闯将加进去吧?”良突然道。

  “嗯?”

  “加进去闯将和闯军应该能对闯军起到宣传的作用吧?加入的人多了他们才能早日打下洛阳,杀了豚妖,不是吗?”良认真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却发现满穗一副愣住了的样子,“怎么了?”

  “嗯……没怎么,你真的是良爷吗?”满穗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没被掉包?是跟我走了一路的良爷?”

  “……”良感觉自己硬了,拳头硬了,“总之我是这么想的,你看怎么样?”

  “嗯……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等到了解州和闯军遇到之后说不定可以和闯将聊聊,若他目光足够远,或许会给我们提供些支持……”满穗顺着他的思路延伸下去,“的确,这是个不错的想法,所以良爷你真的没有被掉包吗?”

  “咚”

  良在这犯皮的小崽子头顶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道:“你看这力道像不像被掉包了?”

  “唔……不像不像……”满穗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回了一句,然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好了,那我就先拿闯将练练手吧,我对他印象还挺深的。”良道。

  ps:周一有点小忙,加更晚些吧。

饿殍:重走千里(四十五)

  分工完成,良提起笔,仔细回忆着记忆中那位李闯将的形象。

  虽然只草草见过一面,但那位威武而亲切的将领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应当是什么样的形象呢?

  初次见他,他正操着那口方言和善地与一位老伯交谈,甚至帮着村长想糊弄官兵的说辞。

  明明一句话就能决定整个村子的生死,但他并没有像山贼般劫掠村庄,迫害村民,整个反军队伍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与村民秋毫无犯甚至共同劳作,那么,他应当是一位和善宽厚而有威望有手腕有原则的将领吧。

  这么想着,良手底下的线条变得柔和而不柔弱,轻巧地勾勒出一个宽厚和蔼的身形。

  当时良还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面容,看起来正值而立之年,颧骨突出,眼窝深凹,鼻子很挺,锐利的眉眼与老鹰颇有几分相似。

  这副容貌算不上英俊,甚至有些普通,但还算符合良对一位将领的设想,威严,肃穆,雄壮,不怒自威。

  当时他听明白情况后只是问了两句,稍微打量了他们一番,就能判断出他们不是戏班,甚至还能看出他以前是做恶事的,这般犀利的识人能力,倒和他那鹰隼似的眉眼符合。

  再之后,他应下了他比试的提议,战至半途,他突然自己冲上来与他比试,那凌厉的刀势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虽然他已经找到了其中的节奏,若能挺下去多半能战胜他,不过他认输时良还隐约感觉到他尚有余力,若搏到最后胜负还尚未可知。

  其实,那时的交手不光让李闯将看清了良,也让良看清了他,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果断,沉重,凌厉,这是战时的他,全然不复闲时那副和蔼散漫的模样,像是一只迅猛锐利的雄鹰。

  良手下的笔划硬朗而清晰起来,为轮廓填充上细节,使其刚硬而不僵硬。

  结束后,李闯将也如约将他们全部放走,还在他们表演完影子戏后拿好菜好酒招待他们。

  守信,实诚,最后再为他点上一份宽厚,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放下笔,仔细端详起自己的作品。

  画上的人面容与李闯将有七分相似,不过多了几丝英俊,少了几分土气,但气质与良记忆中别无二致,身形相对来说可能高挑壮实了些,但毕竟本来也有要宣传闯军的意图在,稍作美化也是合理的吧。

  良点点头,这应该是他最满意的一份作品了,或许是男人会相对好画些,他也从未想到自己居然能画这么好。

  “唔姆唔姆……”就在他仔细欣赏自己的杰作时,满穗突然在他旁边出声道,“良爷还是能能画好小人的嘛,看来我的那份小人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了呢。”

  良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把画藏在胳膊底下。

  “良爷藏什么嘛,画得多好,”满穗笑道,“让我再看看。”

  “咳,没有,只是刚才驴皮皱了,我想捋平而已。”良尴尬地口胡,用胳膊生硬地捋顺着驴皮。

  “嗯~是吗?”满穗轻笑,“良爷说是那就是吧,不过用这个笔在驴皮上画的话,没准会被良爷抹花哦。”

  “啊?”良赶紧低头检查自己的画作,还好,没有什么区别,他费这么大劲画出来要是真被抹花了那真是欲哭无泪了……不对啊……

  良抬起头就看见满穗坏笑着看着他。

  “良爷也不想想我特意挑了这两根笔是为什么吗?”她捂着嘴笑道。

  这小崽子……

  “你那份镂完了?”良赶紧转移话题。

  满穗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笨蛋良爷,我的武松都镂完上色了,你才刚刚画完,良爷好慢。”

  “啊?是吗?”良瞥向他单独点起的火堆,火还在燃着,但来之前拾的柴火少了一捆,想来是满穗刚才去添了次柴,显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啊,抱歉,有点入神了。”他挠挠头,添柴本应该是他的活,居然没注意到时间。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满穗撇撇嘴,“不过啊,良爷……”

  “怎、怎么了?”良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是我的那份小人画得没这副好看,我就……”她说着,眯起了眼,透着危险的感觉。

  “额……我尽力。”

  ps:好困……要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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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重走千里(四十六)

  “良爷,我记得我们现在行进的时间和上一次差不多吧?”满穗问,由于路线不同,没有什么参照物,她没法确认路程进度。

  “嗯……”良想了想,“还是要快些的,因为没有绕道去陕州,我们应该会比上次提前两到三天天到解州,怎么了吗?”

  “唔,这样也好……”满穗思考着什么。

  “嗯?”

  “这样我们可以提前去解州找鸢姐姐整顿一下,顺便把琼华和红儿翠儿留在那里,我们两个人走得要快些,应该刚好赶得上闯军驻扎在那个小村子的时候,否则我们不能确定他们行军的方向,而且他们说过是在秘密行军,我们恐怕难以再找到他们。

  “的确,不过这样制作小人和编排剧本的时间就有些紧张了。”良点点头。

  “也不是很急,”满穗道,“我们只需要去表演一下,让闯将认可我们的水平就好,关于我们编的那出戏,需要单独和那个李闯将谈谈。”

  “嗯?为什么?”

  “首先,我们这出戏肯定是朝廷不希望看到的,若是没有人看还好,但若是李闯将真的认可了,恐怕会流行起来,届时我们作为作者或许会遭到朝廷仇视,所以我们绝对不能作为这出戏的作者和主角,而就直接演给整个闯军看会极大增加暴露这件事的可能。”她分析道。

  “选择和李闯将单独商量这个计划既可以防止我们身份暴露,也可以给我们更多时间和更多精力和资源去捣鼓这出戏,同时还能加强几分说服他的可能性。”

  “在那之后,无论李闯将是否提供支持,我们都可以作为一个传播者去演出这场戏,相对要安全得多,嗯……之后还得想一下和李闯将谈话的话术,哦,还有大致的条件……”满穗捏着下巴,仔细思考起来。

  良瞪大了眼,抬手在她的小脑袋不停摩挲着。

  “嗯?唔~良爷你干嘛……”满穗的思路被打断,愣了一下,随后低着头,任由良摸着头,小脸染上一片红晕。

  “没什么,只是在好奇,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突然感觉自己好蠢。”他还在思考今晚要做的小人,她就已经想到怎么和闯将谈条件了?

  舌头也是,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可以大到这种程度吗……

  不过,自己的运气,可能都用在遇见这些头脑好用的人身上了吧先是舌头,若不是他未必自己能活到现在,再就是这个小崽子,这两个人当真是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一个教会了他这么潜入这片泥潭活下来,一个则将他拉出泥潭并试着带他掀翻它。

  “良爷也不算笨啦……”满穗小声嘟囔着,用小脑袋蹭了蹭良的手心。

  感受着手底柔软的触感,良笑了笑。

  好像,也不坏?

  “那我们继续吧,至少到那里之前把东西都准备好。”他道。

  “嗯嗯。”满穗点头,然后两人就开始了各自的工作,这一夜在忙碌中很快过去。

  第二天,众人再度启程,路上小羊们还不住地围在满穗和良身边问东问西,对晚上的影子戏环节充满了期待。

  良注意到,在与其他小羊说笑时,满穗很开心,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良能看出来,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不再是为了欺瞒或接近什么,是真正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拥有的,纯真的喜悦。

  “良爷,你傻笑什么呢?”正跟琼华她们讲着影子戏的满穗回过头看他,嘴角还带着一份自豪而兴奋的笑。

  “我?”良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还真是。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他总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呢?他也会为她的开心而感到喜悦吗?可她对自己来说应该只能算……债主?

  良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可为什么偏偏只有她呢?她的一颦一笑总能莫名勾动他的心绪,离她片刻就会感觉烦躁不安……

  这到底是什么怪病?

  或许他真该找个郎中看看了,嗯……或者的时候问问鸢?她见识广,应该懂得多些,说不定会听说过类似的怪病。

  因为年龄和身份的问题,这块木头压根就没往正确答案上想……

  “怎么还发上呆了?快走啦良爷!”

  “哦哦,好。”

  ps:昨天睡晚了今天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半,加上被抓去写了一晚上实习报告实在是没功夫码字,这会儿才搞出来这一章,所以今晚的加更只能喂吞更兽了(悲)。

饿殍:重走千里(四十七)

  在赶了一天路后,众人再次点起篝火驻扎下来,才刚点好篝火,铺上床铺,三小只手里还捧着干粮就两眼放光地围上了两人。

  “良爷良爷,鹰籽细!”翠儿兴奋地喊,明明刚才第一个喊累的就是她,该说不愧是小孩子吗……

  红儿和琼华倒是没怎么吱声,但也都目露期待地看着良

  良瞥了眼满穗,后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以一种让良惊叹不已的速度三两口迅速解决了手里的干粮后站起身。

  良也赶紧把干粮塞进嘴里,然后去驮马上取下了木箱,和满穗一起熟练地支起白幕。

  “良爷,这是你们新做的小人吗?”这时,琼华注意到木箱中良与满穗昨夜制作的小人。

  “对,那是武松,今晚我们就拿它来演《武松打虎》!”满穗介绍道。

  “哦哦!还有大虫!”红儿指着被武松小人压在下面的大虫道。

  “良爷,这怎么还有画啊?哦,这个像兴爷,这个像……额姐姐!”翠儿稍微扒拉了一下木箱里的物件,刚好看到了良之前画的画。

  “噗嗤……”满穗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回头就看见良沉着脸,看上去很不爽的样子,又赶紧正了正脸色。

  “哈哈哈哈……”嗯,到底没绷住,“良爷,要不那份就当是红儿吧哈哈哈哈……”

  良的脸色又臭了几分,他不信邪地拿起画对着有些懵的红儿仔细比对了一下。

  嗯……这也不是很像嘛……大概……

  毕竟亲姐妹长相相似也是合理的……

  算了,这份就当是红儿吧……

  良叹了口气,果然他就不适合画画……

  “良爷,这是谁啊?”琼华指着被压在最底下的那副李闯将的画,好奇地问道。

  “额……这是……”良犹豫着,该怎么和她们解释他们重生的事呢?

  实话实说她们会相信吗?

  “这是另一出戏的角色啦,具体是什么……暂且保密!”满穗故作高深地笑笑。

  “哦,好吧。”小羊们看来对此不是很在意,也就没有人追问。

  “好了,可以开始了,”良这会儿也搭好了白幕,“你们在那边坐着吧。”

  “好!”

  待小羊们都落座了,良与满穗相视一笑,也坐在白幕后,开始了今天的表演。

  虽然《武松打虎》他们练的不多,所以略显生疏,但可能是因为对大虫的兴趣,小羊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连声叫好,甚至比昨晚的《三英战吕布》的兴致更高。

  一场终了,三小只一齐凑到了白幕之后,眼巴巴地盯着良与满穗。

  行吧,毕竟都答应她们了,良无奈道:“只能教一会儿,我们晚上还有事要做,自己看好了。”

  “嗯嗯!”三小只齐齐点头。

  虽然是说要教,但他其实也没接触太久,该怎么教呢?良有些头疼,干脆问:“你们都想学什么?”

  “额想学锣鼓!”翠儿先兴奋地喊道。

  “那……额学唱词吧。”红儿也道。

  良看向琼华:“你呢?”

  “我……要不我学一下操影吧?”琼华想了想道。

  良点了点头,分配起来:“行,那这样,琼华和我学操影,翠儿和红儿跟小崽子去学锣鼓和唱词。”

  “可以吧?”他说着看了看满穗。

  “嗯……”满穗看了一眼琼华,“可以哦。”

  分工完成,众人分成两组,各自开始教学。

  “为什么想学操影呢?”在收拾物件时,良问琼华,“等你找到你爹娘,锣鼓和唱词也许还会用得上,这操影的手艺你学来有什么用呢?”

  “一来你回去之后无论家里再怎么落魄,你爹娘也多半不可能让你去演影子戏的,”他继续道,“二来那边也未必有会唱戏的,你单自己操影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唔……只是觉得操影有趣,想试着学学……”良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可以吗……”

  “是不是浪费良爷的时间了……”她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的。

  算了,她不想说他也没必要追究,良随口道:“嗯,可以,还有,没必要那么小心,这一……这一路我有做什么让你害怕的事吗?”

  “没,没有……”

  嗯……明明现在红儿翠儿已经对他不再那么拘谨了,富家大小姐这么胆小吗?

  ps:今天又去写报告了,今天把测量的写完了明天滚去还仪器还得写地质的,所以加更多半也无了且得这个点更新,果咩那塞……

  啊周末我会尽可能补上的(大概)

饿殍:重走千里(四十八)

  “那个……就是……感觉良爷对我们好好,”琼华有些支吾,“明明是……”

  “明明是要把你们卖去洛阳的人贩子?”良笑笑。

  “嗯……对不起……”她谨慎地看了眼良的表情,确认他没有生气又松了口气。

  “都说了用不着这么拘谨……”虽然就他们的关系来说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但重生后良的心态也发生了些变化,总感觉这样怪怪的,“算了,随你了,我们开始吧。”

  “嗯嗯。”琼华笑着点点头。

  “锵锵——”

  另一边的灌木丛后传来一阵锣鼓声,吓了琼华一激灵,刚刚满穗说是怕吵到他们就带着红儿翠儿到一边去学了,倒也没多远,二十余步距离的样子。

  良倒是没在意,自顾自讲了起来。

  ……

  “穗儿姐,额们不是要学影子戏吗?额这样乱敲没问题吗?”另一边,翠儿胡乱敲着锣鼓,小声问扒在灌木中往良那边看的满穗。

  “嘘——”满穗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只管敲就是。”

  “哦。”翠儿听话地点点头,继续敲起锣鼓。

  ……

  “这样……这样……(咱也不会,姑且跳过罢)”良一边向琼华讲着,一边自己拿起小人为她演示,一回头却发现她有些走神。

  “怎么了?”他问。

  “啊,没有,就是……有个问题……”琼华支吾道。

  “嗯?什么问题?你问。”良道。

  “就是……良爷的影子戏,是穗儿姐教的吗?”她似乎是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问出来这句话的,问完两眼仔细盯着良的眼睛,一副生怕错过他表情的样子。

  “嗯?”良还以为是影子戏相关的问题,不禁一愣,然后坦然答道,“是啊。”

  “你们是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没见过啊?”她追问。

  “就每晚你们睡着之后咯,我学了一路。”良挑了挑眉,这丫头不是说对操影感兴趣么,这都问的什么东西。

  “可是我们一共才走了十来天,其中还有那几个官兵在的时候,那时良爷应该是没法去学的,可良爷演得这么熟练,这些时间应该不够你学到这种程度吧?”琼华仔细地分析道,不知为何气势也慢慢强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副弱气的模样。

  “你……”良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有人说过你适合去当捕快吗?”

  琼华没说话,只是直直盯着良的眼。

  “好吧好吧,我承认,”良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也没什么影响,告诉她也无妨,“其实我们是……”

  “果然……良爷……”琼华皱着眉。

  “重生回来的!”

  “早就认识的!”

  “欸?”×2

  两人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然后同时陷入了懵逼。

  “噗哈哈哈哈哈……”另一边,满穗笑得肚子疼,就差捶地打滚了,不过笑声被翠儿卖力敲响的锣鼓声盖住了,看得红儿翠儿也面面相觑,一副蒙圈的样子。

  “重……生?”琼华小声念着良刚说的那个词,看上去有些疑惑,“是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你就当我们是之前就提前认识的好了。”良试图糊弄过去。

  “哦哦,良爷和穗儿姐果然早就认识!”琼华也顾不上追究重生这个词了。

  “额……所以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良也是一愣。

  “所以……所以没什么……我就是好奇,嗯。”

  她看上去更像在说服自己……

  “你就是想知道这个?”良扶额。

  “嗯……”琼华纠结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那这影子戏你还学不学?”

  “要学的!”琼华果断道。

  “行。”良答应下来。

  话说这锣鼓声怎么这么杂乱?良挑了挑眉,凑道树丛边看向满穗她们那边。

  “不是用力敲就行了,好好想想我刚才是怎么样的节奏,重新试一遍。”满穗微微蹙眉,正一本正经地向翠儿说教着,翠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后继续随意地乱敲。

  嗯……看来这小崽子没又闹什么幺蛾子,是在认真教她们,虽然看起来不太顺利。

  总感觉刚才有人在看着他,是错觉吗?

  良摇摇头,继续向琼华讲起了操影的注意事项。

  ps:终于写完了,明天再补个材料的作业就行了,应该就不影响加更了。

饿殍:重走千里(四十九)

  接下来的时间,大概是怕良不耐烦,琼华也就没在多问什么,认真地和良学着操影相关的知识,只是偶尔会有些走神,满穗那边杂乱无章的锣鼓声和红儿略带口音的唱词声也慢慢有了节奏。

  “嗯,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你自己来试试吧,有不对的地方我再告诉你。”良对琼华道。

  “嗯,好。”琼华从他手里接过控制小人的竹签,坐在了木箱上,认真地盯着白幕和小人。

  “开始吧。”良就站在她身后,注意着她手上的动作。

  大抵是因为没怎么饿着,她的手上比那小崽子多些肉,不是皮包骨的样子,皮肤也白嫩细腻不少,像块洁白的羊脂玉,该说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吗?不过,之后去了西北边疆恐怕也保持不了多久吧,听说那地方条件可苦。

  “嗯……先是这样……对吗,良爷?”琼华小心地摆弄了两下,回头看了眼良。

  “对。”

  “那……再是这样……对吗?”

  “对,大胆做就是。”

  “然后……这样?”

  “……”

  “良、良爷,你说话呀,我哪里做错了吗?”她又不安地回头看良。

  良无奈道:“从现在开始,若我不出声,就是没问题。”

  真不知道这丫头在紧张些什么。

  “哦,好。”琼华点点头。

  “良爷……”没过多久,琼华又小声唤了良一声。

  “怎么了?”

  “你别不说话,我、我害怕……”

  良扶额,这大小姐怎么这么多事,还是那个小崽子省心。

  嗯……好吧,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更不让人省心……

  “算了,我手把手教你一遍,然后你再自己试试,这样总行吧?”良说着,就准备上手去抓琼华手里的竹签。

  “啊!良爷,不行!”琼华惊叫一声,迅速挪开了手。

  “又怎么了……”

  “良爷,手……不行……”琼华有些扭捏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良有些无语,“我是准备抓着竹签,这样你方便看我的动作,没打算碰你手。”

  “这、这样啊……”

  良半蹲在她身旁,两手横在她面前抓住竹签的末端,又感觉这样姿势很别扭,还会挡到琼华的视线,就干脆站着她背后,双臂绕过她身体两侧去握竹签,只不过这样良就要差不多伸直胳膊才能够到支在白幕架子上的竹签。

  “这样可以吧?”为了防止琼华再有问题,良提前问。

  虽然良特意留了段距离,但两人还是靠得蛮近的,琼华稍微往后一靠就能贴到良的胸口,她几乎能感受到身后良胸口传来的暖意。

  琼华向前靠了些,躲开良吹在她后颈上隐隐发烫的鼻息,颊边不知何时染上一抹红晕,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行,那我们就开始吧。”良松了口气,总算步入正轨了。

  总感觉那边的锣鼓声又乱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也是亏得这竹签够长,两人才不至于贴到一块去,嗯……话说上一世的竹签有这么长吗?

  不管了,先是……

  “良爷……”

  一个带着五分不爽,三分幽怨,两分打趣的声音从一旁的灌木丛边传来。

  “啊,小崽……”

  “咦!穗儿姐!我们……”琼华似乎被吓了一跳,急忙想站起来,慌乱之间忘了背后的良,脑袋正好撞上了良为了看清竹签而微微向前探去的下巴。

  “咚——”

  “嘶——”

  “唔……”

  两个人一个捂住脑袋,一个捂着下巴呻吟起来。

  “噗……”满穗实在是没绷住,笑出了声,但在两人回过神之前又变回了之前那副不爽的严肃样子。

  “啊啊啊,对不起!良爷你没事吧?”琼华也顾不上满穗那边,赶紧问良。

  “没,没事……你呢?”良差点咬到舌头,达成一个月断两次舌头的成就。()

  琼华松了口气:“我也没事,太好了……”

  “喂喂喂,我还在这里啊……”满穗道,翠儿那边还很配合地响起一声巨响。

  “额……所以呢?”良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笨蛋良爷不要说话。”满穗对他喊了一句,然后直勾勾地盯着琼华的脸。

  ps:呐,你们要的羞萝场()

饿殍:重走千里(五十)

  “那个……穗儿姐,我……”琼华紧张地搓着衣角,眼神飘忽着。

  “嗯?”满穗向前一步,走出灌木丛,双手抱胸,歪着头注视她,同时翠儿那边的锣鼓声不知为何紧促起来。

  良一脸莫名其妙:“所以你们这是在干嘛?”在他印象里,生气的满穗应该是鼓着气涨成小河豚的样子,总让人有种想上去戳一戳的欲望,嗯……这么想还挺可爱……总之他完全没感觉到满穗是在生气(装的)。

  “都说了良爷不要说话!”满穗鼓起脸颊瞪了她一眼。

  哦对,这个样子,这次好像是右边脸更鼓一点。

  良这么想着,老老实实地闭嘴杵在一边。

  记得这小崽子和琼华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这又闹哪出……

  满穗皱着眉对琼华道:“良爷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人家本来就是块木头,你还招惹人家?”(给良爷买瓜子儿去)

  良:???

  不是,他干嘛了?莫名其妙挨一顿损。

  “呜……穗儿姐,对不起……”琼华低着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良皱了皱眉,刚准备说点什么,满穗就“噗嗤”笑出了声。

  “逗你玩的,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生气。她笑道。

  “真的?”琼华试探般小心地问。

  “真的,”变魔术似的,满穗之前脸上那些不满都消失了,看起来笑得很放松,“不过,今天的影子戏就教到这儿吧,你们也该睡了。”主要是翠儿已经有点敲累了,说着她拽起琼华就往床铺那边去了。

  她还不忘回头向良吆喝道:“良爷,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去远一点的地方继续。”

  “哦、哦好……”琼华只来得及最后看了良一眼,就被拽走了。

 只留下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良一脸无奈地开始收拾小人,拆白幕。

  没过多久,满穗就从营地那边折返回来,面色如常地帮良收拾起来。

  “翠儿她们也去睡了?”良问。

  “都睡下了,”满穗一边帮良收拾东西一边回道,“不过应该不能这么快睡着,锣鼓我直接放驮马身上了。”

  “你们俩……没事吧?”良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当然没事啦!难道良爷觉得我是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人吗?”满穗撇了撇嘴,似乎有点不高兴。

  良回忆了一下最近她变成小河豚的频率和原因。

  嗯……

  是。

  但他没敢说。

  “好吧,那我们今天做些什么?”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呢。

  “我来帮良爷镂刻之前的画吧,良爷就继续练画画好了。”满穗提议。

  良点点头,然后搬起木箱和满穗牵着手来到了稍远些的空地,点起篝火。

  良还搬来块石头让满穗能坐在箱子边上,自己则在一旁席地而坐。

  “良爷今天画谁呢?”满穗支着脑袋趴在木箱上问,“翠儿?”

  “……”良嘴角抽了抽,这是已经默认把之前那幅画当红儿了吗……

  算了,良摇摇头,想了想道:“今天就画琼华吧。”

  满穗动作一僵,还没来得及开口,良继续道:“你要留到最后,红儿翠儿有点难区分,剩下的也就琼华了,哦对,还有豚妖,但他那个体型也不太好搞,还是先琼华吧,到时候画完豚妖再画你,或许会有点肉,好看些。”

  “唔……”满穗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好吧,随你咯,那我先帮你把兴爷镂出来吧。”

  于是两人各自忙碌起来,直到满穗镂完了舌头,悄悄凑过去看良手底的画。

  这张画已经初具雏形,身形体态与本人有八分相似,只是相对更瘦削些,倒有些像是矮了几分的满穗,面部五官都还没有画上,良却已经停下笔发起呆来。

  “良爷,想什么呢?”她轻声问。

  “嗯?”良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哦,我在想琼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突然发现我好像对她完全没有了解,这样不太好画。”

  “这样啊,”满穗的嘴角笑意更甚,“那良爷想去了解一下吗?”

  “嗯……”良沉吟片刻,“没这个必要了,毕竟我们只是暂时同行人,等把她送到鸢那里之后,我们也就没什么交集了,倒是你觉得戏里的琼华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啊……”满穗想了想,“一时间还真不好形容。”

  ps:想了想还是算了,琼华没有什么对良产生感情的理由,而且你万穗爷包吃定良爷的,好像也没什么可吃醋的地方,哦对,鸢那里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感觉她会是比穗穗车速更快的老司姬,还要给良爷指点迷津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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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重走千里(五十一)

  “说实话,我感觉对这场影子戏来说,琼华这个角色甚至都不是必要的。”满穗捏着下巴分析道,“虽然她的存在的确会让很多事件显得稍微合理些,比如为什么我们的人员构成除了这对姐妹就是我,为什么我们三个会对解手洗澡之类的事那么敏感之类的,但总的来说她的存在与否对剧情主线其实没有丝毫影响,特意强调这个角色只会拉长主线导致整体显得又臭又长,完全是得不偿失。”

  “嗯……”良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的确……”

  “不过,良爷,”满穗话锋一转,“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带上琼华的。”

  “嗯?”良一愣,“为什么?你不是说……”

  “嗯,是啊,但那又怎么样呢?”满穗笑笑,“不管这出戏会如何,琼华都是我们这段旅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是吗?若是因为这种理由就把她踢出这个舞台,那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至于这场戏,若它真的能发挥作用,这一点小瑕疵也影响不到什么,”她眨眨眼,“良爷觉得呢?”

  良点点头:“是这样,但是吧……”

  “嗯?”

  “我本来就没考虑要不要画的问题,现在是在愁怎么画……”

  “啊……”好像是哦,那她是怎么想到这里的来着……

  果然她还是有点在意刚才的事吗?

  良爷和琼华贴那么近,她……

  “唔……总之都怪良爷!“满穗突然嗔怪地瞪了良一眼。

  “不是,我又怎么了……”良都快习惯跟不上满穗的脑回路了,只是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能帮我想想该怎么画琼华了吗?”

  “虽然没法和咱们比,但琼华她其实也挺惨的。”满穗想了想道。

  的确,良想,好好的富家大小姐,突然家道中落,自己还被人拐走要跟自己这个山贼走这破山路去洛阳做成菜人,这从云端坠入泥潭般的落差带来的痛苦,想来虽不及他们两个,却也是够劲的了。

  “我刚到尹三那里时,琼华已经被尹三拐去有一段时间了,当时她真是害怕极了,每晚都偷偷蜷在被窝里抹眼泪来着,”满穗回忆起来,“那尹三也不知道为什么,待她格外苛刻,一次她其实都没犯什么错,就被尹三揍了一顿,还关了半天黑屋子,那天晚上的晚饭也没了。”

  “晚上,她又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但没流眼泪,估计是当时在黑屋子里就流完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把我之前偷偷藏起来的吃的分了她一些,她当时又在我怀里哭了好一阵,直到累得睡着了才停下。”

  果然这小崽子是属仓鼠的吧?那种地方都藏的住吃的?良的嘴角抽了抽,还有那已经可以说有些诡异的吃饭速度,要养成这种习惯,这小崽子是挨过多少饿啊……

  “从那之后,我在忙完自己的工作之后偶尔会去帮帮她,她开始有些依赖我,虽然我要装哑巴不能回应她,但她没事时就会和我讲些事情,我也就从她的自言自语里知道了些她的一些过往。”

  “她因为家里和那个叫袁伯伯的人关系很密所以很富裕,她父母虽然因为她是个女孩而没太多关注她,但毕竟是富贵人家,她父母不需要把太多时间用在讨活计上,所以偶尔也会去陪陪她,一些家族的活动也会把她带上,所以虽然有些寂寞,但总比我们这些一天到晚只是活着就要拼尽全力的人好上太多了。”

  “在她家族落魄时,她甚至有过这样父母就有空来陪陪她的想法,可惜,这一切还没开始,就被尹三的人打破了。”

  满穗叹了口气:“在我看来,或许她的父母是真的很急切地想找到她接她回家,但要说更多是处于对她的爱……我不好说,但既然她是这么认为的,那还是不要打击她了。”

  “这就是我比良爷多知道的,会对良爷有些帮助吗?”

  “嗯……”良点了点头,“有的,我原来以为她只是个不经世事,日日有父母宠着的大小姐。”

  “现在呢?”满穗有些紧张地问。

  “嗯……现在是……”良寻思了半天,“没那么受宠的大小姐?”

  “……”满穗捂脸:“不愧是你啊良爷……”

  ps:我在写什么东西……哦,是在补琼华的人设吗?(错乱)

饿殍:重走千里(五十二)

  “怎么?算了,不管怎么说,我知道该怎么画了。”良又拿起笔,准备继续开始画。

  “额……真的?”满穗将信将疑道,“那你画着,我去镂红儿好了。”

  “……”良已经懒得吐槽红儿小人的事了。

  满穗镂刻时还偶尔会心不在焉地朝良手底瞥一眼,不过还好没有那里镂错,让红儿步上一世那张镂坏的大虫的后尘。

  “我镂完咯,良爷还没画好吗……”又过了好一会儿,满穗都把那张红儿镂好上完色放在一旁晾干了,良还是没放下笔。

  “嗯……大概就这样吧。”良停笔,满穗也赶紧凑过来,两人仔细打量起这副良画了一整晚的画。

  “嗯……”

  “嗯……”

  “良爷……你这画的……是琼华?”满穗挑了挑眉。

  “是,也不完全是。”良神秘地笑笑。

  画上的琼华和本人的身形体态几乎完全一致,但面部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基本完全不相干,眉眼口鼻找不出一处相像的地方,倒是那有些拘谨羞涩的神态有几分感觉,特别是眼神,相当传神了。

  “这找人对着本人看都认不出来吧?”满穗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副画,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良,上一次他画李闯将可至少有七分像,对着画像能认出来的。

  “那就对了,”良笑着向满穗解释道,“琼华和我们不同,她出身于大户人家,加上你刚才也说过一些家族里的活动也会带上她,那也许会有人记得她的长相,我们两个无名小卒倒是根本无所谓,但她要是作为戏里的角色被人认出来的话,不光是我们,她恐怕也难免遭难。”

  “所以才要画得不像啊……”满穗有些惊讶地喃喃道,“良爷居然会想这么多?你真的是良爷?明明只是良爷,居然能想到这里……”

  “……”良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那不重要,不过,良爷啊,”满穗眯起眼,略带不满道,“居然为她想这么多,良爷对琼华还真是上心呢……”

  “也不止是为了她……毕竟我们也会受牵连的,而且毕竟同行了一路,至少不能因为我们的事害了她。”良坦然道,毕竟这木头是真的什么都没想。

  “唉……我都有点可怜琼华了……”满穗叹气,小声嘟囔着,“虽然我也……”

  “嗯?”

  满穗摆摆手:“没什么,今晚就先到这里吧,我有些困了,教红儿她们影子戏也费了些时间,再不睡明早要起不来了。”

  良瞥了眼火堆,时候的确差不多了,便点点头:“嗯。”

  两人收拾好东西回到营地,轻手轻脚地放好木箱,然后良便睡下了

  满穗看了眼琼华,她稚嫩的小脸上眉头微微皱着,呼吸也有几分紧促,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满穗神色复杂地轻轻握住她的手,很快琼华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慢慢抚着琼华的头发,满穗看着良的方向叹了口气。

  笨蛋木头良爷……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一早,良把小羊们全都叫醒,准备上路,琼华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摇一晃地站起身,看起来似乎不太有精神的样子,想来昨晚睡得不是太好。

  “怎么了?”良问,“哪里不舒服吗?”

  “啊,良爷,没、没事。”琼华的眼神有些闪躲,还瞥了眼一旁的满穗。

  嗯?良皱了皱眉,那小崽子昨晚真跟琼华说什么了?她也不是这种人啊?而且她俩关系挺好的,应该不至于因为……因为……

  欸?话说她俩昨晚到底是为什么会搞成那样来着?啧,搞不懂。

  处在矛盾中心的某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算了,那小崽子应该有分寸。

  “行吧,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早点告诉我。”

  “嗯……”琼华轻咬下唇,欲言又止。

  “良爷,我……”

  “良爷,别傻站着了,快来搬行李!”熄灭的篝火旁,满穗收拾着床铺,对良吆喝道。

  “来了来了。”良应了一声,就帮满穗开始往驮马身上装行李,没有注意到身后琼华揉皱的衣角。

  良爷……

  “我也来。”挤出一丝笑容,琼华也跟了上去。

  ps:想好了琼华部分的剧情,明天咱必不可能卡文(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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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饿殍:重走千里(五十三)

  一天很快过去,夜色铺满了树荫的间隙,众人再次点起篝火驻扎下来。

  良有注意到琼华似乎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还是没忍住去问满穗:“小崽子,你有没有感觉琼华今天怪怪的?好像不太精神,是不是那里不舒服?问她也不和我说,要不你去问……”

  “停停停,打住,”满穗抬手示意他先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导致没精神的原因不只有生病一种?”上次她也是,笨蛋良爷这么大都没见过女孩子害羞吗……

  哦,他的话没准还真是这样……

  “嗯……那是没睡好?或者饿了?不应该啊,那也不会一整天都……”良嘟囔着,就见满穗捂着脸一副无语的样子,“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心累……”她只能帮到这儿了,再说下去和直接把琼华卖了有什么区别……

  “那我们今晚早点睡?”

  “……”

  “良爷你果然还是孤独终老吧。”

  “?”

  满穗叹着气瞟向琼华的方向,她正安静地坐在篝火旁捧着干粮发呆,在她身边红儿翠儿正狼吞虎咽地啃着自己的粮食。

  她是真的希望撮合这俩人?当然不可能,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可能。

  从她的角度来看自然是不希望良真的喜欢上别人,而从良和琼华的角度来看,这俩人的身份年龄性格都完全不匹配,很难有一个愉快的结局,一切的出发点无非是这一世良从一开始就对她们好导致琼华对良产生了过度的依赖罢了,只不过她自己也不能正确认识这份情感,只是按之前看过听过的话本上的故事推断,错误地认为自己这是对良产生了心悦的感觉。

  琼华曾经作为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完全不能和他们这种自小就独自在这种吃人的世道下打拼的孤儿比独立性,被尹三拐走近一年才在她的帮助下适应了自己“小羊”的身份,在这个过程中她就发现,因为这种独立能力的缺失,琼华很容易对别人产生依赖感,就比如当时的她,只是一点食物,一个怀抱就让她对她如此信任,想来是因为她也是女孩才没像对良那样想那么多。

  况且他们最多还有两天就要到达鸢的客栈了,到那时他们就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带着她了,她在良和自己的父母之间想来恐怕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届时就是他们分离的时候了。

  所以,她很清楚,琼华和良是不能,也不可能有什么的,但她也着实不想看到那样依赖着自己的琼华因此留下遗憾。

  只有他们两个重活一世的人才有这个闲心去想这些东西,但良爷又是个笨蛋所以只能她多操点心咯……

  虽然是这么说,但到底要怎么做呢……对这块木头做什么好像都没什么效果啊……

  也就只有在这种事上,她机灵的小脑袋瓜才会宕机。

  啧,愁啊……

  时间在满穗道思考中到了今夜的影子戏时间。

  今天小羊们对影子戏的热情略微消退了些,但总的来说还是充满了兴致的,学着满穗和良的样子一起搭起了白幕,虽然样子有些别扭,但也算有模有样了。

  “良爷。”搭好白幕后,琼华有些失落地拽了拽良的衣角。

  “怎么了?”

  “这个,”她抿着嘴,指向木箱里良昨夜的画,“是我吗?”

  “啊……这你都能看出来?”良皱了皱眉,虽然她本人能看出来点端倪很正常,但多少还是有些隐患,嗯……要不今晚重新画一版?

  “不是,”她垂着眸,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是我猜到的,画比红儿那张高了些,翠儿没有那么高,除了她和穗儿姐,还没画的,只有我了……”

  “这样啊。”良点点头,放下心来,那就好,只要不是一眼认出来的那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

  看到良突然松了口气的样子,琼华瞳孔微微颤动着。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的画和本人完全不像?为什么良爷听到她感觉不像的时候反而松了口气?他真的是故意的?为什么?

  一阵巨大的委屈和疑惑几乎把她冲垮,她艰难地憋住泪,尽可能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对良挤出一抹苦涩的笑:“良爷,我们学影子戏吧。”

  ps:不小心水多了点,算是补充了一下我对琼华的理解,晚(亿)点会有加更,大概就可以结束影子戏去鸢那里了。

饿殍:重走千里(五十四)

  接下来的操影教学,琼华几乎是完全没有听进去一点,只是不时盯着良的侧脸或是满穗她们所在的方向发呆。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直到满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琼华才怔怔地抬起头又真好看到满穗踮着脚站在良身边,笑着和良说着些什么,良也微微扬着嘴角,一边收拾白幕一边耐心地听着她讲。

  琼华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胸口有些发闷,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是轻轻地,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一步一步慢慢慢慢后退,好像生怕打扰到面前两人和谐的互动。

  悄无声息地挪回了自己的床铺,她用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有些出神地看着两人收拾好木箱,然后牵着手低声说笑着离开了营地。

  现在,她面前只有同她一般孤独,独自在夜风中忽明忽灭不停起舞的火舌,两人牵着手的画面如一根刺般深深扎在她心头,哽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不敢再看向那个方向,只是深深将脸埋进膝间,没过多久,干柴燃烧的爆裂声中夹杂了些许少女的啜泣。

  ……

  另一边,良与满穗将物件都布置完成,开始考虑起今晚活动的内容。

  “今晚良爷是要画翠儿还是豚妖?”满穗问。

  “嗯……还是画翠儿吧,”良想了想道,“豚妖那个体型已经有点不像个人了……”

  “良爷没把握?”

  “的确有点。”良坦然回答。

  “那好吧,我的话……要不先把琼华镂出来吧?”满穗说着,双手举起箱子里琼华的那张画,仔细端详起来。

  “等一下,”良叫住她。

  “怎么了?”

  “我……今天琼华看出来这是她了,我可能要之后抽空再改一改,万一有对她很熟悉的人认出来就不好了,我们还好,这种事不能牵连到她。”

  “簌簌——”

  “嗯……其实……”满穗还没说完,就看见良一脸严肃地盯着不远处的灌木丛,一手悄悄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同时给了她一个眼神,满穗立刻心领神会地安静下来,一同看向那丛灌木。

  在茂密的树叶间,她的角度刚好看见了树丛下边露出的一片衣角。

  这是……

  “喔,良爷,我突然想去方便一下,你先画吧。”满穗说着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虚按了两下,示意他放心。

  “啊……好,你去吧。”虽然没理解她是要干什么,但良还是选择相信她。

  满穗起身,蹑手蹑脚地躲在了良身后不远处的一颗很粗的大树后,树的宽度刚好将她的身体完全遮挡住。

  良略带疑惑地看向她,但还没等到满穗的回应,刚才的灌木那边一个还带着些许哽咽的稚嫩声音唤了他一声。

  “良爷。”

  “琼华?”良挑了挑眉,“怎么,又睡不着吗?白天就感觉你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要是……”

  “良爷,什么事,不能牵连到我?”琼华有些湿润发红的眼眸认真地盯着良的眼。

  “啊……这个啊……算了,早晚也是要告诉你的,”良看了眼满穗躲起来的方向,犹豫片刻,还是将此前他和满穗讨论出的结果和盘托出。

  琼华听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也就是说,良爷是为了保护我才故意画得不像的?”

  “嗯,差不多,毕竟我们对你的情况不是很了解,稳妥起见就先决定这么做了。”

  “……”琼华低下头,久久地沉默着,然后长叹一声,凄然道,“良爷真是的,这样让我怎么死了这条心啊……”

  “什么?”

  “这样也好……”她嘟囔着,颊边划过一道泪来。

  “怎么哭了……”良皱眉,她最不擅长应付的恐怕就是女孩的眼泪。

  “呼——舒服了。”这时,满穗的声音从树丛后悠悠传来,琼华赶紧抬手用用袖口抹了抹泪,然后尽可能坦然地看着满穗。

  “嗯?琼华你没睡啊。”满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穗儿姐,对不起……”琼华哽咽着,刚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又一次决堤,她徒劳地抹着泪,但抹去的速度却远不及它淌出的速度,片刻间就打湿了她整个袖口,但为了不吵到已经睡着的红儿翠儿,她硬是没哭出声来,只是不断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

  满穗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抱住她,任她将脸埋进自己的颈窝,用泪打湿自己的衣襟。

  过了好久,琼华才从她怀里挣开,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地瞥向良:“对不起,穗儿姐,又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平复好呼吸,她在满穗和良之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凄然一笑:“对不起,我这就去睡觉,打扰你们了。”

  她这副这黯然而不舍的神情,良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良爷。”

  一声跨越时空的呼唤自良的脑海中激起,回响。

  这是……

  良突然想起那个手中紧紧攥着他送的风车,唤了自己一声,却只是满含着泪水,不再言语的身影。

  是了,他对琼华最深的印象,留在了上一世告别时那一声再无后续的呼唤,留在了他们戛然而止的未来。

  那时,他想,他们如此一南一北,相隔千里,经此一别,多半此生是不可能再相见了,可命运真的让他们再次相遇,重新踏上了这段旅途。

  若是重来一次的意义是为了弥补缺憾,那么与琼华她们的草草告别是否也算得上一种遗憾呢?

  既然如此……

  “琼华,要试试做影子戏小人吗?”良对琼华微笑着,在她眼里,那是这夜间最明亮、最温暖的火光,哪怕会被其烧伤,她也难以拒绝光与暖的诱惑。

  “好。”

  ps:最晚的一集(要死掉力)居然还没完事……明天应该就能到鸢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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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重走千里(五十五)

  “啊,可以吗,穗儿姐?”琼华小心地注意着满穗的表情。

  “当然啦。”满穗笑吟吟地道。

  琼华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地挑了挑。

  至少,至少她迈出了这一步,至少对良爷来说比起红儿翠儿,她是会更特殊一点点的吧?至少她能在良爷的记忆中多停留那么一会儿吧?

  只是这样的进步便让她欢欣不已。

  “那、那我可以做些什么呢?”琼华面露期待地看向良。

  良则是看向满穗,毕竟他们的工作进度几乎都是掌握在她手上的。

  “嗯……我想想……”满穗捏着下巴,一副思考着的样子,琼华则是有些期待中带着紧张地看着她。

  这小崽子想这种事要这么久?就当良刚这么想的时候,满穗突然开口:“有了,我们一起来做良爷吧?”说着,就从木箱中那一叠画最底下取出了一开始就画出来,但到现在还没镂刻的那副良的小人画像。

  啊……话说这幅不是第一个就画完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做出来?良才想起来这副画。

  琼华睁大了眼,声音因激动或者别的什么,显得有些许颤抖:“可、可以吗?”

  “当然咯,不过琼华可不能玩刀子,划到手就不好了,等我把它镂好,琼华来上色吧?”满穗笑道,“在那之前……也没什么好做的了,要不帮良爷把翠儿画了?免得到时候两个红儿,那也太奇怪了。”

  良:“……”

  “好!”作为富家小姐,琴棋书画之类琼华还是接触了不少的,对于作画尤其感兴趣,所以让她画画还是有些信心的。

  “那就拜托咯。”

  “那我去试试画豚妖好了。”良叹了口气,把自己面前的驴皮挪了挪,给琼华让出一块位置。

  “豚妖?那是什么?”琼华好奇道。

  “额……”良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是我们所有在这般水深火热的世道下受苦受难的人共同的仇人。”满穗拍了拍她的肩。

  “哦……”琼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良也点点头,对琼华来说知道这些便够了,再多说下去对她,对他们都不好。

  “良爷画完可以给我看看吗?”琼华眨着湿润的大眼睛看着他。

  良点点头:“当然。”让她看了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为了避免麻烦,他本来也就不可能画得一模一样。

  又简单地聊了几句,三人就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本就算不上大的箱子表面这会儿被三人占得满满当当,甚至略有些拥挤了,手肘时不时会撞上其他人的胳膊。

  期间琼华总是似不经意地往良的方向瞟去,满穗只当没注意到,而且她的注意力多在手上的镂刻上,也的确分不出神。

  良爷,画得好认真……

  甩了甩头,琼华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驴皮上,她也不能输。

  她以前学的大多是画物品、画山水,但也会些画人,问题是这画笔的样式与她所学的完全不同,让她有些驾驭不来。

  但是和以往先生来教她作画时不同,她可以加入自己的想法,画自己所想。

  加上身边良认真的神情莫名令她心安,不知不觉间手中的笔画逐渐流畅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琼华停下笔,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画。

  相比起良与满穗,她的笔触要轻柔许多,画上的翠儿天真可爱更甚本人。

  “找你画还真是找对了。”良看了不禁夸赞了一句。

  “是、是吗?”琼华开心地笑起来。

  满穗也抬起头:“哦哦,画完了啊,正好,我也刚镂完,琼华来上色吧?”她说着,把自己手底下镂刻完成的良的画像递给她,同时遮住另一张快要镂好的画。

  不过这小动作还是被琼华注意到了。

  穗儿姐,还是那么温柔啊……

  琼华接过那份小人画像,捧着注视许久,又把它递还给满穗。

  “我、我还是不……”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微不可察,手却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

  “不行哦,”满穗笑着把画像又塞回她手里,“我可还有一份要镂,琼华再不帮帮我我可没觉睡了。”

  琼华呆呆地盯着手里的画,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好……”

  ps:怎么还没完事……是一章一千五还是太少了?

  今天高考完事了,陪复读怨种玩两天,加更就喂吞更兽了罢()

饿殍:重走千里(五十六)

  详细地向满穗请教了一下颜料和上色的注意事项,仔细认真地开始了上色工作。

  尽管握笔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着,但她依然努力控制着画笔落在每一处它该去的地方,没有一丝差错,甚至细心抹匀颜料、抚平气泡,将每一处画笔留下的痕迹填平,使颜料的表面平整,不留痕迹。

  她极尽所能地将一切做到最好,但这也使得她的进度很慢,只不过她专注于此,并没有注意。

  甚至良与满穗都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对视一眼后默默拾起了柴火,她都浑然不觉。

  直到颜料都变得干燥,难以附着在驴皮上,需要兑水时,她才怔怔地抬起头。

  “怎么了吗?”在他身边昏昏欲睡的良察觉到她的动作,问道。

  一旁的满穗也探过头来,还险些和良撞到一起。

  看着火光下良那张本来冷峻的脸上被映出的暖色,琼华微微一笑:“没,没什么。”说完,又低下头继续专心地上色。

  良爷还在,穗儿姐也在,真好。

  不知为何,干燥的颜料突然变得湿润,视线却略微模糊,让她看不清眼前的良。

  这是画,还是真正的良爷?她不知道,但良爷离她很近,很暖。

  为了避免滴到画上,琼华还是抬手抹去盈溢出来的泪,却发现身边的良不知何时离开了,她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盼,才在火堆旁看到了正在添柴的良。

  心下一安的同时,琼华呆呆地看向了自己手底马上就要上好色的小人。

  满穗画得很好,只是上色上了个大概就已经初具雏形,可是……

  一阵甜腥味令她回了回神,伸手一摸,才发现她不经意间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甜丝丝的血腥味在她口中蔓延,她却只觉得苦涩无比。

  “好了吗?我看看。”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没、没好,等一下良爷。”琼华慌忙道。

  “行,你继续。”良说着打了个哈欠。

  “良爷困了吗?要不先去睡觉吧,我自己也可以的。”琼华注意到了火堆下的余灰,料想到肯定早就过了应该睡觉的时候,于是歉然道。

  “那可不行,先不说我们睡了你怎么收拾东西,我们就是为了看你上好色的小人才到现在还不睡的,要是现在去睡了那我们岂不是白等了?”满穗支着脑袋笑吟吟地说。

  良也点点头:“而且这边离营地有些距离,万一有情况我不好照顾到。”

  琼华感激地点点头,她从两人身上感受到了从自己父母身上都少有的关怀,这种感觉让她着迷。(话说怎么越来越有一种新婚小夫妻带着他们有点恋父情结的闺女的感觉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这样的时光,但为了让良和满穗早些休息,琼华还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良下一次添柴之前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一切都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极限,才放下画笔,长舒一口气。

  良爷以后看到这个小人,会想起她吗?会记得千里之外的一个女孩曾与他同行吗?

  琼华的小脸因激动而变得有些红扑扑的。

  “不错诶琼华,”满穗凑上来,“好精致啊,你真的是第一次干这个吗?”

  良也点点头:“的确,比这小崽子画得还要精细些……嘶——”良倒吸一口凉气,挪开在他腰间旋转的小手。

  “那是因为之前的不是良爷嘛……”满穗小声嘟囔着。

  “嗯?”

  “没什么!”

  “噗……”琼华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了?”良问。

  “没什么……”她抬起头,对上良的眼睛,唤道,“良爷。”

  “嗯?”

  “谢谢你们。”

  这一刻,琼华笑得很开心,或许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吧,她想。

  “小事,没什么。”可惜某个不解风情的木桶还以为说的是陪她熬夜做小人的事。

  “笨蛋良爷,迟钝也要有个度啊……”满穗捂脸。

  良:“我又怎么了?”

  “这样才是良爷啊。”琼华感叹道。

  “是啊……””满穗有些无语地一同感叹道。

  良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是又在玩什么新式谜语吗……”

  “只是感慨,笨蛋良爷不要插嘴。”

  “哦。”

  ps:终于,要结束力,再见,影子戏菌!鸢神,启动!

饿殍:重走千里(五十七)

  一夜过去,第二天良与满穗都有些精神不佳,反倒是琼华不知为何显得很精神,走起路来都连蹦带跳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还时不时哼两句良没听过的小曲,看样子心情相当不错。

  良并不关心原因,但总之她能恢复精神总是好事。

  入夜后,满穗和良照例演影子戏给小羊们看,并且去教她们些影子戏,今晚琼华学得很认真,一副要把之前走神错过的部分都补上的样子。

  到了制作小人的环节,今夜琼华也参与了,她不能动刀,但可以帮他们为镂好的小人上色,这也替良他们省了不少事

  不过,因为良与满穗昨晚睡得太晚,所以今晚草草完成个大概就决定先睡下。

  走时,琼华看着篝火的余烬轻轻地叹了口气,释然一笑,悄悄留下一颗晶莹的泪滴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跟上了两人。

  听良爷说,明日,他们就能到他那个朋友那里了,那之后……

  抿了抿嘴,琼华还是挤出不知道给谁看的笑脸。

  离别那时,她也能这样笑着说再见吗?

  第二天,又经过一上午的路途,众人终于见到了解州城,连着高耸城墙的城门依旧紧闭,那个为他们引过路的乞丐还坐在城墙边,甚至与良印象中的位置都一模一样,想来他就是靠这个混口饭吃,那也就成了他的岗位。

  良瞥了城墙上的守卫,直接牵着马扭头就走。

  “良爷,咱们不进城吗?”琼华问。

  良只是回了句:“不用进,跟我来便是。”

  又带着小羊走了半个时辰,良来到了鸢的客栈,这里一如前世来时那般冷清。

  因为不开门窗,客栈里显得有些阴暗,翠儿紧贴着红儿,似乎有些害怕。

  “良爷,这客栈里好暗……”琼华有些不安地拽了拽良的衣角。

  “是啊!良爷,这里看着好像不太对,好像住着鬼!我们不要往下走了吧!”红儿也附和着。

  翠儿歪头:“姐姐,鬼是啥?”

  红儿有些支吾道:“鬼……鬼不能说,说了不吉利!总之不能说,不能见啊!”

  良嘴角抽了抽,你们俩还要在这住一段时间啊……

  见自家姐姐不愿说,翠儿又好奇地去问满穗:“穗姐姐,鬼是啥?”

  满穗装出来一副阴森森的样子:“鬼就是能走的死人,看得见却摸不着,能杀人夺……哎呦,良爷!”

  良收回刚敲在她脑袋上的手:“别吓唬她们了,一会还要找鸢帮忙,说这话不好。”

  “好吧……”满穗捂着脑袋不满地撇撇嘴。

  不过,既然他们都能重生,那这鬼是不是……

  响起前世梦中那哀嚎着的冤魂和无数伸着手想将他拖入深渊的死尸,良打了个寒颤。

  “喂!有人吗?”良走进客栈,大声喊了一句。

  “来喽!”店小二应着声从楼上走了下来。

  “稀客稀客!哟!客官还带了几个小娃子啊!请坐请坐!”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良想了想,还是先坐下。

  “客官,要什么茶?龙井、虎丘还是松萝?”店小二谄笑着。

  良摆摆手:“不用了,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小二的脸色变了变:“老板……”

  “你只管去找她就是,她认得我。”

  “好嘞,客官你稍等啊。”犹豫片刻,小二还是笑着小跑上了楼。

  “良爷要找的人,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吗?”琼华问。

  良点点头:“嗯,你们可能要跟她生活一段时间了。”

  “这样啊……”琼华环视了一圈有些阴暗的店面,略有不安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这家店老板我认识,虽然算不上很熟,但也算有点了解,她人还不错的。”

  “嗯,我信良爷。”

  “良?”正当良想再说些什么时,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良回头,却见鸢还在楼梯上,便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她还是那般优雅成熟,这会儿眼里闪着一份别样的惊喜之色。

  她款步走下楼梯,轻笑着开口道:“良,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吧……”

  “呵,两年前。我在陕州的时候,你正好来我那儿销赃,”她笑盈盈地道,“我当年就提了一嘴觉得陕地不安全,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ps: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总之鸢神,启动!

饿殍:重走千里(五十八)

  “你大概是忘了……当时你明确说过想起解州的,我便来解州找你了,”良和鸢叙起旧,“只是没想到,上次是黑当铺遇见你,这次竟然进了你的黑客栈,你怎么净是做这种生意啊?”

  “呵,当今世道,也没什么正经生意好做吧?”鸢掩面轻笑,不过很快便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说正事,良,我知道的,你这人无利不起早,有事不求人,就直说吧,这次找我所为何事?怎么就寻到解州城来了?”

  “为了她们的事。”良说着朝小羊们的方向瞥了瞥。

  鸢皱着眉打量起她们:“唔……好几个女娃子……你说我一直没做正经生意,你不是也做起人牙子的活了?”

  良还没开口解释,琼华先站出来朗声道:“良爷不是人牙子!”

  良一怔,鸢则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不是人牙子怎么会带着几个女娃子跑到我这来?”

  “良爷把我们从尹三那里带出来,一路上照顾我们,还教我们影子戏!人牙子才不会对我们这么好!”

  “对!良爷是好人!”翠儿也帮腔道。

  “哦?”鸢意味深长地瞥了良一眼,“尹三……这人我略有耳闻,应该是陕地一个有名的人牙子吧?记得陕州那边还有他的店。”

  “额……这就说来话长了……”良没想到鸢居然了解得这么多,一时也想不到怎么跟鸢解释,毕竟这一路上发生的太多了。

  鸢轻笑一声,向店小二招呼道:“小张!你和老牛带女娃们去后厨弄点吃的,我和良爷要单独聊一会。”

  “好嘞,老板!”店小二听到后谄笑着带着小羊们往后厨走去,“小姐们,这边。”

  “原来良爷要找的人,是女人呀……”琼华低声嘟囔着。

  琼华和满穗盯着鸢,眼眸中带着警惕的意味,满穗还抬头瞪了良一眼,这应该算……警告?

  琼华也就算了,这小崽子是在干嘛?她不是知道鸢是可以信的吗?

  良有些摸不着头脑。

  红儿翠儿倒是反应挺正常的,听到吃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鸢则是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眯眯地在满穗和琼华面前蹲下:“放心去吧,我会替你们照顾好良爷的。”

  满穗眯起眼,刚准备开口,良先打断了她:“嗯,你们去吧,我单独和鸢聊聊,一会儿就来找你们。”

  “唔……”满穗气鼓鼓地瞪了良一眼,然后拽着琼华转身就走,“笨蛋良爷就去聊吧!琼华,我们走,不打扰良爷和相好叙旧了!”

  “欸?可是穗儿姐……”琼华还没说完就被拽走了。

  “这又生的哪门子气……”良挠了挠头。

  “我看这些女娃和你处得挺好的,你这确实不像是人牙子啊。”待小羊们跟着店小二进了厨房,鸢轻笑着调笑了良一句。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这一世鸢说这话沾了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良开始向她大概说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不到二十日前,我和舌头……哦,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人,我们从尹三那里接了人牙子的活。”

  “我本以为是送这些受苦的孩子送去富贵人家当女儿养,那也算好事,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些小羊要被送到洛阳,供一位权势滔天的买家玩乐至死,甚至要被活剥生吃,我不想做害死这些小羊的事,想甩掉这个任务,也就因此和舌头产生了矛盾,他想要继续做下去,却骗我说愿意配合我,准备到了阌乡再带人杀了我继续做下去,后来被我发现,我就提前杀了他,埋尸后便来到了解州城。”

  良此时有些感慨,这段感觉比他此前整个虚度的人生都漫长的旅途居然可以如此简单地用三言两语说明清楚。

  鸢听后神色很复杂:“啧,你还真把你那同伙杀了啊……”

  良点点头:“是,不杀他的话,我也没法到这里来……我俩都很难说动对方,必须死一个,路上他发现我对他有杀心,又知道自己打不过我,还选择带上几个逃兵一起行动,不过他们半路就离开了,我才有机会杀了他。”

  鸢蹙眉思考片刻:“嗯……好吧,洛阳那个买家是谁?”

  良张了张嘴,刚想说知道了没好处所以不告诉她,但心思一动道:“他……是只豚妖?”

  “豚妖?”鸢挑了挑眉,只当是良不愿告诉她,“行,那我就不问了,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帮你做完人牙子的活,把女娃都卖出去?”

  良摇摇头:“不,我是希望能把那俩姐妹留在你这里,她俩是穷人家来的,手脚麻利,做个帮工不成问题,路上我还教了她们些影子戏的手艺,她们学得挺快,再找人学一段时间也能靠这个挣两个钱……”

  “等等,”鸢打断他,“那价钱怎么论?”

  “价钱……”良低头沉吟片刻,“就不必了,我不希望她们是被卖到你这里的,就当是寄养吧,我以后或许还会来看看她们的,只要她们过得还不错就行了。”

  “良。”鸢神色怪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

  “且不说你这么做会得罪多少人,你千里迢迢还倒贴钱就为了帮她们找个活路?这不像你啊,哪怕是你也不应该会为这些萍水相逢相识不过一个月的陌生人做到这种程度,要不是年龄对不上,长的也不像,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你闺女了。”

  良笑笑,他也很吃惊,两世加起来不过两个月的旅途,居然能把他改变到这种程度,或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吧,他现在对这些事额外豁达。

  “还没完,我还要拜托你件事,这件事就当作报酬吧。”他道。

  “嗯,你说。”

  “那个白些的孩子,她父母本是京官,因为和袁督师走太近被调到边疆去了,她自己半路被尹三的人拐走才到了我手上,我希望你能帮她联系一下家人,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就这样?”鸢有些疑惑地盯着他。

  “嗯,这样就好。”

  “那你这一趟是图什么呢?什么都没得到倒贴钱也要送她们过来,难不成你也信那所谓的功德?”鸢还是不能理解。

  “当然不是,不如说从我那笔应得的救灾的钱被他们拿去给太监修了生祠后,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玩意,”良笑了笑,“但是,我在这段旅途中已经得到了太多,我真正地感觉自己在活着,而不是每天为了多喘几口气累死累活。”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良,我必须提醒你,在这世道下,做好人是需要代价的。”鸢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我知道,”良也认真地回道,他已经为此而死过一次了,“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那就这么定了吧。”

  “我明白了,那最后那个孩子呢?”鸢问,“那个孩子对你……”

  “那个小崽子?她机灵着呢,她有自己的想法,放心就是,而且我会跟着她,这段时间我们应该也会在这一线活动。”

  “行,我这边正好养不下那么多娃子,你带她走也好。”

  “对了,还有件事,”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知道要怎么进解州城吗?”他还要给小羊们买饯别的礼物。

  话说,还有几天就是小崽子的生辰了(有人帮我算一下走了多久吗……好懒……),不如留在鸢这里给她好好过个生辰再走?反正他们这一世不急着去洛阳了,多留几天也没什么问题,上一世还是在马车上度过的,这一世就当给她补上了。

  “知道的,”鸢回道,“解州城虽说是封了,但是在每日鸡鸣之时,还是会开一次东南门,用于通商,明早你起得来的话,我可以让店小二带你去……不过,只能你一个人去哦?”

  “没事,我本来就想一个人去。”良道。

  “不带上那个小姑娘?”

  “嗯?”良在想礼物的事,没想明白她指谁。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算了,当我没说。”鸢轻轻叹了口气,“话说你要进城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要去早市买些东西。”

  “呵呵……”鸢突然轻笑起来,“是要给那些女娃买礼物?”

  “你怎么知道?”良疑惑,明明这一世他还没说什么。”

  “没什么,”鸢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弄点东西吃吧。”

  哦对了,这会儿那小崽子应该带着小羊们在厨房给他做菜吧?回想起那道精致的炒白菜,良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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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重走千里(五十九)

  想到厨房里四小只正在精心为自己准备饭菜,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良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她们刚进去没多久,这会儿应该还在择菜……不对,那小崽子熟练着呢,可能已经开始切菜了吧?记得上一世他刚好闯进去时翠儿还差点因为用刀的事和她姐姐吵起来,还是那小崽子调解的。

  话说那小崽子会做些什么呢?还会是那道炒白菜吗?说实话,因为效率问题,很少有酒馆或者客栈的厨子愿意去做那样繁琐的过程在一道炒白菜上,所以那基本是他平生吃过最好最精细的一盘炒白菜,她又是从哪学来的这门手艺呢?她娘?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以后有机会可以问问她……

  良想着,感觉心里痒痒的,很想去厨房看看,但她们是为了给他个惊喜才特意准备了这顿饭,要是他再提前去看,那岂不是又要让她们失望了?还是算了吧,等她们来叫他吃饭好了,到时候要不要装出惊讶的表情呢?

  “喂喂,良,想什么呢?头一回见你表情这么丰富。”直到鸢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良才回过神来。

  “啊?怎么了吗?”

  “倒是没什么……不过我挺好奇为什么你会对这群小女娃这么上心,跟丢了魂似的。”她抬手抵着下巴打趣道,“莫非……良爷喜欢女童?”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乱说……”良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病?”

  “嗯?”鸢略紧张地皱眉,“你病了?什么症状?”这烂好人不会是知道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想着临死前做点好事吧?

  “也不是什么大病,不治都行,”良看她这副表情就猜到她多半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道,“就是靠近一个人的心跳会变得很快,还总是莫名地傻笑,想些乱七八糟不相干的事,嗯……还有……”

  “等等等等、等会,”鸢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的脸,“你这不还是喜欢女童么?是哪个女娃?是那个替你说话的?还是那个吃醋了的?”

  “嗯?这有什么关系吗?”良疑惑地挠了挠头,“话说你怎么知道是在她们里?”

  “……”鸢一脸无语,突然开始心疼起那两个小女娃了。

  “你先告诉我是哪个女娃?”

  “那个高一点、瘦一点的。”良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准备带走那个?”

  “应该算是我跟她走来着……但你这么理解也行。”

  “啧,她家里怎么样?也是被拐的?”鸢问道,虽然良也挺不错的,但万一人女娃那里还惦念着父母,可能不太好办。

  “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别管,回答我就是。”

  “嗯……”良沉吟片刻,“她家……挺复杂的,总之她现在爹娘都死了,在流浪时到了尹三那。”

  “那还好……”鸢想了想,又问,“你们准备在我这待多久?”

  “啊……最少两天吧?可以吗?”两天后是满穗的生日,虽然可能会耽误他们去找闯军,但他不想和她在路上仓促地单独把生日过了。

  “应该够了……”鸢喃喃道,“良,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我还要再确认一下,等你走时再告诉你吧。”毕竟这关乎良的终身大事,还是谨慎些,多观察一下好了。

  “好,那就拜托你了。”良点点头。

  “良,你能给我讲讲你和那小女娃的事吗?”鸢道,“这对我了解你的问题很有帮助。”

  “额……”良有些犹豫,鸢的确可以信任,重生的事也不是不能跟人讲,但毕竟他俩的事有些过分离奇了,要不是亲身经历过,他自己都不太能相信,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向其他小羊解释的原因。

  “鸢,你相信人死可以复生吗?”他试探着问。

  “我是要听你给我讲你们俩之间发生的事,不是让你给我现编个故事。”

  “虽然很离谱,可这就是我俩身上发生的事,”良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跟你从头讲起吧。”

  “几年前,我和舌头杀了一个男人,把他埋了,那个人就是这小崽子的爹爹。”

  “啊?”鸢直接愣住了,“那……她知道吗?”刚还想着要不要去撮合撮合这俩人,上来这一记重锤,纵然是精于世故的鸢也直接给整不会了。

  “听我说完,”良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家当时已经彻底揭不开锅了,她爹当时是去变卖传家宝,想换些银钱买粮食,被我半路杀了,就导致她全家都被饿死了,只有她自己跑了出来,从甘泉一直流浪到华州来找我寻仇。”

  “她……”鸢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去打断他。

  “后来她打听到我可能会接尹三的单子去给那豚妖送小羊,就提前去了尹三那里装成哑巴等我上套,第一晚她就忍不住想要杀了我,但被我逃过一劫还夺了她的刀,她骗我说她是为了杀豚妖给姐姐报仇才混进我们的队伍的,之后刀没了,我也开始警惕她,于是她便教我影子戏,想等我放松警惕再来杀了我。”良回忆着,显露出怀念的神色。

  “就这样到了陕州,我因为小羊的去处和舌头产生争执并杀了他,”现在想来,可能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对他正式改观了吧,“在那之后,她总担心我死了之后其他小羊们没有好去处,所以一直留着我的命,借我保住那些女娃之后再杀了我。”

  “那岂不是……”鸢皱眉。

  “还没完,”良摇摇头,“把小羊们安置在你这里之后,我和她继续去了洛阳,在那里她向我坦白了一切,但那时的她已经对我下不了手了,我们都冷静下来后,我想到我们家破人亡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万恶的世道,也就是说我们共同的仇人应该是那豚妖,于是我们顺势混进豚妖的府上杀了他,可我们也因此而死。”

  “但是,死后我们又神奇地回到了从华州出发的那天,我那时还当是死前的梦,直到我们到了芮城我才确定她也一同重生了,她说,这一世我的命先留在她那,等我跟着她想办法再杀了豚妖,就当是抵了这一命。”

  “再之后,就到你这了,”良讲完,发现鸢捏着下巴,一副沉思着的样子,便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说实话,我还是很难相信,但我在这种地方开店听到的荒唐事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件,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了,”鸢扶额道,“至于你的问题……我现在也有点乱,等我之后考虑考虑再跟你说吧。”

  “好,拜托你了。”

  “你有想过和她从我这儿离开后要去做什么吗?”鸢又问。

  “不知道,那小崽子聪明着呢,她说她有自己的打算,那我跟着便是,无论怎样也不至于死了……应该吧。”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还真是信任她……”

  “信她是一方面,另一个是反正也已经死了一次了,重活一次我也不想再如同之前那般行尸走肉般活着了,她若是想杀了我我也没什么意见。”

  鸢看着他身后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着思索起来。

  “鸢,”良这时唤了她一声。

  “嗯?”

  “上一世你说我没变,还是‘良’,不是‘狼’,我还不信,”良自嘲般笑笑,“现在想来,可能还真是没说错吧。”

  “不,你还是变了的。”鸢听后笑盈盈地道。

  “什么?”

  “没什么,”鸢故作神秘地笑笑,“总之若是你们俩还有什么困难,大可以来这里找我。”

  “多谢……但两年前你还在陕州,现在就跑到这里来了,谁知道下次见面我们会在哪里呢……”

  “这几年我应该暂时不会离开这里,若是战乱波及到这边,我可能会去扬州那边吧,那里有我认识的人,而且战火一时半会烧不到那……”说着,她话锋一转,“或者良爷时不时来我这里看看,看看女娃们,也来……看看我?”

  “咔!”良还没开口,厨房那边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看样子是有人切菜时力道用大了。

  鸢捂着嘴轻笑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嗯……厨房那边小崽子她应该有分寸。

  良想着,也就没太在意那边,继续和鸢聊着:“也可以……”

  “咔!”比刚才那声更响了。

  额……是翠儿在用刀?她有这么大力气吗?

  “良爷,要不我们之后再聊?再这么唠下去,我们厨房明天就得换块新菜板。”鸢的眼角满是笑意。

  “这有什么关系吗?”良不解。

  “没什么,但今晚的晚饭……良爷自求多福……”

  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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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重走千里(六十)

  良笑着摇摇头,想着她不清楚那小崽子的手艺才会这么想,今晚要不让鸢和他们一起吃,尝尝小崽子做的菜?

  鸢也笑着摇摇头,但她想的是良完全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今晚要不还是晚点自己弄点东西吃吧。

  两个人都在笑,但怀着的心思完全不同。

  大概是他们笑得太大声,鸢好像已经能闻到厨房那边传来的浓重的醋味了。

  “总之,既然良爷准备在我这里再待两天,那叙旧也不急这一时,不如先歇下,弄些吃的?”

  “不了,我去买些菜吧,这两天可能还要借用下厨房了。”良笑着,鸢似乎能从他的眼角看到一丝明显的期待。

  “那孩子很会做菜?”她问。

  “嗯?你怎么知道?”良下意识问,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谁?”

  鸢没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喃喃道:“嗯……也好,省得你就知道干啃干粮。”

  良:“……”

  “好了,”鸢轻轻伸了个懒腰,“看来这一路上你是真的很开心,话都变多了,之前老是给我一种对着木桩讲故事的感觉,你能这样我很开心,不过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嗯,你忙你的就好。”良点点头。

  “不过……”走上楼梯时,鸢又回头坏笑着道,“良爷若是喜欢,也可以来我房间一叙……”

  “咚!咚咚咚……”她话的尾音被厨房那边传来一阵巨响掐断。

  她们是在做什么菜会这么大动静……

  良再看向鸢时,她已经捂着嘴轻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啧,好在意,这小崽子到底在干嘛?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捣杵,记得前世是炒白菜、蒜炒肉丝还有野菜汤吧?这仨菜有什么需要捣碎的步骤吗?或者说是那小崽子要变变花样给他个惊喜?

  突然感觉有些不安是怎么回事……

  算了,在这里待着也是越听越好奇,不如先出去逛逛,良这么想着,就先出了门。

  另一边,厨房里。

  “那个……穗儿姐,这个……不用搞这么碎吧?”红儿小心地对满穗道。

  “是吗?”满穗笑着,但红儿总感觉她脸上全是快要溢出来的怨气,“我没太注意,反应过来就已经这样了呢,不过也好,碎一点,更入味。”

  “啊……是、是这样吗?”虽然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但生气的穗儿姐,好可怕……

  带着些许不安,红儿拽着翠儿往琼华那边靠了靠:“琼华姐,你……”

  “嗯?”琼华转过头看向她,这时红儿才注意到她也是一脸忿忿的样子,正用刚从满穗手里接过的刀狠狠地切着野菜。

  “没、没事了……”红儿缩了缩脖子,又带着翠儿回到原位,这俩人是怎么了?明明刚进来时还笑眯眯的,说是要偷偷做顿饭给良爷一个惊喜,择菜时就把她和翠儿挤到中间,自己趴到门边去了,穗儿姐切菜的时候还老是一惊一乍的,吓她一跳。

  “姐姐,额也要切菜!”

  “唉……”生活不易,红儿叹气。

  良走出客栈,在周边悠闲地溜达着。

  和鸢的对话也点醒了他,虽然从这里离开之后他打算跟着满穗来还债,满穗的头脑他也是信得过的,但他总归是要想一想未来的事的,满穗虽然机灵,但总归年龄尚浅,涉世未深,有些事他需要提前做好打算。

  首先,他们从这里出发后按原计划肯定是要去寻闯军的,但要是想给小崽子过完生日再去,时间上会和上一世有些出入,虽然他们两个人再带一匹驮马行进的速度肯定是要比先前快不少,但要到遇见闯军的那个小村子恐怕也要半日功夫,不过若是生辰后的第二日他们便出发,闯军应该也就刚从那个村子离开一天,那个规模的军队走不了太快,只要稍加打听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

  重点是遇到闯军之后,他们上一世是被闯军的人当作人牙子抓回去见到闯将的,而这一世他们会是两个戏子,带着自己反抗朝廷和豚妖的影子戏找上他们,希望寻求他们的支持。

  他无法预测闯将的反应,所以只能按最坏的情况来打算。

  他多半不会为难他们,但他们反军军资紧张,拒绝他们也是情理之中,若是这样,他们也就该考虑放弃影子戏这条路了,毕竟先不说他得罪了尹三和豚妖那边的人,在完全没有势力保护支持的情况下公然干这种诋毁朝廷的事几乎和寻死无异。

  而为了躲避尹三和豚妖那边的人,他可能不得不带着小崽子向南逃,用他手上这点钱和小崽子找个活计安顿下来,杀豚妖的事再从长计议,毕竟他是想要和小崽子或者看到豚妖去死,然后……

  良一怔,然后?

  若是豚妖死了,他们又要去做什么呢?

  上一世的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或者走出福王府,也就没考虑过之后的事,如今或许有些事情,哪怕是是奢望,也可以去期待一下吧?

  若这乱世真的被终结,那个小崽子会怎么样呢?她会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或者一家特大的店铺的老板?也没准会去做一个勤勤恳恳的农妇?他相信,以她那小脑袋瓜只要她想,都可以做到的。

  是啊,那般机敏的女子本就不应该在这最美好的年华和自己这匹满身污垢的狼一同死在福王府的乱箭之下,她应当如那日在洛阳所见的烟花那般灿烂而绚丽地绽放在这只剩黑白二色的世道之间,凭借自己聪慧的头脑从明朝这片死土上绽出下一个时代的花。

  那时的他呢?若与她两清后,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遇到官兵那夜他做的梦,想起那帘幕之下闲适中带着几分慵懒的佳人,一个想法不可抑制地从他心底滋生。

  那小崽子马上就也满十四岁,可以嫁人了,他……

  不不不,他在想什么,且不说他们之间还有杀父之仇,她那样的女子怎么看得上他这个浑浑噩噩的盗匪……

  良赶紧拍了拍脸,让自己甩开那奇怪的想法。

  大抵是被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逗笑了吧,他感觉自己的嘴角弯了弯。

  “额……客官,你……怎么了?”店小二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回了鸢的客栈,此时店小二停下了在擦桌子的手,有些关切地看着他,一旁趴在桌上记账的壮汉也抬起头看向他。

  “没事。”良赶紧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哦对了,客官,你带来的那几个小女娃这会儿都等着你回来呢。”店小二一副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样子对良道。

  良念着吃小羊们做的菜,也就没多在意他的表情,但在大厅环视一圈也没找到她们,便问:“她们人呢?”

  “哦,她们说要给你个惊喜,都在楼上餐桌等着呢。”

  嗯?记得上一世是在大厅的木桌上吃的,还特意换了地方免得他一眼看到吗?果然着小崽子给他准备了不一样的惊喜吧?良笑笑,又想着要不带着鸢一起吃,就又问店小二:“你们老板呢?”

  “老板说她临时有点事今晚要出去一下,晚上不回来吃了,让你们先吃不用等她。”

  “行吧。”虽然有点可惜,但良本来也只是想让鸢见识一下满穗的手艺,反正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两天,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和店小二打了个招呼,良满怀期待地上了楼。

  还没找到餐桌,良就已经闻到了房间里飘出来的香……味?

  一股浓郁的醋味扑面而来,把其中夹杂着的少许菜香味都全部掩盖住,直接占领了他的整个嗅觉。

  额……良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突然有些不敢去打开这扇门了……

  “啊,良爷,你来啦!”正当他在门前愣神时,门被打开了,翠儿站在门口,一脸兴奋地把良拽进了房间。

  小羊们早已把饭菜端上了桌,饭菜上的热气氤氲在房间中,除了……

  “这个……”也顾不上如预想中那般装出惊讶地样子,良指着这一桌上最格格不入的那道菜看向满穗。

  那是一盘凉拌黄瓜,黄瓜块很小很碎,切面平整光滑,上面撒着细碎的蒜末,看上去还挺精细的……如果忽略掉它几乎是整个泡在醋里的话。

  满穗甜甜一笑:“嗯哼~我做的,良爷可不能浪费粮食,要全 部 吃 完哦!”

  不不不这玩意真的能吃吗?牙都会酸掉的吧?

  良看了看那盘黄瓜,又看了看满穗笑眯眯的脸,她好像,是认真的……

  嘶……他又怎么招惹她了吗……

  ps:还是缝起来的,省事点,诶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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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重走千里(六十一)

  以这小崽子的手艺怎么也做不出来这种一看就不对劲的东西吧?这小崽子绝对是故意的吧?

  看着满穗脸上有些怪异的微笑,良一阵恶寒。

  算了,酸些就酸些,就着其他菜还是能吃下去的,良把目光向琼华面前的菜。

  琼华虽然不怎么会做菜,但做事认真,再怎么说应该也……

  “……”良沉默了。

  怎么说呢?这道菜一看就很清火,很健康,而且食材相当新鲜……新鲜到都没熟啊!

  翠绿的苦瓜条在盘中整整齐齐地摆着,盘中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真是一道干干净净地地道道的清炒苦瓜呢……个鬼啊!你好歹挑根熟透的啊!鸢的厨房里为什么什么都有啊!?(苦瓜在宋元时就已经传入国内了,明朝中叶在南方比较普及,北方这边虽然算不上普及但还是有的。)

  良看向琼华,但她有些不自然地偏开了脑袋,装作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的样子。

  良的心态有点爆炸,说好的温馨晚餐呢?原来鸢说的自求多福是这个意思吗?既然猜到了就说清楚啊!

  小崽子就算了,琼华这是怎么回事啊!?

  算了,不管怎么说还有红儿翠儿不是,她俩应该总没有什么理由整他了吧……

  带着最后一丝期待,良看向红儿面前的菜。

  然后在看到,嗯,都不用看清的时候,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碗里厚厚的一层红油下藏着几根还不如漂上来的辣椒多的墨绿菜叶,看这吓人的辣椒量,前两道只是难吃,这是要他的命吗?合着前面两道菜做那么清凉是在这儿等着他呢是吧?

  红儿兴奋地介绍道:“良爷,穗儿姐说做额们喜欢的菜就好,最好要口味重一点的,额和翠儿就做了额们最喜欢的红野菜清汤!”

  “额切了野菜!”翠儿也兴奋地道。

  良又仔细打量起这道菜,红……是挺明显的,野菜也看到了,但……清汤?你要不要看着那已经快完全把野菜覆盖住的红油再说一遍啊?

  酸、苦、辣他是来挑战味觉极限的吗?哦不对,辣是痛觉来着……

  今晚要吃这些了吗……良突然感觉干啃干粮好像也不错……

  “菜都上齐了,良爷快坐下尝尝吧。”满穗笑着走到良身后把他按在椅子上,又塞给他一双筷子。

  虽然良有些饿了,但看着这一桌子菜,他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欲望啊……

  “良爷,吃!”翠儿递上来一把木勺,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算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良尽量撇开厚厚的红油,舀了勺汤到嘴里。

  辣。

  好辣。

  怎么这么辣?

  良只感觉他喝了一口热油,整个口腔都被一种单调而极致的辛辣点燃,他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放其他佐料,甚至感受不到野菜的味道,大概整个味蕾都快要麻木了。

  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的通红,一直红过了脖颈,接过琼华递过来的水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良爷怎么样?”红儿翠儿凑上来满眼期待地问,看来她俩是真的很喜欢这个。

  “……”她俩这个表情让良实在是不忍心说实话,“还好吧,你俩爱吃就多吃点……”

  接下来,良又看向琼华做的清炒苦瓜,稍微拣了一根苦瓜条送进嘴里。

  嗯……良倒是不讨厌苦瓜,而且大概是小崽子教的,这道菜处理得还算不错,头尾和籽都去了,看样子还焯过水,加了蒜末来减少苦味,是常见的处理方法,很好地缓解了刚才嘴里的辛辣,但大抵是这根苦瓜本身的味道实在太苦了,吃过后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苦涩留在嘴里,难以散去。

  说实话,只能说马马虎虎,毕竟琼华在此前应该几乎没有机会进厨房,而且比起上一世那道野菜汤,这道菜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

  “良爷,怎么样?会很苦吗?”琼华看样子有些失落。

  “有一点,但还好,炒得挺脆,我挺喜欢。”看样子她的确是相当用心了,良也就多夸了些。

  琼华低下头微笑着,看样子很开心。

  “良爷怎么还不吃我的菜?是要我喂良爷吗?”满穗在他耳边俏皮地低语着,良想了想那个画面……

  嗯……突然感觉吃凉菜也挺不错的,清火。

  他慢慢夹起一块不大的黄瓜块送进嘴里。

  嗯……嗯?明明几乎整个泡在醋里,但意外得没有酸到五官都要皱到一起的程度,反倒有点甜丝丝的味道,是添了点清水又加了糖吗?倒是第一次见这种吃法,虽然他不喜欢吃太甜的,但这份拌黄瓜清凉爽口,再配着蒜香味,还真算得上不错,连刚才吃苦瓜嘴里残留的苦味都淡了几分,果然这小崽子很有做菜的天赋吧?

  他又吃了一块,抬头便对上满穗笑盈盈的眸,不知为何明明他吃的是凉菜,却有一股热流从腹中升起,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果然现在这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吃些清凉的也挺合适,吃这一整盘似乎也算不上多……

  “怎么样?良爷?”虽然已经能从他的反应看出来结果,但满穗还是笑着问道。

  “还行吧,一般般,还是有点酸了。”良低着头,有些违心地点评道。

  “是嘛,”满穗轻哼一声“那下次良爷不要放这么多醋了,补救很麻烦的。”

  “我?”良一愣。

  “没什么,良爷觉得哪道菜最好吃呢?”满穗问,其他小羊也凑上来一脸期待地等待着良的点评。

  这小崽子,不会是早就猜到了结果故意要他夸她吧?

  说实话,若是红儿还是向上一世那样做道蒜炒肉丝或许还能跟小崽子这道凉拌黄瓜一争高下,但这红野菜清汤……他实在品不来……

  良刚准备开口,又被满穗打断:“别急,良爷,还有呢。”说着她起身挪开椅子,他才发现她们身后还藏着一张小桌,上面正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蒸鱼,之前一直被椅背挡住他还真没看见。

  原来她们选在楼上吃是因为楼下大厅都是板凳,楼上才有带椅背的椅子吗?

  满穗把鱼端上桌,得意道:“哼哼,惊喜吧?我们去打水的时候发现客栈后面的小河里也有鱼,可惜半天就抓了两条来,送了鸢姐姐一条,另一条我们刚好蒸了加个菜。”

  良看向那盘鱼,鱼不大,而且没什么肉,远不及她们在半路上那条河里抓的,但客栈厨房里多少有些调料,味道想来能比他们当时草草烤了吃要强不少。

  “这又是谁做的?”动筷子之前,良问。

  “额添水嘞!”翠儿举手道。

  “我们四个一起做的哦,”满穗笑笑,“我来杀鱼顺便处理内脏,红儿去鳞,翠儿添水,琼华加调料。”

  “是吗?”良自己都没发现,他笑得很温柔,若此时他面前有面镜子,恐怕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吧。

  良拣了一块,大抵是这鱼太小了的原因,调料很入味但又不至于盖住鱼本来的味道,应该是满穗和琼华捣鼓了很长时间才做好的吧?

  看来这小崽子的心思本来就没放在那盘黄瓜上,从一开始就把精力集中在这道鱼上了。

  明明是这样贫瘦常见的小鱼,良却感觉远比上一世刺杀豚妖前吃的那顿大餐还要美味。

  这是由陪他走过两遍这段漫漫长路、改变了他的一生的小羊,不,孩子们一起倾注了满满心意制成的菜肴,也是他辛劳了近两个月的报酬,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报偿远比起豚妖许诺的白银更具分量,口中细腻的触感和面前孩子们期待的笑脸,真正让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切切实实活着的人,而不是只知道麻木地去撕咬别人来苟且偷生的野兽。

  良缓缓嚼着嘴里的鱼肉,嘴角微微上扬,视线却有些许模糊。

  “良爷?”琼华有些关切地唤了他一声。

  “怎么样良爷?”满穗则是趴在桌子上,轻轻地笑着。

  “好吃,这大概是我吃过最好的一顿饭吧……”良似不经意地抹了抹眼角,“都别看着了,快吃吧。”

  “好!”孩子们齐齐应了一声,也拾起碗筷开始吃饭。

  ……

  “良爷!我给你打饭吧。”

  “不用了,我有手有脚,自己去就行。”

  “好!”

  “翠儿,你吃鱼,别光喝汤!”

  “姐姐不用给我夹,我会自己夹!”

  “穗儿姐做菜真好呀,我也想做得更好些。”

  “可以慢慢学的,什么事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

  ……

  “良爷!良爷怎么又在发呆了。”

  “嗯?”良回过神来,桌上已经只剩下空盘了。

  “良爷在想什么呢?”满穗用手支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良。

  “我只是在想,不管着是不是梦,也不管是什么给了我这次机会,但再遇见你们,真好。”

  ps:缝缝缝,还有让我这进厨房次数还没我妹多的写这玩意多少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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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重走千里(六十三)

  心不在焉地草草洗完澡,满穗也顾不上擦干头发,换上小二提早放在门边的换洗衣服,随口嘱咐琼华她们两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澡堂,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良爷和鸢姐姐要避开她们说些什么呢?是关于良爷的病?

  可为什么要瞒着她们?明明她或许也帮得上忙……

  难道真的已经严重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为了不让她们伤心才瞒着?

  上一世那般果断地选择同自己一起毅然赴死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她越想心里越乱,连同脚步都急促了几分。

  ……

  “良,你想清楚了,你俩可是仇人,况且按你说的,你已经为她死过一次,你真的要……”

  “咔”鸢的话被开门声截断,门后是神色复杂的满穗,因为是跑过来的,所以她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红,还沾着水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她颊边颈上,随着她略紧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嗯?洗这么快?”良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随即皱起了眉,“怎么头发都不擦干净,现在晚上还是会有些冷,冻生病了怎么办?”说着顺手拿起搭在一旁椅背上的干净毛巾起身准备帮她擦干头发。

  鸢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又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还真是想象不到那个良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哪怕是他,对待心上人也总是温柔细腻的嘛……

  良自然地走到满穗面前,但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手上动作一滞。

  他们这样,是不是过于亲密了?

  毕竟他……

  良的心很乱,若是之前对自己的心意一无所知还好,他或许可以一直毫无顾忌地和她这般互动,但此刻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反而有所顾虑起来。

  他们之间……真的有可能吗?

  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种可能,那么他是不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不光是为她好,也是为他自己好吧……

  他已经耽误了她此前的人生,又有什么资格去渴求她此后的人生呢?

  她与自己不同,她是女娃,总是要嫁人的……嫁给……别人……

  良突然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几乎喘不上气来。

  “你……自己擦擦吧……”良有些落寞地将毛巾递给满穗。

  满穗立刻察觉到良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歪头看向良身后的鸢。

  鸢无辜地耸耸肩,她还真没干什么,反倒是把他俩在良这里卡死的进程推动起来了,只是良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想法罢了。

  可满穗不这么想,在进门前,她听到两人对话的部分只能让她得出鸢在让良远离她的结论,结合良的表现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想。(鸢神背大锅)

  不过她这会儿顾不上这个,更顾不上去擦头发,只是略显急切地对良道:“良爷,我们约好了今晚做影子戏小人的,咱们开始吧。”她有很多话想跟良说,有很多问题想去问良,所以急需一个能和良单独聊一会的地方。

  “我……”良有几分犹豫,片刻后还是道,“大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落人口舌,而且你头发还没干现在也不适合做小人,我还有些事情要想,还是改天再说吧,早点睡。”

  “可是,良爷,我……”满穗咬了咬下唇,“好……”

  她其实有太多理由可以叫良去和她独处,比如他们要赶去闯军那里小人可能做不完,比如她可以用毛巾包住头发不会滴水……

  但她到底冷静下来,她知道她和良现在都有很多事情需要想清楚,可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委屈就是梗在她心头。

  “啪嗒”

  水落到地面上,溅起一声脆响,但良没能分清那是不是她发丝滴落的水。

  “良爷,晚安……”

  直到餐厅的门被关上,良还在盯着那淡淡的水痕和它边上颜色深上几分的小脚印发呆。

  好一会儿后,良才回过神来,有些烦躁地挠着头对鸢道:“鸢,我有些累了,先失陪一下。”

  鸢看着满穗立刻的方向叹了口气:“嗯,去吧,有些事还是早些想清楚比较好。”

  她也看出来满穗很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这两个人的确有太多事需要想明白了,在那之前就先让她当着这个坏人吧。

  ps今天是一点功夫都没有,全天满课晚自习补课晚上补作业,快十二点开始新建文档,所以加更只能喂吞更兽了,果咩那塞……

  艾玛好困先睡了,明天还得早八……

饿殍:重走千里(六十四)

  满穗擦干头发,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红儿翠儿她们已经睡下了,此时屋内一片漆黑。

  她们四个住的房间有两张大床,红儿翠儿睡一张,她和琼华睡一张。

  摸着黑,满穗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穗儿姐。”黑暗中,琼华小声唤道。

  满穗一愣,也压低声音道:“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睡不着,想和穗儿姐聊聊天。”琼华说着,朝她那一侧的床沿挪了挪,给满穗让出些地方。

  “嗯?好啊,聊什么?”虽然琼华多半看不到,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挤出一抹微笑。

  既然琼华没睡,那她也就不用考虑会不会吵醒她了,满穗一溜烟钻进了被窝。

  “那个……穗儿姐,良爷今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心思纷杂的满穗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就是……我们在厨房时听到的,良爷和鸢姐姐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满穗这才想起她当时偷听良和鸢说话时琼华也在,想了想道:“那个啊,是真的,不过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而且我们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一直没告诉你们,你不会生气吧?”

  “没,没有,怎么会生气呢……”琼华的声音有些低落。

  原来她不是输在先后,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吗……

  不过,这样一想,似乎也能好受些了。

  “那,穗儿姐,上一世的我是什么样的啊?”

  满穗想了想:“上一世的你?嗯……也没什么区别吧?就是没有那么亲近良爷就是了,毕竟他一开始对你们其实也算不上好,不过……至少比兴爷好不少就是了。”

  提到舌头,琼华又想起了良对鸢讲的话:“兴爷……死了?”琼华的声音有些抖,哪怕是在这般世道下,她也很少听说或者见到周围认识的人死去,哪怕那位袁伯伯她因为没见过几面所以也没什么印象,对她来说死亡还是个比较遥远陌生的概念。

  满穗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跟她实话实说,一个是她听到了良的话恐怕瞒不住,另一个是她将来要去到边疆,虽然她也不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到了那时,死亡对她来说或许就不再遥远了。

  “嗯,死了,当时良爷把他叫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杀他了,后来再叫我去是要我帮他埋尸体。”

  “其实这一世还算好的,上一世我想提醒良爷兴爷不对劲,结果被他抓了个正着,当时他就想掐死我,良爷不得不杀了他,后来我俩为了防止他的尸体被发现,用了一晚上把他的尸体剁碎煮熟伪装成熟猪肉带出城去了。”

  琼华只觉得有些脊背发凉,良对她们笑脸相迎久了,她都快要忘记了他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盗匪。

  “为什么一定要杀兴爷呢?”她颤声道,“可以和他商量……”

  “别天真了琼华!”虽然光线昏暗,但琼华还是能借着窗边渗进来的月光看清她深灰色眸子中的严肃,“这里,还有你之后将要去的地方,不是你家的府邸,有太多心怀鬼胎的家伙……”她又把良上一世在澡堂中讲过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我不清楚你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情况,但永远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时刻要有自己的想法,明白吗?”

  “嗯嗯。”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被满穗严肃的神情镇住了,总之琼华认真地点了点头。

  “唉……”满穗叹了口气,她知道琼华的头脑是能理解的,但至于具体要怎么做,就只能看她自己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好像没有了。”

  “那就赶紧睡吧,我有些困了。”虽然并未困意,但满穗还是打了个哈欠。

  “嗯,好,啊啊对了,还有件事……”琼华突然有些扭捏起来。

  “嗯?什么事?”

  “就是……穗儿姐可以抱着我睡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满穗疑惑道。

  “可能因为我是个女孩吧,我妈妈不太喜欢我,从我记事起就从来没有和她一起睡过……”

  她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只瘦弱却意外令人安心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肩,紧接着满穗贫瘦的身体也朝她这边挪了些,轻轻将她罩入怀中,尽管两人的体型相差并不多,可能身高连半个头都差不上,但满穗还是尽可能温柔地将她拢住,向她传递着自己的热。

  “我知道哦,”满穗柔声道,决定变卖传家宝的那个晚上娘对爹爹说的话,和知道弟弟死后,娘那副歇斯底里的疯狂样子她今生难忘,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她挖草根,扒树皮,想尽一切方法想帮家人们分担一些,但在娘那里总是不如除了吃饭几乎什么都没做的弟弟的。

  而生于富家的琼华应该更是如此吧?

  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生错了时候。

  ……

  胸口一阵濡湿的感觉打断了她的思考,她能感觉到琼华的身体在微微颤动着,想来为了不哭出声吵到红儿翠儿她们憋得很辛苦。

  话说琼华似乎很喜欢在她怀里哭呢,这喜欢依赖别人的毛病也该改改了,要不之后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不过……仅限今晚,还是最后让她发泄一下吧。

  ……

  直到琼华呼吸逐渐平稳,沉沉睡去,满穗才终于倒出空挡来思考她和良的事。

  首先,对于鸢提到良的病,这件事她了解得太少了,甚至很难确定到底是不是良得病了,那些疑问就只能等到明天去找良问清楚了,她担心也没什么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但还是完全放心不下啊……

  再就是刚刚良突然开始对她保持距离这件事。

  虽然只是用这一次的反应来推断良态度的转变或许有些武断,但良的神色和鸢的反应都说明两人肯定是谈了什么关于她的事。

  对于他们关系和身份的矛盾,她早有觉悟。

  良对于他们之间的情感尚有顾虑,她也是如此,每当她想向良表露心意时,家人们哀愁、怨恨的脸总会在脑海中浮现,他们审视着她,斥责着她,最后说出口的话也会变成有些尴尬的玩笑。

  喜欢上仇人这种事,她也觉得很荒谬啊,或许一起的自己知道了会想宰了她吧?但事情就是这样,这种事情也不是说改就该的。

  或许和良一起杀了那豚妖、报了更大的仇后,自己能解开心结吧?这也是她如此迫切地想去诛杀豚妖的原因之一。

  可那要多久呢?虽然现在各地反军四起,但短时间内朝廷的统治依旧安稳,要多久反军才能杀进洛阳呢?五年?十年?一切都是未知数,良真的会等她到那时候吗?

  她没这个信心。

  毕竟良爷看起来对她确实没太多那方面的意思呢……

  难道是真对女人不感兴趣吗?

  唔……不对,是她看起来太小了吗……

  可这又不是她的错!

  都怪良爷!

  ———————

  另一边,良也早早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望着窗边洒下的月光发呆。

  在这般乱世,他见过太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买卖子女、甚至易子相食的父母,因为仨瓜俩枣便拳脚相向的兄弟,为了自己私家利益吵得不可开交的夫妻……

  在这可悲的天之下,在匮乏物质的逼迫下,人性的私念都悄无声息地被无限放大,所谓感情、羁绊都力量在它面前都显得太过渺茫,爱情这个概念,更像是酒楼说书的先生口中虚无缥缈的奢侈品,是供人在这水深火热的世上沉浮时用以麻痹自己的毒药。

  但现在,鸢告诉他他对那个小崽子的感情居然是喜欢,是爱?

  这让他在好奇之余有些慌乱,毕竟他们之间的身份问题真的很难撑起这份感情。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很怪,很痒,但又舍不得将其舍弃。

  他是喜欢满穗的。

  可也正是这份心意让他难以靠近她。

  他见不得她难过,见不得她尴尬,见不得她为此而烦恼。

  他是深陷泥潭的肮脏的阴暗的丑陋的狼,有什么资格去嗅那阳光下娇艳欲滴的花?

  或许,他是应该保持些距离了,现在下定决心吧,淡化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断绝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长痛不如短痛……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努力试图说服自己。

  ……

  可是,若是他真的能够毅然决然地放弃这段感情,他也就不会在这里想这些了啊……

  ps:缝,被抓去上自习了,有点赶,稍微水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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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重走千里(六十五)

  第二天,当窗边惨白的月光被温煦的日光所取代,琼华睁开尚且惺忪的睡眼,但面前不是空床或满穗恬静的睡颜。

  “唔啊!穗儿姐!?”她被满穗的样子吓了一跳,面前的满穗还保持着昨夜两人入睡的姿势,但此时已经挂上了明显的黑眼圈,眼角耶带着些许血丝,眯着眼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

  “穗儿姐你没事吧?”琼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摇了摇满穗的肩。

  “啊……琼华你醒了啊……嗯?天亮了吗?”满穗给人一种强制开机失败程序未响应的感觉,眯缝着眼瞥了瞥窗边洒进来的阳光。

  “穗儿姐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琼华有些心疼地揉了揉满穗的黑眼圈,“是我睡觉太不老实了吗?对不起……”

  “唔姆……没有,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满穗这会儿有些难受,没心思在意她的动作,也就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她揉了,也的确能舒服些,“嗯……应该还是有睡那么一会儿的吧?大概?”

  她用力揉了揉眉心:“放心啦,没事的,走吧,去找良爷,他大概也该醒了。”

  “真的没问题吗?”琼华有些迟疑地打量着她,满穗现在给她一种能不能走直线都不好说的感觉。

  “真的没问题啦……”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满穗麻利地下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准备出门。

  “咚!”

  然后麻利地一脑门撞在了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呜……”满穗捂着脑袋,眼睛冒出些泪花。

  “哇啊!穗儿姐你没事吧!?”琼华赶紧从床上跳下把她扶起来,轻轻帮她揉了揉脑门上刚撞出来的红印。

  “没,没事……”满穗扶着额头摆摆手,试着让她放心。

  琼华脸色一变:“穗儿姐,你额头好烫啊!不会是害了热病吧?”

  “额……应该是刚刚撞的,过会儿就好了。”本来就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又这么一撞,满穗现在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昨晚费尽心力想的事情都忘了个七七八八。

  一阵有些冰凉的触感贴上了她的脸颊,满穗不由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不对,穗儿姐,你脸上也好烫,肯定是害了热病!你先躺下,我去叫良爷。”说着,琼华就准备扶着满穗先上床。

  满穗揉着脑袋拽住她:“等等,我有事要找良爷,我们一起去吧……”

  热病……每当她生热病时总会想到弟弟死前也是浑身发烫,他那是就是这般难受吗?

  嗯……想来头疼不会这么厉害吧,毕竟太饿过头……就感觉不到头疼了啊……

  良爷起床了吗?在干什么呢?若是真的她生病了,他会来关心她一下吗?但是他昨晚……

  唔……有点晕,脑袋胀胀的,还好这里是鸢姐姐的客栈,良爷在这里,琼华她们也在这里,就算晕倒也不会被人捡去吃吧?

  有些过热的脑袋难以保持清醒,已经开始想些奇怪的东西了。

  “唔……穗儿姐?琼华?你们在干什么啊?”大概是满穗撞门框时弄出来的动静有点大,红儿被吵醒了,此时正揉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她们。

  “穗儿姐害了热病!”琼华解释着,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啊?”红儿也有些慌神,对于琼华来说还好,热病无非是难受几天还要吃药,但对于红儿翠儿来说热病就算得上大事了,毕竟她们家周围有太多认识的人死在了这小病上,一时又动作太大把翠儿也吵醒了,她也开始担心起来,三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下小小的房间里四个人乱作一团,满穗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停一下!”满穗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终止了讨论。

  “首先,我没事,”作为孩子们的主心骨,她尽可能强忍着快要炸掉般的痛苦催动自己的脑袋梳理情况并想好相应的措施,“你们不用太担心,热病而已,很常见,不碍事的,我和琼华去找良爷说一声就好,红儿翠儿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们。”

  虽然看上去迷迷糊糊,但在三小只这里满穗到底是有威信的,她们很快就冷静下来。

  琼华小心地扶起满穗,也亏得她身子轻,琼华几乎没用太大力就能将她扶稳。

  ps:先发一章的,一会去写论文了,如果有空再补加更。

饿殍:重走千里(六十六)

  在满穗那边手忙脚乱地忙碌起来时,良早已经跟着店小二离开了客栈,已经准备进城了。

  “客官你……真的不需要休息会儿吗?”进城前,小二问道,“您有什么要买的我帮你捎着就是。”

  “不用了,我没事。”良回了回神,勉强地笑笑,也不怪小二担心他,他的看状态起来不比满穗好多少,浓重的黑眼圈在晨光的照耀下更明显了几分。

  嗯,他也一夜没睡,但即使苦思了一夜,他依旧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嗯……不如说他只是纠结了半天,结果一夜没睡着。

  店小二点点头,和门前的守卫交涉去了。

  算了,继续纠结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良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尽可能精神一点,毕竟他们只有一个时辰,要是耽误了时间可就出不了城了。

  自东南门进了城后良便与小二分开了,并约好到时间再回城门口汇合一起回客栈。

  尹三给的那两匹驮马,良留下了一匹,毕竟他和满穗之后还要再次上路,有匹马驮行李总是要轻松些,而另一匹则被鸢买下,说是用作进货,但那高得离谱的价格哪怕是良也能看出来她是在有意照顾他们。

  不过也多亏了她的大方,良现在手头的余钱还算宽裕,一会儿或许可以再给孩子们买些零食。

  嗯……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去把给她们的礼物准备一下吧。

  “这位老爷,要点什么?”小贩的吆喝吸引了他的注意。

  哦,上一世也是在他这里给琼华她们买的礼物,看样子她们还挺喜欢的?

  记得给琼华她们的是风车、拨浪鼓和陶响球,给那小崽子的……

  良想起了那双鞋,他记得很清楚,鞋是浅蓝色的,鞋头尖尖的,两侧上绣着亮银色的牡丹,看起来精致而小巧,像是收紧羽翼的两只小青鸟。

  当时他在这小贩的摊子上一眼便相中了这双鞋。

  他多少知道给女子送鞋意味着什么,但他那时是怎么想的呢?

  只是想着她走了那么久的路,鞋尖有些破损,脚趾头都快露出来了,怕她以后走路不方便于是就给她买了双新鞋……这样吧?

  “老爷?”间良看着自己的摊子发起了呆,小贩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哦,风车,拨浪鼓,陶响球,你这里有吧?”

  小贩见有生意,立刻眉开眼笑道:“哎,老爷您真会挑,都是我这有现货的,等等,我马上给您拿来。”说着他就跑去取货了。

  既然琼华她们还算喜欢,那也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找其他礼物了。

  但小崽子……

  他还要送给她鞋吗?合适吗?

  她会不会往那方面想?若是有,她又会是什么态度?对他避而远之?还是……

  “哎,老爷,货给您找来了,来,您看看。”小贩捧着一个包裹送到他面前。

  良大概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嗯,帮我包起来吧。”

  “好嘞!”小二麻利地把东西包好,递给良,“您拿好咯!”

  良接过包裹,又问:“你知道给十四岁的女娃准备些什么礼物合适吗?”

  “十四……”小贩咋舌,“老爷,十四都快能嫁人了,算不上女娃了吧?嗯……不过硬要说也确实算,毕竟还没及笄……”

  良微怔,也难怪,满穗那副瘦小的模样,说她九岁都有人信,总是让人忘记她还有两日就到了将笄之年。

  ……

  这是他作下的孽……

  小贩搓着手道:“那这个年纪的女娃便开始爱美了,就要送些衣装或饰品。”(抄这段有点没绷住,我可以送不动衣装和挑战二吗?)

  和上一世他所说的基本一样,可良完全不想在这里做出改变。

  “哎,老爷,看您年纪也不大吧?家里就有将笄的女娃了?还是……”

  “……”良沉默片刻,“只是亲友托我照顾的孩子。”

  “嗨呀,别人家的孩子您一次买这么多玩意?您放心,我懂的,我这就把留着的好货拿给您看看。”小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谄笑着。

  良本来想解释那些是给其他孩子买的,但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小贩又进了店铺内间。

  算了,或许他还有些什么货能让他打消送鞋子的想法吧……

  ps:论文还没写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内!

  建材作业也没写,俄语老师还犯病给我一大篇范文让我手打练键盘,这就是期末的大一牲吗?

饿殍:重走千里(六十七)

  “什么?良爷不在?”琼华的声音难得高了几个度。

  “对啊,额在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还是牛叔听到动静过来告诉额良爷不在,一早就出门了!”红儿解释着。

  她们到底是没放心让满穗去找良,硬是把她扶上床靠着床头坐下,叫良的工作交给了红儿。

  良爷……不在?

  虽然头疼得厉害,但满穗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会不会是和鸢姐姐商量好把她们都留着这里然后自己离开?

  不,不对,良爷不可能这么做……

  嘶——她感觉头又痛了些。

  哦对了,良爷多半是进城给她们买礼物去了,这一世会买些什么呢?

  她开始尽可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减少痛苦。

  嗯……良爷应该还是会给琼华她们买和上一世一样的礼物吧?

  但是她呢?现在的良爷还会送她那双鞋子吗?

  其实她真的很喜欢那双鞋子……

  满穗在被子底下悄悄攥住被角的手又紧了紧。

  “穗儿姐病着,良爷还不在,这怎么办……”琼华焦躁地嘀咕着。

  哦,对了,良爷不在,她是这群孩子的主心骨,这样让她们担心可不行……

  “别急,琼华,良爷只是有些东西要买,很快就会回来,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咳咳……放心就好。”虽然她紧皱的眉头和惨白的脸色看起来完全没有说服力,但她还是尽可能平静地道。

  “真的吗?”琼华将信将疑地问。

  “真的,你们无聊吗?我还能给你们讲故事呢……咳,咳咳……”满穗勉强挤出一抹笑却又被咳嗽声打断,“你们听过豚妖的故事吗?”

  “不用了穗儿姐,”琼华摇摇头,“你……你要不睡会儿吧?睡着了应该能好受些。”

  “哒哒哒……”满穗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是更急促的敲门声。

  翠儿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气喘吁吁的良,看上去是跑过来的,额上已经铺上一层密密的汗珠。

  “良爷!”琼华有些惊喜道,“穗儿姐病了,你快看看!”

  良点点头,他就是在门前碰到店员老牛,知道了满穗的事才如此急切。

  “怎么样?”他绕过翠儿,凑到满穗床边,虽然她还没开口,但从她的脸色和细密的汗珠就能看出来她现在有多难受。

  良心里一痛,却有些不知所措。

  满穗有些勉强地笑笑:“嘿嘿,良爷是在关心我……咳咳…咳咳咳……”

  “那不是废话吗,我当然是在关心你啊,难受就少说些话,要不先睡一会儿?”

  虽然还是止不住地咳嗽,但满穗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虽然现在她脑袋像是要炸开了,昏昏沉沉的,但还是道:“可是我睡不着啊良爷……咳咳……”

  “嗯?良爷昨晚也没睡好吗?”注意到良的脸色也不对劲,满穗抬手揉了揉良的黑眼圈。

  “我……”良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自己一夜没睡,“是有点……”

  “是吗?”不知为何,满穗眼中笑意更甚。

  “良,你回来了没?”鸢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嗯?小家伙生病了?”

  “嗯,看样子是热病,你这里有药吗?”良问。

  “嗯……”鸢想了想,“我记得应该是有的,不过煎药有些麻烦,小张老牛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们三个要不来搭把手吧,让你们良爷陪着她。”

  琼华看了眼满穗,纠结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和红儿翠儿一同跟着鸢出了门。

  临走之前,鸢对满穗眨了眨眼,良的注意力全放在满穗身上,没有注意到。

  满穗一怔,什么意思?她是故意的?为什么?

  她不是……

  头好痛,满穗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不管怎么说,鸢帮她创造了和良独处的机会。

  ……

  此时,楼下的小张向工友老牛抱怨道:“老牛,这个点儿又没活计,老板非得叫咱们找点活儿干干嘛?我刚进货回来!”

  “谁知道呢,刚才老板看那个人一回来就急忙忙跑上去就问了我一嘴,我就告诉她那个女娃生了病,她就立马跟上去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咱也别多管,照做就是。”

  ps:我也不想搁这断,但时间实在是不允许啊……

饿殍:重走千里(六十八)

  “良爷……”琼华她们一走,满穗之前强撑着的笑容立刻垮掉,她闭上眼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向良,“我好难受,咳咳咳……”

  但回应她的是意外的沉默,满穗心底一沉,刚准备睁开眼,就只觉身下床铺一沉,随即一对宽阔的臂膀温柔地将她拢住,同时额前一凉,略湿润的触感在那里伸展开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满是急切和担心的眼眸和他脸上醒目的疤痕。

  两人的额头紧紧相靠,他炽热的鼻息打在她脸上,让她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几分

  “良爷!?”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浑身猛地一颤,同时有些惨白的脸上迅速爬上了几分血色。

  “别动……怎么这么烫……”良又把她搂紧了些,“冷吗?要不我去给你找床厚一些的被子?”他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此时显得有些局促。

  “唔……”满穗感受着周遭令人安心而温暖的气息和他炽热的眸光,笑了笑,然后把脑袋轻轻抵在他的颈窝,同时也用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尽可能地将身体和他紧贴,“不用,这样就好……良爷,很暖和哦……”

  好像,不只是是琼华,她也有些开始依赖这个傻乎乎的男人了呢……

  满穗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这下轮到良纠结了,虽然头脑一热就抱住了她,但他到底是没有捋清和满穗的关系,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还好,小崽子的脸色好看了些,那些事就先放一放,无论如何她能舒服些就太好了。

  她比平时更加瘦弱无力的身躯好像只剩下骨头般纤细,又好像没有骨头般柔软,给人一种易碎的感觉,她就是凭着这副身躯在那片遍地饿殍的死地摸爬滚打了三年才找上了他。

  他不敢想她的那三年,只是又用力将她抱地更紧,尽可能地将自己的热分给她,虽然现在似乎是她更热一些,颈边的温热似乎也流向了他的胸口。

  与此同时,楼下。

  “鸢姐姐,穗儿姐不会有事吧?”琼华有些担心地看着看似很忙碌的鸢。

  “放心,普通的热病而已,没准明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而且有你们良爷陪着,她也不见得有多难受。”鸢一边捣鼓着刚翻出来的药包一遍随口道。

  “鸢姐姐,有什么要额们帮忙的吗?”翠儿显得有些急切。

  “嗯?”鸢挑了挑眉,她当时只是想给满穗和良创造一个独处的机会才把她们都叫出来的,还真没想到給她们弄些什么活做,“嗯……红儿翠儿你们两个去后院打桶水来, 琼华……是叫这个吧?你去厨房把捣杵洗干净带来,一会儿帮我把药材捣碎……”虽然其实并没有这道工序,只是她想稍微再拖一会顺便给她们找些活干。

  给她们都安排了活做,鸢才抬头看了眼满穗他们所在的房间。

  她也就只能帮到这儿了,接下来怎么样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其实她也并不是想要撮合两人,只是不希望他们再这样迷茫下去,这对他们谁都没有好处。

  若是成,两人一同想办法解决问题,消除隔阂;若是不成,那也是长痛不如短痛,早一些认清现实避免越陷越深。

  无论结果如何,尽早做出选择都好过这样暧昧的纠缠。

  至于最终结果到底如何,她并不是很在意,嗯……可能她还是更偏向于两人能在一起一些?毕竟从良的描述来看他是真的很重视和她的这段旅途,也是真心喜欢她的,那孩子也机灵,想来能照顾好良,也许有空会来她这转转。

  无论怎样,祝你们谈得顺利吧,鸢想。

  “良爷……”楼上,两人紧紧相偎,满穗将脸埋进了良的颈窝,贪婪地感受着面前人的气息。

  “嗯?”良笨拙而温柔地捋顺着她的发丝,像是在抚摸打盹的小猫。

  “良爷……”她又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良问。

  “没什么,只是怕良爷不在。”虽然看不到脸,但良赶紧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笑意。

  “良爷……你还在吗?”良一恍惚,仿佛又听到了上一世那时她的呼唤。

  “我好冷……你冷吗?”

  ……

  “我不冷,有你在,我不冷……”良喃喃道。

  ps:又结束力,穗觉!

  明天应该就能恢复加更罢(大概)

饿殍:重走千里(六十九)

  两人紧紧相贴,彼此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心脏的脉动和身体的温度。

  近一些,再近一些……

  良这时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孩的感情有多么强烈,多么厚重,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永远保护起来。

  他想抱得更紧些,但又怕这个易碎的瓷娃娃会被自己伤害到,于是只能笨拙而认真地将她整个身体包裹起来,将自己的温度分享给她,让她有一个依靠。

  颈间少女略显急促的炽热鼻息喷在他的肌肤上烫得似乎要燃起来,全身的经络如同易燃的干柴,被那团火般灼烈的气息点燃,顺势烧遍了他全身。

  但这又只是她的暖,是他骨子里太过寒冷,这份暖才如同燎原之火。

  他作为狼于这漆黑冰冷的夜里游荡了太久,骨髓里都渗满了更为深邃的寒意。

  可现在,它被融化、蒸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被她一丝丝填进去的柔光,是令人血脉舒张的暖流。

  她是他的暖,他的光。

  可她不是太阳,她并不如日光那般耀眼炽烈不可靠近,他是属于夜间的野兽,见不到太阳。

  她也不是月亮,她不如夜空高悬的月那般隐秘静谧却寂静凄冷,她活泼,调皮,为他点起心的营火。

  她更像是漫漫长夜间零散的萤火,微弱,渺小却能照亮林间盘根错节难以涉足的路,让他不再对这个世界的光与暖失去希望,如绝境中的缰绳,将他拽回行尸走肉的另一边。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如日月那般高悬于天际,她触手可及,他完全可以向这样将她拥入怀中

  他真的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萤火,他在这片夜里已经徘徊得够久了,久到四肢都已麻木,如今他感受到了火的光与暖,他也会想要拥抱白天,为此他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他可以做到,她知道的。

  只要再把她抱紧些,再紧些,永远不要放开,把她留在他身边,她就属于他了……

  吗?

  “唔?”

  满穗有些呆滞地出了一声。

  良松开了自己的双臂,挤出一抹勉强而苦涩的笑:“我……我还是给你拿床厚一些的被子吧……”

  但是啊,他太冷了,太脏了,以至于他自己都讨厌自己,再微茫的光也不会属于这样阴冷肮脏的他,他又怎忍心看着他最爱的萤火被自己玷污呢。

  尽管胸口一抽一抽地剧痛,那股没有温度的寒意又一次一点点爬上他的脊背,蚕食着他的知觉,但他仍笑着松开了手。

  “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毕竟在夜里,狼和萤火活得都太过艰难了,只是依偎着取暖还可以,但再继续下去,就过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

  “良爷,冷,头疼,要抱。”满穗带着三分娇媚,两分埋怨,一分埋怨,和四分他说不清的情感搂着他的腰,小脑袋轻轻在他胸口蹭了蹭,撒娇般道。

  良突然颤抖起来,指甲不知何时已经陷进了掌心的肉里,可注意力完全没办法从怀中的她身上移开半点。

  他仰着头,逼迫自己不去看她:“小崽子,别这样,你以后还要嫁人。”嫁给……别人。

  那时,或许她就不需要他了吧,那个人会把她照顾好,养的白白胖胖,个子也长高些,嗯……或许那时她会更好看吧。

  “笨蛋良爷……都说过了,我以后嫁给良爷……”她的话模模糊糊,整个人的重心都靠良来支撑。

  良浑身一颤,有些熟悉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不知何时他已经将下唇咬破,但他此时才刚刚发觉。

  小崽子……

  满穗两眼轻闭,呼吸趋于平稳,单双臂却紧紧地箍着良的腰不肯松开,嘴角也带着幸福满足的笑。

  良缓缓抚上她的后脑,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微颤抖:

  “那我们约好了,小崽子……”

  ……

  “良,药熬好了,你们……”推门而入的鸢脸上的无奈尽数变成了耐人寻味的笑。

  “嘘——”她示意跟在她身边的三小只安静一些,随后将熬好的药碗轻轻放在门边的桌子上,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鸢姐姐,穗儿姐怎么样了?”琼华急切地问。

  鸢笑笑:“她很好,或者说不能再好了。”

  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一只萤火虫轻轻停在了孤狼的鼻尖。

  ps:今天……总之就是好忙,闹心,这会儿我又懒得跟你们将今天的离谱事了,穗觉罢……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

  “良爷,突然抱这么紧做什么?”恍惚间,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无奈和娇嗔,却那样悦耳。

  “好啦,我都快喘不上来气了!撒娇也不会放你假的,快读书啦!”隐约感觉怀里有个香香软软的东西在扭动,抱起来好舒服,他不禁有些想再抱紧些。

  但她说要喘不过来气了……她是谁呢?好熟悉的声音……

  啊……对了,她是……

  视线中的暗被光取代,而光中最耀眼的,是她。

  周围还是如同上一次见她时那样,同样的黛青床帘,同样的典雅木床,同样的单薄亵衣……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也到了床上,甚至可以拥她入怀。

  “唔……笨蛋良爷老实一点啊,痒……”怀中的佳人俏骂着,脸上却不见恼怒,反倒是红着脸微微翘起嘴角。

  良这才发现他环抱她的手紧紧箍在她那仍旧毫无半点赘肉的纤腰间。

  说起来她的腰真的很敏感啊,稍微一碰就会一激灵,是因为太瘦了吗?虽然看起来有些肉了,腰却还是这么细瘦。

  虽然有些不舍,但良准备听她的放开手。

  可他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仍从背后紧紧箍着她的腰,甚至交汇的双手分开,逐渐顺着她的腰际分别向上下探索过去……

  良生怕她会不高兴,但又无奈什么都做不了,连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探向不该去的地方。

  “唔嗯……良、良爷好狡猾……”她娇喘一声,挣扎的幅度逐渐减小,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俏脸爬上一抹酡红,“不行的良爷……嗯啊……现在是白天,等夜里再……咿呀!别……”

  看着她这副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要从胸口蹦出来般剧烈地鼓动起来,脑子几乎无法思考她以外的事物。

  他鬼迷心窍般轻轻咬住了她近在眼前的光洁脖颈,像是野狼咬住了它的猎物,感受着怀中人触电般的颤抖,和着她特有的淡淡清香和朱唇间不时漏出来的娇哼,良的灵魂几乎完全沉溺。

  她好美,好可爱……

  哪怕这是场幻梦,他也不想醒来,就这样永远,永远……

  但这到底是场梦。(想看后面啊?想着吧。)

  一道算不上明亮的光在他的视线里不断放大、扩散,直至侵占了他的整个视野。

  梦总是该醒的。

  有些刺眼的日光打在了良的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这件屋子只有下午阳光才会照到床上,他们一觉从清晨睡到了下午吗?

  他想要抬手去遮挡阳光,却发现自己的右臂此时动弹不得,一只贪睡的小猫正压在上面。

  也许是在之前流浪时养成的习惯,她睡觉十分安静,小鼻子微微翕动着,脑袋抵着他的胸口,双臂环抱着他的腰,只有腿十分不老实地搭在了他身上,因为是穿着裙子,还露出了半截光洁纤细的大腿。

  良不禁回想起刚刚的梦,咽了口唾沫。

  他又做了一次这个梦,甚至更进一步,但其他两个梦境没有再出现,这是为什么?或者是,这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满穗恬静的睡颜怔然出神。

  虽然睡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但良还是完全没有信心真的和她在一起。

  万一她只是开玩笑怎么办?万一她那时是烧糊涂了怎么办?无论如何她和他在同一张床上互相抱着睡了一觉,她的清白又怎么办?他这是不是趁人之危?她醒来后到底该怎么面对她?

  就在他苦恼之际,可能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可能是被他的动作惊扰,满穗也缓缓睁开了眼,有些呆滞地看了眼良,然后继续抱紧了他,还用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良爷~嘿嘿……”

  “小崽子?”这下良更不知所措了,紧张地拍了拍满穗的背。

  “唔?”大抵是刚睡醒脑子还没开机,满穗现在有些懵然,盯着良的脸看了半天,脸刷一下红了大半。

  “良、良爷……”她赶紧收回了手,埋着头有些局促不安地偷偷瞟向良。

  “啊……你早上睡前跟我说的……”良还是决定直接问。

  “唔……”满穗的脸更红了,她都不敢想现在自己的脸有多烫。。

  怎么没忍住就……呜……这不就是表白了吗!?

  “笨蛋良爷,就会趁人之危……”她小声嘀咕着。

  “我……”良慌了,想要解释什么却说不出话,毕竟他这波的确是……

  “那……”良神色黯了黯。

  他还没说出口,胸口那柔软的触感就又贴了上来。

  “笨蛋良爷……”

  ps:这两天着实没睡好,状态爆差,晚上补了个觉,写点你们爱看的罢……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一)

  “小崽子……”良微微一愣,小心地搂住了她。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两人一跳,他们紧张地松开手,手忙脚乱地钻进被窝或者翻身下床。

  “咔哒”门开了,鸢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嗯?醒了?”她把药放到门口的桌子上,又把之前放在这里已经放凉的那份取走,“你们继续,我没来过。”说着拽走了刚探出脑袋想往里看的琼华,又把门给关上了。

  “良爷……”

  “咔哒”满穗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又被开门声截断。

  “哦对了,药早点趁热喝,我可懒得再煮一锅。”

  “咔哒”

  ……

  两人红着脸,目光不自然地瞥向一边,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几分尴尬。

  “啊啊,对了,先吃药吧。”余光瞥到鸢刚送来的药,良打破了沉默。

  他走到桌子前,刚端起碗,却发现碗底压着张字条,上面清晰地写着:“有点苦,看着她趁热喝了”,字体娟秀精致,小巧美观,想来她以前是练过的,墨迹已经干透,想来是之前就写好放在这里了。

  良放下字条,端起药碗又坐回满穗旁边。

  满穗接过药碗,还不等良说什么,就捧着碗“咕嘟咕嘟”起来。

  良有点傻眼,先不说苦不苦,这不烫吗?这是鸢刚熬好的,他拿着都烫手啊!

  连喝了几大口,满穗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浑身一颤,吐着被药烫得通红的小猫舌可怜兮兮地看着良:“呜……烫……”

  良有些哭笑不得,把手里的勺子递给她:“着什么急啊,鸢说这药很苦,你慢慢喝。”

  “唔?”也许是烫劲儿过去了,也可能是之前没注意,满穗这才感觉到这药的味道,嗯……苦吗?没感觉到,好像还有些甜丝丝的?

  她瞥向良,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压下上扬的嘴角皱起眉头可怜巴巴地对良道:“唔……良爷,好苦……”

  良无奈:“那也没办法,药总是得吃啊。”

  “嗯……”满穗撅起嘴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那我要良爷喂!”

  “啊?我?”良懵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嗯嗯,要不我吃不下……可以吗良爷?可以吗?可以吗?”她面露期待。

  “额……我……你刚才不都喝下去半碗吗?”良有些犹豫,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刚才是喝太快又太烫没反应过来,现在知道它苦我就不敢那样喝了呀……”说着,她捂着脑袋靠向良的肩,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呜……头好疼……”

  良一颤,到底是没推开她:“好吧……”

  “那就麻烦良爷咯~”满穗轻笑着把碗递给良,自己则干脆靠在了良怀里等待投喂,这会儿倒是已经完全看不到半点刚才那副可怜的样子的痕迹了。

  良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看着她的开心的笑脸也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他舀出一勺药汤,不知为何,他握刀都不曾抖动半分的手此刻却有些许颤抖,把汤匙送进满穗嘴里,奇妙的滞涩感和她扬起的眉头让他心底一颤。

  “唔……良爷,烫,要吹一下……”咽下药,满穗又抬头看向良,良从她眼里看出了快要满溢的笑意。

  “好……”明明是这种莫名其妙还麻烦的要求,良却感觉不到半点不爽,反倒是有些享受这种体验。

  大概是他变得奇怪了吧,但这种感觉……也不赖。

  良又舀起一勺药汤,按她所说的,轻轻吹了吹再送进她嘴里。

  看着她兴奋满足的样子,良不禁笑道:“这会儿又不苦了?”

  “不苦了,良爷喂的药,不会苦的。”何止是不苦,简直比她路上吃到的糖丸更甜。

  接着是下一勺,再下一勺……

  碗不大,很快碗里的汤药便见了底,最后良意犹未尽地刮了刮碗底的药渣,还是把碗放在了一边。

  “嗯?喝完了吗?”没有等到下一勺的满穗抬头看了看良。

  “嗯,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良这才想起来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应该让她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吃药的。

  “嗯?良爷还想继续?”满穗坏笑着。

  “生着病可不能饿肚子。”良揉了揉她的脑袋,“准备起床去吃饭吧。”

  “欸……良爷不喂我了吗?”

  “……”良还真有些意动,但到底是忍住了,“老实自己吃饭,也好让琼华她们放心。”

  “嘿嘿,好。”

  ps:忙、困、穗。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二)

  满穗刚准备下床,良凑了过来:“要我扶你吗?”

  “不用啦,我只是头疼,又不是腿脚有问题,不过……”她眨眨眼,“要不良爷抱我下去?嗯……背着也可以。”

  “嗯……”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说着就在床边坐下,看上去真的准备去背她下楼。

  “笨蛋良爷,逗你玩的啦。”满穗捂着嘴轻笑着,只有她们两个人腻歪一下还好,要是当着鸢和琼华她们的面……

  “放心啦,真的没问题的,”为了证明自己的确不需要扶着,满穗跳下床来回走了两步,“看吧,真的没……”

  “咚!”

  嗯,不管是脑门还是门框,和上次撞在了同一个地方呢。

  “呜……疼……”满穗捂着脑袋上又鼓起来的包跪坐在门框边,委屈得眼角都涌出来泪花了。

  良赶忙凑过来,检查了一下确定并没有大碍,又有些心疼地替她揉了揉:“要不还是我背你下去吧?”

  “不用!”抹去泪花,满穗撅着嘴偏开头。

  良微笑着叹了口气,牵起了她的手,本就柔若无骨的小手此时更多了几分温热。

  嗯……捏起来好舒服……

  满穗象征性地甩了甩手,也就任他牵着了。

  “走吧……”良轻轻拽开门。

  “哇啊啊!!!”

  开门的瞬间,良手上一沉,有三个人也随着门倒了进来。

  是琼华她们,三个人本来正整整齐齐靠着门,良这一开门她们也就跟着门倒了下来。

  因为一手还牵着满穗,他只来得及接住最前面的琼华,红儿翠儿她们则是摔到了一起,不过她们对此似乎不必在意,拍拍屁股就又站起来围向满穗。

  琼华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良,刚准备说些什么,又注意到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咬了咬嘴唇,从良怀里站直身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许黯然:“谢、谢谢良爷……”

  “穗儿姐,你好些了吗?”刚站稳,翠儿就迫不及待地围着满穗看这看那,好像在确认她有没有什么问题。

  “放心啦,都说了是小病,很快就好了,”满穗道,“话说……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她们刚才贴在门外不会……

  “额……”红儿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额们是看琼华她好像很感兴趣,鸢姐姐又说我们先不要进来,就……”

  满穗瞥向琼华,后者只是有些失神地低了低头。

  满穗轻轻叹了口气,用空着的那只手拽起琼华的手。

  “穗儿姐?”琼华看起来有些愣愣的。

  “我有些饿了,你们中午吃了些什么啊?”她微笑着问琼华同时拽着她走向下楼的楼梯。

  “细米粥!鸢姐姐说穗儿姐生病应该吃些细的!”翠儿兴奋地抢答,“还有炒白菜!”

  “是嘛?”满穗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好吃!”

  琼华松了口气,面色复杂地看着满穗牵着自己的手。

  ……

  几人移步楼下大厅,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一个人也没有,桌子上倒是有两个倒扣的盆,想来是给两人预留的午饭。

  翠儿急匆匆跑到桌子前把盆掀开,一个盆下是一大碗粥,另一个则是半盘炒白菜。

  粥还温,良找了个小碗给满穗盛出一碗,端着碗和勺看向满穗。

  “良爷是要喂穗儿姐……”翠儿还没说完,被红儿拽了拽衣角打断。

  满穗俏脸一红:“咳咳,我都多大人了,还得人喂?又不是什么大病……”

  “是啊,多大人了还要人喂。”良不禁笑出了声。

  “唔……”满穗狠狠地瞪了良一眼,然后自顾自开始吃粥,良也给自己盛出一碗,坐在她身边吃起来。

  “嗯?吃上了?”此时,鸢从楼上走下,刚好看到他们,“不够锅里还有,我让老牛多煮了些吃不下去也将就着多吃点,生着病不能再饿肚子。”

  她伸手在满穗额头前试了试温度:“还行,今天晚上再吃一次药睡一觉明天应该就能好差不多了。”

  满穗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谢谢。”

  鸢挑了挑眉,扭头瞥了眼良,轻笑一声,在她头顶揉了揉:“不客气,替我照顾好这块木头吧。”

  “我会的。”她一字一句认真道。

ps:是不是又有些拖沓了?其实我感觉这种日常也不错?这两天有点太忙了思路不是很顺,加更可能要等考完试了,果咩那塞……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三)

  饭后,良又带着满穗回到她的房间,让她躺下,自己则搬过旁边的板凳坐在她床边。

  “良爷,手。”满穗把小手从被窝里抽出,伸向良,良则是用自己的手紧紧裹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尽可能将手上的热量传递给她。

  “好些了吗?”他关切道。

  “我没……”满穗本是想着和往常一样忍一忍就过去了,但看着他有些慌乱而急切的脸顿了顿,然后用她空着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唔……头好胀,有点想吐……良爷,我好难受……”

  见她这副可怜样子,良不禁又把她的手握紧了些:“应该是药还没起作用……要不你先睡会儿?睡着就不难受了。”

  满穗的嘴角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可是,我好难受,睡不着……”

  “那怎么办……”良这会儿恨不得替她难受,可也只能干着急。

  他幼时生病他爹是怎么照顾他的来着?

  嗯……哦对,冷水毛巾敷额头,若是实在严重还可以抹些酒在身……

  良瞟了满穗一眼,又不自然地偏过视线。

  第二个法子还是姑且算了吧……

  “良爷,良爷?”

  “嗯?”

  满穗扶着额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良爷连这都不愿意吗?那还是不要管穗儿了,我自己在这里忍一忍就挨过去了,没关系的,我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特意加重了“以前”两个字,更让良心里一痛。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我刚才没注意。”良赶忙问。

  “我只是想让良爷跟我说说话,但看来良爷不愿意,是我自作多情了,放心吧良爷,我没关系的,不会突然死掉什么的给你添麻烦的……”满穗神色黯然,准备从良手中把手抽回来。

  实则快要压不住嘴角了。

  突然感觉这样调戏良爷好有意思,既然生病了,那她可以稍微撒撒娇吧?嗯……可以吧?就当是报仇的一部分,嗯,就是这样。

  死掉……

  良突然想起那在他怀中逐渐失温的娇小身躯,那兴奋解脱中带着些许不甘悲伤的眼神在他眼前逐渐涣散,却也深深印入了他心头。

  “别再说这种话,我不会让你死的!”良猛地站起身,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眸。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此如此敏感,但只要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就会让他无比烦躁。

  “爹爹,我会死吗?”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满穗一怔,或许是她烧糊涂了,面前的人好像和那个衣衫破旧失意烦躁却仍拼尽全力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的人重合。

  鼻尖有些发酸,满穗偏过头去,沉声道:“那……良爷会死吗?”

  “我?”良愣了愣,“人总是要死的,何况是我这种作恶多端的,反正琼华她们也已经安顿好了,若是你想,我现在就可以……”

  “不行!”想到自己生命的最后感受到的那份温暖坚毅的触感,满穗的身子有些抖,“我不要良爷死!”

  说完,她又感觉自己有点激动了,又小声补充道:“因为良爷的命是我的,在被我榨干价值之前不许死……”她果然是烧糊涂了,因为一句话就激动成这样。

  嗯……也可能是她在他面前不再想想这么多了。

  他和爹爹还是不一样的,可是这份令人心安的温暖却又那么相似。

  “唔……好啦好啦,我们都不要说这个了。”尽管已经死过一次,嗯……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个,两人对关于死亡的话题由为敏感。

  “哦哦,好。”良也冷静下来,坐回板凳上。

  两人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但良紧紧攥住的手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

  “小崽子,”良开口了,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如果那天我没有找到你,你是不是真的会去轻生?”

  “这个问题你那个晚上就已经问过了。”

  “可你当时没有回答我。”尽管满穗故意低下头去了,但良还是认真地注视许久她。

  “好啦,答案并不重要,反正现在就算是为爹爹他们那份,我也要漂漂亮亮地活下去不是吗?”

  “以前是为了给爹娘报仇而活,现在仍是为你爹娘而活,”良也挪开视线,“小崽子,你何时能为自己而活一次呢?”

  “什么话这是,我这就是为自己而活好吧,毕竟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

  “是吗?那好吧,我说不过你,”良叹了口气,“但你要记得,你还是个女孩子,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活着就好。”

  “……”

  ps:考试结束,咱又复活辣!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四)

  “叩叩叩”又响起一阵叩门声,良这才把手松开,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是红儿,她端着一盆冷水,里面还泡着块汗巾,看上去有些费劲,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他们走过来。

  “呼……还好还好,没撒出来,”把木盆放下,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抬手抹了把汗,“良爷,鸢姐姐让额把这个送给你们,给穗儿姐敷敷脑门,好得快!。”

  良刚准备自己抽空去搞来着,药也是,鸢想得还真是周全。

  这么一想这俩人果然还挺像的?

  良点点头,把木盆拽到自己面前,把汗巾又沉在水里浸了浸,又用力拧干。

  “穗儿姐怎么样了?”红儿凑到满穗床边,扒着床沿问。

  “啊?”满穗看上去在想事情,有些愣神,挤出一抹微笑,“哦,我好多了,别担心,吃了药,明天应该就没事了……呀!好冰!”

  水应该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得满穗浑身一颤

  “那就好,额还要帮鸢姐姐收拾桌子,走了走了。”红儿说着朝他们挥了挥手就出了门,没过多久又听到轻快而急促的下楼梯声。

  “看来红儿她们和鸢姐姐相处得还不错?”满穗放松地笑笑。

  “嗯,是啊,我们也能松口气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满穗道:“话说,等明天我病好了,咱们又要出发了啊……”

  “额……”良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把他关于行程的想法告诉她,“关于这个,我还是打算再留两日,至少等你和琼华她们一起过完生辰咱们再走。”

  “唔……”满穗有些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很想在这里过生辰,但你知道的,我们的时间很紧,按理说要不是我生病耽搁了,稳妥起见今天就应该出发的,毕竟我们也没法保证闯军会在那个小村子里待多久,他们是秘密行军,要是错过了可不好打听。”

  “而且良爷已经给我过了一个印象深刻的生辰了,我们还是不要麻烦鸢姐姐了。”

  “不是这回事,”良很认真地盯着她,“上一世过的是上一世的,我那时不知道也就没做什么准备,甚至都没能祝你句生辰快乐。”

  “闯军那边只要目标明确,早晚都是能搭上线的,可你的十四岁生辰、和我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可就只有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你好好过了,和琼华她们一起。”在她面前,良的态度难得这么强硬。

  “可是,那样的话……”满穗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良认真的眸,实在是说不出来,只好低下头轻声喃喃道,“良爷真是任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嘴角倒是非常诚实地弯出了甜蜜的弧度呢。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为了那天能高高兴兴地过生辰,你要赶紧好起来啊。”说着,良伸手温柔地帮满穗捋了捋被汗水粘在颊边的发丝。

  “嗯、嗯……”满穗小脸一红,“会的。”

  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坐起身:“哦对了,既然要延后出发,那我们就要尽可能快些赶路,那样晚上可能没时间去做影子戏小人了,要不我们趁现在没事做先做影子戏小人吧?还差一些呢。”

  “嗯……”良有些犹豫,“你现在还难受着吧?要不还是好先躺下好休息……”

  “可我在这里躺着很无聊欸,又睡不着,”满穗眨了眨眼,“我真的没问题啦,一会儿认真做起来就顾不上难受了,而且这里做小人的环境怎么也要比大半夜的山里好吧?”

  她轻轻摇了摇良的胳膊:“来嘛良爷,陪我做小人。”(这两段单拎出来怎么感觉那么怪呢……)

  看来她一开始就完全没把做小人看做工作,而是一种兴趣和娱乐吗?

  良叹了口气:“行吧,但是难受的话早点和我说。”

  “嗯嗯!”满穗点了点头,脑门上捂着的汗巾差点掉了下来。

  “你等一下,我去拿东西。”帮她重新给汗巾浸了一遍凉水,良出了门。

  他们的行李都放在良的房间里,也没几步路,他很快就拎着熟悉的木箱回到满穗床边。

  “来。”良小心地扶着满穗在房间的小桌子前坐下,帮她将箱子里的物件一件件取出、放好,然后自己也搬来板凳坐在她身边。

  ps:今天有点忙(指玩zzz玩上头了)来晚了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五)

  两人一直做到太阳西沉,翠儿跑上来喊他们吃饭,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好在期间满穗并没有表现出难受的样子,感觉也稍微精神了些,看来的确是病情开始转好了。

  满穗病着正难受吃不进去饭,良也没心思吃,两人凑合对付了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良,她难受吃不下饭,你怎么也吃这么少?”鸢皱眉道。

  “今天没怎么活动,我不是很饿。”良回头解释了一句,就准备牵着满穗回屋。

  鸢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也放下筷子,开口叫住了良:“良,你等会儿,明晚这个时候我有些事,小张和老牛他们也腾不出手,全交给这几个小娃子我不放心,一会儿你过来一下,我教你煎药,顺便跟你说些事。”

  “嗯……我感觉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已经没事了,用不着喝药了吧?”满穗道。

  “不行,”鸢果断地拒绝,“先不说明天这个时候你到底能不能好利索,就算好差不多了也得再吃两次药,免得复发还要让你良爷担心。”

  “嗯,我也觉得这样保险,”良点点头,轻轻捏了捏满穗的小手,“你身子骨弱,谨慎些好。”

  “唔……好吧。”满穗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将满穗送回床上躺好,良又下楼找到鸢。

  鸢瞥了他一眼,把琼华红儿她们打发去收拾桌子,扭头对良招呼道:“去厨房吧。”

  “以前煎过药么?”进了厨房,鸢一边翻找药包和药釜,一边随口问道。

  “没有,生病时都是直接让药铺熬好的。”良四处看了看,然后在灶台前熟练地生起了火。

  “嗯?”鸢挑了挑眉,“你不怕火了?”

  良微怔,突然想起来他好像确实跟她提过一嘴他怕火的事:“都过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呢?”

  “也是突然想起来的,说起来你应该尤其怕影子戏吧?毕竟……”鸢从缸中舀了盆水倒进药釜,“我煎一遍你看着点,明晚不行让红儿帮你看着点,她会一些。”

  “好。”良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好的?感觉当时你说的还挺严重的。”鸢又问。

  “嗯……一个月之前还是怕的。”良说着,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是因为她?”鸢把药包拆开,将药浸入釜中的凉水。

  “对,那个装影子戏东西的木箱是舌头还在时我们从路边的尸体上扒下来的,我当时只是念着我儿时的旧事想要带着自己琢磨琢磨,结果她还真学过几手影子戏,每晚教我些,倒成了我们互相接近的契机,嗯……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大概半路就会被她杀了吧?”

  “看来她还真是改变了你不少,你以前可没这么多话,都是我说你听着。”药泡上了,火也点好了,鸢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事,和良聊起天来。

  良笑了笑:“的确,哪怕换以前的我来也认不出来现在的我吧。”

  大概惧火的野狼能够直视火光而走入光亮时,也会被连带着变得活跃几分吧。

  鸢看着他嘴角藏不住的笑,也轻笑着叹了口气:“那你决定了?”

  “什么?”

  “你和那小女娃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尽早下决定,总不能真这样一直和人小姑娘不清不楚地混在一起。”

  “嗯……”良深吸一口气,“虽然我现在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她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但我是真的很想待在她身边,甚至……”或许是因为太远难以触及,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也够表达他的意思了。

  “啊……关于这个,”鸢想了想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来着……”那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都快能拉出丝来了,也就他这根木头看不出来,说到底还是对他以前的身份和关系不自信吧,这匹可怜的孤狼也算终于有个伴了。

  “嗯?”良挑了挑眉。

  “没什么,”鸢偏过头,去看药釜里的药,“既然下定决心了就好,能看出来你是真的很宝贝她,那就祝你成功吧。”

  “好了,这药泡开了就行,然后放灶上大火把水煮沸,然后再换小火煮一柱香的时间,中间没事可以搅拌搅拌,但别一直敞着盖……”鸢仔细地向良讲述了一遍煎药的流程,一直到药煎好才放他端着药上楼。

  ps:今天回了趟老家,又陪母上大人和一抹多逛了半天街,加更姑且喂吞更兽了,明天会有的。(大概)

  以及断了这么久思路忘差不多了,如果有hxd有想法欢迎跟我说,这尊嘟很重要!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六)

  “小崽子,我……”良推门进了房间,就看到满穗坐在桌前,背着手有些心虚地四处乱瞟着。

  “啊……良爷你回来啦……”

  “不是说好了吃完饭就好好休息么,做小人的事还有时间,不着急的,”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药碗放在桌上,搂着满穗的腰轻轻地把她抱起来,“鸢说怕你传染琼华她们,今晚去我那睡吧,她另备了铺子,我打地铺凑合一晚就好。”

  “唔啊!?良爷?”满穗吓了一跳,也没顾上他的后半句,反应过来后也环住良的脖颈,“唔……好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嗯?不喜欢这样吗?”良搂着她的腰,大概是这里没什么骨头,倒是格外有些肉感,软乎乎的。

  就是太轻了,感觉和那个木箱有的一拼,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

  良爷,好近……

  “不、不是……”满穗因病而煞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有点痒……”

  “那这样?”良换了个姿势,一只胳膊垫在她身后,另一只手则托住她的腿弯(其实就是公主抱啦……)。

  “都、都可以啦……”心里念着良爷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满穗把脸深深埋进了良胸口。

  良皱眉:“嗯?脸好烫,怎么感觉烧得更厉害了?一会儿赶紧把药吃了。”说着,抱着满穗出了门,快步向他的房间走去。

  嗯,放心了,是良爷本人。

  满穗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拽紧了良的衣襟,用小脸隔着衬衣蹭了蹭良的胸口。

  良此时却感觉怀中人吹在他胸口的炙热鼻息几乎快要点燃他全身的每一处经脉,让他也感到有些许燥热。

  是天气变暖了吗?

  直到一路走回房间,把满穗放在床上躺好,良才松了口气,又赶紧略带慌忙地出了门:“我去把药拿过来。”

  出了门,良花了好一会儿来平复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然后感受着胸口的余温,傻笑着回到了满穗她们的房间。

  “良爷?”琼华此时正在房间里,看上去应该是来拿自己的外套的,看到良神色有些古怪。

  “你不热吗?”良随口问了句,他现在可着实有些燥热。

  “热……吗?”琼华的脸色更古怪了,“良爷,今晚要比前两天晚上还冷些吧?我是冻受不了了才上来拿衣服的。”

  “嗯?是吗?”良微怔。

  “良爷有什么高兴的事吗?”琼华又问。

  “嗯?没有,怎么了?”良不解道。

  “啊,没什么,就是看你笑挺开心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良爷一直在笑呢。”

  良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赶忙正了正脸色:“咳,没什么,你去玩吧,我就来拿个药。”说着端起药碗就准备离开。

  “那个,良爷!”琼华拽住良的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怎么了?”不会是被他吓到了吧……果然他不适合笑脸?

  “我……”琼华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我想问问穗儿姐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额头热得吓人,”良突然想起来还没跟她说今晚的安排,又补了一句,“所以今晚就不让她和你们一起睡了,免得传染。”

  “穗儿姐要和良爷一起睡吗!?晚上!?”琼华突然激动起来。

  “对……啊当然,我去打地铺,别想太多。”过了这么久,琼华在想什么良已经大概能猜出来了。

  啧,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都这么早熟么,那小崽子也是……

  “哦、这样啊……”琼华松了口气,“良爷,我……”

  “琼华姐!怎么还没……”这时,翠儿又推门闯了进来,“欸?良爷也在?”

  “啊……我来拿药,马上就走,”良这才想起来这暂时姑且也算女孩子的房间,又对两人道,“你们玩去吧,我该去喂你们穗儿姐吃药了。”

  “好,良爷再见!”翠儿挥了挥手。

  “良爷再见……”琼华神色看上去有些黯然。

  “嗯。”因为刚出锅的药很烫,良双手端着药碗边缘这会儿腾不出手来,只是向她们点头示意。

  好了,该去喂小崽子喝药了,想到之前喂药时满穗的样子,良感觉刚散去些许的燥热感又莫名升了起来。

  ps:特色情况,我爷得癌症了,直肠癌晚期,我明天得回一趟东北,五点多点就得起床赶车去飞机场,今晚先睡下了,加更姑且吞下(虽然我都快忘了我欠多少字了……)。

之后的更新我尽量保证日更,但偶尔可能有特殊情况见谅。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七)

  “良爷?”

  “良爷?良爷发什么呆呢?是要留着自己吃吗……咳咳……”满穗带些打趣意味的声音把良从思绪中拉出。

  “刚才去拿药时碰到琼华了,感觉她好像不太对劲?总感觉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到最后也没说出来。”良一边把手里的汤匙送进满穗口中一边道。

  “啊呜……”满穗咽下汤药,略无奈地小声嘟囔道,“还以为良爷是真开窍了,多少能猜到些,现在看来果然还是那个良爷嘛。”

  “额……什么意思?”良又舀起一勺药,问道。

  “没什么,良爷不用担心,我会……琼华她会想明白的……啊呜~”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有她在,良已经不想再动脑子了,干脆也不去多想,一勺接一勺地喂着药。

  “嗯……说到这个,良爷你是怎么看琼华的?”满穗把药咽下,突然问。

  “怎么看……”良捏着汤匙沉吟片刻,“大概是个过分讲究但懂事听话的大小姐?”

  “不是说这个啦……”满穗撇撇嘴,“嗯……你觉得你俩算是什么关系?”

  良又想了想:“人牙子和小羊的关系……哦不对,现在应该已经不算了,大概也就算是熟人?”

  “……”满穗这会儿着实有点无语,“我也不是说这个……”

  “那……良爷感觉琼华和我比……怎么样?”满穗脸色微红,微微偏过头去,却不住瞟向良。

  “比你安分老实多了,性子更柔些,温柔漂亮,虽然家道中落但至少也还能衣食无忧,大概属于是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良分析道。

  “唔……”满穗鼓起腮帮子,酸溜溜地道,“所以良爷比起我更喜欢琼华是吗?!”

  “嗯?我可没这么说,”良把汤匙放到碗里,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她鼓起来的小脸。

  软软的,手感不错,要不试试捏一下?

  “良爷!”满穗一副要炸毛的样子,良总感觉他再戳下去她就要一口咬上去了。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你是特别的,嗯……”良沉吟着再次拿起汤匙,“啧,我不太会形容,就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嗯哼?刚才说琼华的时候不是很会说嘛,怎么到我这儿就没词儿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嘴角倒是很诚实地弯了弯。

  良挠了挠头,这般形容寻常女子的话他听舌头讲多了耳濡目染也多少记下些,但他总觉得那些都不适合用来形容满穗,可真要他说些什么来,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只是想不到什么话能形容你,我以前也觉得等我有钱结婚时我多半会喜欢琼华那种类型的,不求有所作为,能相夫教子安安静静地活着就好,在那时的我看来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事了。”良一边喂药一边道。

  “但是啊,你改变我太多了,让我知道了有些事情比单纯无意义地活着更重要得多,你把我从这个大尸堆里拉起,又那样鲜活,我又怎么再喜欢上圈里麻木的羊?”良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或许毫无逻辑,或许前言不搭后语,但这就是他的第一想法。

  “好啦,不要说……咳咳……咳咳咳……”满穗满脸通红地打断他的话,却不小心被嘴里的药汤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没事吧?”良赶紧把药碗放在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咳咳……唔……都怪良爷……咳咳咳……净说些怪话……咳咳咳……”

  “好了,先别急着说话,顺顺气先。”良有些哭笑不得地给她顺着气。

  “呼……”过了好一会儿满穗才缓过劲来,又不知为何突然傻笑了一声。

  “怎么了?”良问。

  “嗯哼~没什么。”

  三两口把最后的药喝完,满穗挪了挪身子,轻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床垫:“良爷,坐过来些。”

  “嗯?好。”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良还是把药碗放在一边闻言照做。

  床算不上大,良的身形又宽,坐在床上就要占去半张床的宽度,又刻意稍微给满穗留了些距离,所以还有小半边身子在床外,靠着床头坐下。

  可满穗不管这些,良刚刚坐稳她就直接扑进他怀里,用手环抱住他的腰,小脸贴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

  “小崽子!?”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良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去抱住她却又不敢,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是有些尴尬地悬在半空。

  满穗抬起微红的脸,水灵的眼弯成了月牙:“哼哼~这是惩罚,良爷不许动哦。”

  “啊?”良也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僵硬地擎着手。

  “噗嗤,”满穗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出了声,然后又向前蹭了蹭,红着脸凑到良耳边轻声耳语道,“良爷,抱我~”

  ps:多谢大家关心,我爷爷的病已经是晚期,不太存在痊愈的可能,我们还没告诉他这事,就跟他说是普通的小病,从医院拿药给他吃,每天带他满哪玩玩(因为化疗太折磨人了,他那么大年纪我们也不忍心折腾他了),现在他老人家还挺精神的,每天还能出去溜达溜达或者搓搓麻将(也是没想到我终于还是学了麻将是因为这个)。

  这章是这两天看着他们打麻将的时候凑出来的,为了告诉你们咱姑且还活着,过两天母上大人过来我就轻快了,应该就能恢复更新了。

  大概就是这样。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八)

  晨光熹微,良稍微适应了一下床边洒进来的阳光,缓缓睁开了眼。

  “唔嗯……”怀里的人轻轻发出一声呢喃,吸引了他的目光。

  感受着被满穗枕得有些发麻的胳膊,良无奈地笑笑,这地铺到底是白打了。

  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良用搂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眶,满穗可能是有些不习惯,也或许是稍微有点冷,又朝他怀里蹭了蹭。

  他这一夜睡的,该说好还是不好呢?昨晚被这小妖精撩得心猿意马的,结果她是撒够了娇倒头就睡,可他搂着她躺了大半宿愣是没能睡着,直到天色泛青才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不过,大概是有个舒服抱枕的原因,这一觉睡得相当踏实,这会儿算不上困。

  清醒点后,良又把注意力挪回满穗恬静的睡颜上。

  相比于昨天那副病怏怏的样子,现在她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

  可能是还病着,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起床,总之这会儿她睡得很香甜,小琼鼻带着胸口一起一伏,温热的鼻息打在他胸口,撩得他心头痒痒的。

  这小崽子……

  大概是因为本身就天生丽质加上最近没怎么挨饿和之前洗了个澡,满穗的小脸看上去像是刚蒸熟的鸡蛋羹一样,看上去柔软的很有弹性,想来手感会很好,嗯……也确实是这样,果然无论经历了什么,到底是小孩子的脸。

  良回味了一下昨晚戳她脸时的手感,应该比鸡蛋羹更有弹性一点,而且没那么易碎。

  颜色也差些意思,虽然这样看起来就很健康,但或许再白些会更好看?果然以后要再给她养白嫩些。

  这么想着,良感觉自己的手又有些发痒。

  果然戳一戳还是不过瘾,要不试着捏一捏?她不会醒吧?

  良抬了抬手,又注意到满穗微微勾起的嘴角,赶忙停了下来。

  嘶……这小崽子不会是在装睡,想等他真的下手的时候再睁眼看他窘迫的样子吧?

  嗯……很像她能干出来的事。

  到底要不要捏一下试试呢……

  良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试一下,要是真把她弄醒了……就说是在叫她起床吧。

  打定主意,良又抬起手,先是试探性地轻轻戳了两下,满穗似乎是有点痒,轻声咕哝了句什么,又往良怀里钻了钻。

  嗯?真的睡熟了?

  良见此也不再束手束脚,直接在她颊上捏了捏。

  哦,和戳的时候不一样,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脸上根本没多少肉,虽然比身上好些,但也接近皮包骨了,先前的触感更多是因为她的皮肤还算不错,之前戳的时候她鼓起了脸,这次是怕弄醒她也就没戳到骨头,所以没能发现。

  若是再有些肉,这小崽子还真是个美人胚子,虽然现在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轻轻抚着她的脸,良不免有些心疼,又开始期待她未来的模样。

  话说他好像已经见过了?虽然那只是他自己的想象。

  想起那夜梦中的缠绵,良老脸一红,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柔情。

  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嗯……他以前也从未想到自己能对着女孩的脸玩这么久……

  “良爷,好玩吗?”

  “好……”良下意识答道,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收回了在她脸上揉搓的手,“咳,你什么时候醒的?”

  “嗯……大概是良爷捏我脸的时候?”满穗微微眯起了眼,笑道“良爷这么喜欢玩我的脸?继续也是可以的呢,要我再装一会儿吗?”

  “额……那是在叫你起床。”良不自然地偏过视线,说出了提前想好的说辞。

  “哦~是嘛?”满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良爷说是那就是吧,早安哦,良爷~”

  “……”这小崽子……

  虽然好像糊弄过去了但还是莫名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早安,那起床吧?”良道。

  “唔嗯……”满穗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还不等良反应,又缩回他怀里,“不要,还早呢,再睡会儿嘛。”说着,用小脑袋蹭了蹭良的胸口。

  此时,在良看不到的地方,满穗加上浮现出两抹酡红。

  呜啊……又和良爷一起睡了……

  昨晚一冲动就……

  但好暖和,有点舒服……

  呜啊啊啊……好害羞啊啊啊啊………

  “好吧……”满穗心绪翻涌时良也有些僵硬地轻轻搂住她,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看到她不自觉微微扬起的嘴角才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要习惯一下,这小崽子都这么主动了,他也没道理再顾忌那么多。

  话说这小崽子怎么这么热?是热病还没好吗?

  “病怎么样了?还难受吗?”他关切道,同时捋了捋她的发丝,用手背贴在她额头“嗯……还是有点热……”

  “唔……感觉好差不多……”满穗下意识答道,但随即反应过来那是因为她羞得脸上发烫,又立刻改口,“啊不,还有一点晕……”说着,她装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把脸埋进良胸口,免得让他看到自己羞红的脸。

  “那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虽然抱着这个软乎乎的小抱枕赖床很舒服,但良还是准备下床去给她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欸?不要,不想吃东西……”满穗拽住良的衣襟,同时还把裙下一条纤长的腿搭在了良身上,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似的贴在良身上,良甚至能感受到那纤细柔软的曲线。

  满穗正趁着起床气撒娇,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小腹上,有些硌得难受。

  “嗯?”她刚准备掀开被子看看是什么东西,良却猛然一躬身,那股触感随之消失。

  “良爷?”满穗看着他奇怪的动作,有些疑惑,“怎么了?”

  大早上刚起床就被这小妖精一顿撩,良直接就产生了正常的生理反应。

  “没,没什么,”良满脸通红地慌忙拽住被子,“你……你生着病不能不吃东西,我还是拿点吃的给你去吧。”说着,就准备抽出满穗枕着的那只手。

  可满穗却完全没往那里想。

  “唔?”满穗挑眉,拽住良,又凑近了些,良甚至已经可以闻到她身上残留的淡淡的药香,“良爷很可疑哦……”

  要命……

  大概是被那味道熏昏了头脑,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不断凑近。

  “到底怎么……”小腹熟悉的触感打断了满穗的询问,她疑惑地看向被子那个方向,“唔……这个位置是……咦咦咦咦咦!!??”

  满穗猛地放开良,往后挪了挪,本就发烫的脸上更染上两抹绯霞:“良、良爷!?”

  “啊……这个……我……”良感觉自己头回杀人时都没这么紧张,慌忙地试图解释,却一时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我、我还是去给你找些吃的吧……”说着飞快地下了床。

  “哦哦,好、好啊……”满穗的脸则是红得快能滴出来血,这会儿直接把小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真是要命……”良跑出房间后为了避免撞见其他人而尴尬,又打了盆水花了好一会儿来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身上不再那般燥热,但他的心思却又浮动起来。

  虽然是大早晨,但他……

  难道他真的是喜欢女童?

  良陷入了自我怀疑。

  不对啊,虽然外貌上比起小崽子差点意思,但他从来没有对琼华她们仨起这种反应,难道是之前那两场怪梦?

  想起那场梦,良又隐隐有些燥热。

  啧,不想了,还是看看后厨有什么吃的吧……

  “良?”刚走进厨房,正撞见在鸢叼着根还带着水的黄瓜走出来,“刚起来?昨晚没睡好?”

  “额……算是吧……”良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随口道。

  鸢又走回厨房:“我给你找点吃的吧,顺便给那孩子带点。”

  “多谢。”良跟了上去。

  “那孩子的病怎么样了?”鸢咬了口黄瓜,开始在厨房里翻找起来,“好些了没?”

  “嗯……还是有点烧,不过看样子是好些了。”

  “那就好,早上就算了,中午再吃次药……这有些干粮,早上还有些粥,还温着,你带给那孩子去。”鸢又啃了口黄瓜,把干粮递给良,又用黄瓜指了指桌上剩下的粥。

  良接过干粮,指了指她手上的黄瓜:“你早上就吃这个?”

  “嗯,早上吃不进去东西,就用它垫垫肚子咯。”鸢随口回道。

  ps:轻快些了,今天额外闲些,加上前两天的稿把加更一起搞了,以后或许能恢复更新了,至少应该不会耽误正常更新了。(大概)

  打赏加更(1500/3000)(亏咱还记得住)

饿殍:重走千里(七十九)

  良端着食物回到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咔哒”

  随着开门时发出的响动一起冒出来的还有一颗小脑袋,满穗从被窝探出头瞥了良一眼,又飞快地缩回了被子底下。

  “额……小崽子,我……”良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又好像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拿了些粥,你吃点?多少垫垫肚子。”

  因为蒙着被子的缘故,也或许是病没好利索,满穗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不,不用了,我不想吃东西……”

  “好吧……那晚点再说,”良把吃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早点吃了,粥还温。”

  “嗯。”藏在被窝里的满穗微红的小脸上带着纠结。

  她在芸姐那边讨过活,耳濡目染下对那方面的事自然是多多少少有点了解,嗯……不如说关于那方面的知识比良还丰富些……

  她知道那种事大概是怎么回事,自然也知道当时抵在她小腹上的那个触感意味着什么。

  良爷他……

  可是,那是不行的……

  先不提她的身体和年龄,她和他之间到底是隔着一根名为仇恨的刺。

  她可以把向良撒娇看作对他的折磨和压榨,是他在单方面地服务着她,是她对他复仇的一部分。

  可这种近乎于自我欺骗的方法总是有极限的,大仇未报,那一条线是他们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触及的,否则她又如何向逝去的亲人们交代?

  或许,她真的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和他的距离,还是太近了吗?

  ……

  两人陷入了诡异而尴尬的沉默。

  “额……要我喂你吗?”良试探着开口。

  “好……啊不用了……我不饿……”

  “出来吧,不会很闷吗?”

  “……”

  那张伶俐的小嘴难得没了回应。

  “咔哒——”(谢谢你,尴尬拯救者,鸢神!)

  “良,干粮没拿,你也多少吃……”鸢叼着只剩半截的黄瓜手里那着块干粮走进房间,扫了眼一旁地上叠得整整齐齐的铺子,又瞟了眼床上的谜之凸起,话头一顿,“要不你下去吃点吧,让老牛给你加个菜。”

  “嗯?不用了,我不是很饿……”

  “不,你很饿。”鸢拍了拍良的肩,并给了他个眼神。

  “那……我饿一下?”良理解了她的意思,迟疑片刻,还是出了门。

  “哒哒哒……”

  良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鸢把干粮放在桌上,自己则在床边坐下。

  “他走了,我们聊聊?”她啃着黄瓜道。

  被子窸窸窣窣地蠕动了几下,从一端探出了个小脑袋。

  鸢美眸中带着几分无奈:“说说吧,又怎么闹别扭了?因为又睡一起害羞了?”

  “……”满穗沉默片刻,闷闷开口,“鸢姐姐,你是怎么和良爷认识的?”

  “我?”鸢挑了挑眉,“你们良爷没跟你讲过?”

  “讲过,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良爷的。”满穗埋着头,没去看她。

  “嗯……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呢……”鸢沉吟片刻,“那他应该给你讲过我家那件事。”

  “当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的,但他拿刀给我劈出了一道光来。”

  “我很快就想明白他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可那已经不重要了,他当时的那张脸我现在还记得,凶戾、纠结、慌乱、却没有一点懊悔,我当时就知道,他和那群牲畜不一样。”

  “虽然现在说起来有点羞耻,但那时我身上的衣物都被扒得差不多了,可那块木头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知道问我有没有地方可以藏一藏,之后我是越想越气,我就那么没有魅力?”鸢啃着黄瓜回忆着。

  满穗微微一颤,终于抬起头打量起鸢。

  虽然不再那般年轻,但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鸢都绝对称得上个美妇人,举手投足间优雅的气质大抵是在闺中时便已经养成,此时更多几分成熟的美感,不过这世道和辗转打拼的时光终究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若是她当年在闺中待嫁的年岁,满穗感觉想来不会比自己差。

  也就是说良爷是只对她……

  不对,那只是事态特殊……

  鸢注意到她的反应,只是啃了口黄瓜,没多说什么。

  ps:建了QQ群,防止有人没看到再提一嘴,群号:891909326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有人搜不到,那就私我要码罢。

  之后如果再出现卡申鹤的情况大家可以去群里看,等之后剧情到了发不出来的部分也会发在群里这样。

饿殍:重走千里(八十)

  鸢嚼着黄瓜悠悠道:“当时我心里那真是百味杂陈,我甚至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恨他,我浑浑噩噩地和他一起在房里等到了捕快赶来,最后也没报官,还帮着他出了城。”

  “就算他也救了你一命,那也改变不了他是你家破人亡的帮凶的事实,你凭什么为此就替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原谅他?还像这样为他提供帮助?”满穗眸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但更多是迷茫。

  毕竟她如此审问过自己很多次了,却从未得到过结果。

  不过,鸢的回答,的确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从未原谅过他。”

  她说这句话时,表情毫无波动,依旧是那副平淡且优雅的样子,甚至又咬了口黄瓜。

  “什么……”满穗一怔。

  “我恨他和我感激他,这矛盾吗?”鸢耸了耸肩,“难道就因为他是我家破人亡的帮凶,他做的善事和救了我的恩情就毫无意义?没有什么逼着他救我,他大可一走了之任我自生自灭不是吗?”

  “可他没这么做,硬是冒着和同伴翻脸甚至结仇的风险把我救下来了,我能扭头就过河拆桥?”

  “我知道你是在纠结什么,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我们无法得知逝者的心意,所以只能先顾好自己的生活,你怎么知道你爹的想法不是让你俩赶紧凑一起好好过日子?你爹在底下看着你吃了这么多苦肯定也不好受吧?”

  “所以,你是想让我放下?”满穗咬紧了下唇,眼圈微微发红。

  “当然不是,”鸢摇摇头,“还是那句话,你恨他和你爱他,这并不冲突,他这一路的改变是你促成的,你都看在眼里,你现在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我……我不知道……”

  “不,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很清楚,但你在害怕,你害怕我是在忽悠你,为的只是让你沉溺其间最后彻底淡忘仇恨,是吗?”

  “我……”满穗看上去显得有些错愕。

  “所以说死亡真是个很烦人的东西啊,死者没法向生者传递想法,而生者也不敢擅自代表死者的意志,若是执着于此,那它就是个无解的死结。”

  鸢揉了揉满穗的头发,后者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甩开她的手。

  “姐姐我虽然可能没你聪明,但姑且算是比你多活几年,这些东西想得要久些,最后到底怎么想,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她说着,又啃了口黄瓜。

  “我明白了……可我还是感觉至少现在不应该和良爷到那一步……”

  “啊?哪一步?”鸢微微一愣,突然感觉事情好像不太对,“你是指一起睡觉?”

  “不、不是,是……”满穗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鸢愣了好一会,然后猛一拍大腿,“我*(明末粗口)!良你是除圣吧!?”

  “额……啊?”这波转变给满穗也整傻眼了。

  “咳咳,没什么,是我误会了,你做的对,”鸢迅速冷静下来,立刻恢复了之前那副平静优雅的样子,“看来是我高估了良,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等着,我去跟他谈谈!”

  “等等,”满穗一眼看出她这是又误会了,赶忙拽住她,“良爷什么都没做,是我……”

  “啊?你主动的!?”鸢满脸的震惊。

  “不是啦!听我说!”满穗小脸急得通红。

  ……

  满穗用了一会儿才向有些激动的鸢把事情解释清楚。

  “原来是这样,是我激动了,抱歉。”鸢叹了口气。

  “唔……其实鸢姐姐说的也很有道理,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额……其实我是随便说的,你千万别……”

  “不是啦!”满穗红着脸打断她,“才不会那样啊!”

  “那就好,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鸢松了口气。

  “嗯……我觉得的确是该看开些,我们的仇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关系的阻碍,但那种事情……还是等到大仇得报的那天吧……”

  “你能看开就好,”鸢又揉了揉满穗的脑袋,又露出一抹忧虑,“你说要报仇,是要去洛阳杀了……”

  “鸢姐姐果然猜到了啊……”满穗笑笑,“不过我们这一世不打算直接去刺杀他……”

  ……

  “明白了,”鸢眼里含笑,“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你的头脑加上你良爷的身手……不错……”

  ps:怎么感觉给鸢搞出了奇奇怪怪的人设……

饿殍:重走千里(八十一)

  “你们聊完了?”两人一起走下楼时,良正坐在餐桌前盯着自己的早饭发呆,见两人下楼,良立马站了起来。

  “嗯哼,”鸢牵着满穗的手带她下了楼,“良爷,你以后可得好好待人家,别让人受委屈了。”不知道为什么,良总感觉她话里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额……我知道。”虽然感觉怪怪的,但良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那就好……先吃饭吧,我记得橱子里还有些咸菜,我去拿来给你们就着干粮和粥吃。”说罢,就急匆匆地走开了。

  良有些不解地看向她离开的方向,找装咸菜的橱子……要往前台走的?

  “良爷。”满穗唤了他一声,良不得不又把注意力转移面前人的身上。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良爷快吃饭吧。”满穗眨眨眼,把良之前拿上去的那碗粥端上桌。

  良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也抓起自己的那块干粮。

  满穗轻叹一口气,随后轻笑着把自己的碗朝良面前推了推,半爬在桌子上,娇声道:“良爷,要喂~”

  ……

  等鸢端着盘咸菜(又绕去厨房拿的)回到餐桌前的时候,感觉自己有被这俩人闪到。

  两人的椅子紧挨着,满穗甚至半靠在良怀里,笑着接受良的投喂,一副温馨祥和的样子。

  鸢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手里端着的咸菜。

  啧,她是去拿了盘咸菜就回来了吧?这俩人是刚闹别扭了吧?(鸢神: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一大早这么腻歪就不用吃这咸菜了吧?

  “嗯?鸢姐姐!”满穗注意到鸢,笑着招了招手。

  这小家伙……鸢有些无奈地笑笑,难怪能把那根木头拿捏得死死的……

  她把咸菜碟子放在两人面前,便准备走。

  “你不再吃点?看你早上就啃了根黄瓜,”良用空着的手指了指桌上剩下的粥,“粥还有剩,再吃点?”

  “不用,饱了,”鸢摆摆手,“我还得去嘱咐嘱咐红儿翠儿她们,不打扰你俩了。”

  “额……我……”良想解释什么,又被满穗打断。

  “嗯,好哦,谢谢鸢姐姐!鸢姐姐再见!”

  鸢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餐厅。

  鸢走后,满穗又满脸期待地看向良:“良爷,啊~”

  可等了好一会,预料中的投喂也没到,满穗带着疑惑睁开了眼,却见良一脸警惕地盯着窗外,于是她也探过头去看了看,除了鸢在院子里栽的一颗郁郁葱葱的杨树外什么也没有。

  “良爷?看什么呢良爷?”满穗用小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良这才收回目光。

  良摇了摇头,又舀起一勺粥:“没什么,应该是错觉,继续吃饭吧。”

  “啊~嗷呜~”满穗吃下粥,脸颊微微鼓起,轻轻嚼动着。

  良嘴角不自觉勾了勾,看着这小崽子吃饭心情也会变好啊……

  “刚才你们聊什么了?”良又喂了勺粥问,他有点想看看她的脸能不能再鼓一点。

  “嗯?嗯……”满穗把粥咽下,“女孩子的话题,是秘密哦,不告诉良爷。”

  “良爷别光喂我吃,自己也吃些。”说着,满穗也拿起桌上的干粮,送到良嘴边。

  良点点头,眼里却只有那白葱般细软的小手。

  不知为何,他有种想就着干粮把这只手一起吃下的欲望,这么想着,良有些走神。

  “咦呀——笨蛋良爷!”回过神时,却见满穗红着脸抽回了手,干粮也掉到了她怀里,被她匆忙接住,捡到了桌上。

  满穗柔嫩的指背上也不知何时多了道带着水渍的浅浅齿痕。

  额……一走神还真的咬上去了啊……

  嗯……皮肤很软,但因为没肉所以很快就碰到了骨头呢……

  不对,他怎么还品鉴起来了……

  “啊,抱歉,没注意,我不是故意的。”他赶忙道歉。

  “嗯?良爷真的不是故意的?”满穗攥着那根手指,有些怀疑道。

  “真的。”虽然的确有这个想法,但的确是无意咬到的。

  “嗯……”满穗又盯着良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好吧,我信了,良爷要再吃一口吗?”

  良这嘴一时没过大脑:“你是指干粮还是……”

  “良爷,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ps:这个……那个……摆大了加卡文所以加更又被吞更兽吃掉了果咩那塞!(超大声)

饿殍:重走千里(八十二)

  喂有些炸毛的满穗吃完饭,良自己随便啃了两口干粮。

  “今天想做些什么?”他问。

  “做些什么……”满穗沉吟片刻,“再过一天咱们就要走了,今天不如去陪陪琼华她们吧?明天我过生辰再……”

  “嗯?也行,都听你的,”良说着,轻轻帮她理了理发丝,她现在的头发算不上长,也就刚刚及肩,还算好打理,良尽可能小心地不弄疼她,这副小心地近乎窘迫的模样让满穗嘴角更多了几分笑意。

  “红儿翠儿她们应该在和鸢学着干活,琼华……不太清楚,应该是在她们房间待着?”良注意到她快要溢出眼角的笑,有些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良爷,你说我头发再长些,会不会更好看?”满穗问。

  “会的,会很好看……”良想到梦中的满穗,她便是长发的模样。

  “是嘛,那我就留长些吧。”满穗笑眯眯的捋了捋额前的发丝。

  良把她用来束紧头发的绷带重新系好,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走吧,先去哪?”

  “嗯……”满穗想了想,“先去看看红儿翠儿她们吧,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老是在人家这里白吃白住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你的病不要紧吗?”

  “放心,已经完全好啦!”满穗说着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动作,虽然她那小细胳膊根本就没什么肉,更别说肌肉了。

  “好,但病刚好也别累着。”良看着这副可爱样子又不禁想摸摸她的小脑袋,但又想到他刚刚帮她理顺的头发,手上动作一僵。

  “嗯?”满穗注意到后坏笑着用小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良刚收拾平整的头顶又冒出几根放荡不羁的发丝,“嘻嘻~”

  “噗……”良不禁轻笑出声,干脆也不再顾忌,在她头顶揉了揉。

  “好了,不闹了,”两人一直闹到满穗绑好的头发几乎完全炸开,良抵着她的额头道,“我再帮你收拾一下,咱们该走了。

  “好~”

  ……

  “放这里就行,一般来说打水劈柴这种重活你们让老牛小张他们俩干就好,今天先带你们记一下东西的位置……”

  两人到鸢她们所在的杂院时,她正指挥着红儿拎着桶水走向水池,同时翠儿手忙脚乱地把一旁的杂物架摆放整齐。

  “良爷,穗儿姐,你们来啦!”见到两人,翠儿显得很兴奋,得意洋洋地指着杂物架向两人展示工作成果,“快看,额收拾的!”

  鸢抽空瞥了一眼,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木刷放在下面那层的盆里,记清楚了,免得到时候一忙就忙乱套了。”

  “奥……”翠儿低下头,按她所说老老实实地收拾起来。

  “怎么样?”良问,指的当然是这两个孩子。

  鸢点点头:“嗯……还不错,毕竟是穷地方出来的孩子,该会的都会,手脚麻利,也肯出力。”

  听到自己被夸了,翠儿又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好像刚才被数落的不是她一样,但鸢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的小脸垮了下来:“就是不长记性,还得调教好一段时间,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良还是能看出来她对这对姐妹是很满意的,他点点头:“你满意就好。”

  “行了,你俩来干嘛……”鸢跟他们说着话还不忘观察红儿翠儿那边,“欸,那边又撒出来点,一会儿记得擦干净,免得滑倒。”

  “奥!好!”红儿费劲地拎着水桶应声道。

  “我们俩也没什么事做,就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良道。

  “你的病没问题吗?”鸢看向满穗。

  “没问题啦,我什么都会做的,尽管就给我就好。”满穗道。

  嗯……良摸了摸下巴,的确听尹三说过这小崽子什么都会,但她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多东西?

  越是相处,良对满穗那几年就越是好奇。

  这小崽子……之后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嗯……也不用你做什么,帮我照顾好良爷就帮大忙了……哦对了,你会算数统账吗?”鸢问。

  “会一点吧?”满穗想了想,“但只会些最基础的,哦,会用算盘。”

  之前在芸姐那里干活的时候,她闲来无事偶尔会和她聊聊天或是教她些东西,她头脑聪明,也会来事,人家也就乐得没事教教她。

  “你老牛叔今天傍晚要去砍柴,今天我总账,那时我可以顺便教教你,或许用得上。”

  满穗两眼一亮:“谢谢鸢姐姐!”

  “现在的话……也没什么要紧的活计,你们俩就先帮我收拾一下刚空出来的客房吧。”

  “好!”

  看着满穗这干劲满满的样子,良感觉自己也充满了力气呢。

  ……

  两人忙碌了一上午,到了吃饭的时间才结束工作,上桌时,其他人已经早早在桌边等着了小张把最后一盘菜端了上来。

  “啊,抱歉,耽误了些时间。”良道。

  满穗撇撇嘴:“都怪良爷笨手笨脚的才这么晚。”

  良挠挠头,他还真没做过这些,一直没帮上什么忙,倒是满穗看上去熟练得不行,没准让她自己来早就结束了,这会儿她额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密密的细汗,脸上也浮现出两抹淡淡的红晕。

  叹了口气,良用袖口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嗯,对不起,我拖后腿了。”

  “唔……也没有啦……”满穗本就红润的脸色又红了几分,“其实良爷还是有帮上忙的……”

  “琼华这一上午做了些什么呢?”鸢看不下去,换了个话题。

  “我?什么也没做,自己在房间里待着……”琼华似乎很意外话题会引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

  额……该说不愧是久在深闺的大小姐么……这个年纪居然待得住……

  “不会闷吗?”良微微皱眉。

  “不会……已经习惯了……”

  “下午我和良爷准备影子戏做小人,琼华要一起吗?”满穗提议道。

  “可以吗?“琼华看了看满穗,又看了看良,面露期待。

  “当然,不过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嗯嗯!”

  午饭时间很快过去,收拾完桌子,良和满穗就带着琼华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可惜在这里为了不打扰到其他房客,不方便闹出太大动静,加上鸢对两人的训练还没结束,所以红儿和翠儿她们是参与不了了。

  良的房间本来就只准备他一个人住,空间仅仅够放下一张床和桌子,连椅子都放不下几把,良只好把椅子让给她们,把桌子搬近些,自己坐在床上。

  桌子不大,但至少强过那个木箱,三人一起虽然略显拥挤,但也还算舒展得开。

  满穗和琼华相视一笑,三人开始做起了影子戏小人,满穗还不时唱上两句,琼华显得格外开心。

  一直到了黄昏,三人才又回到餐桌吃饭,此时红儿翠儿已经面露疲色,吃过晚饭就倒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满穗被鸢叫去学记账,似乎只剩下两个无所事事的人了,良与琼华并排坐在门前的栏杆上吹着夜风,望着星空。

  “良爷。”琼华突然唤道。

  “嗯?”

  “你和穗儿姐后天就要走了是吗?”琼华望着月亮,轻声道。

  “对,可能一大早就得出发了,我们比较赶时间。”

  “这样啊……”

  “有什么事吗?”

  “没……”琼华死死咬着下唇,“嗯……还是有的……”

  “嗯?”

  “良爷,我喜欢你。”

  “嗯……嗯!?”良一脸震惊地扭头看向她,后者却只是望着月亮,不去看他。

  “你说的……是对父母的那种喜欢……吧?”良不确定道。

  “不是哦,我和穗儿姐是一样的……”虽然她仰着的脸上洒满了银白的月光,但良还是能看出它通红的底色。

  “我……”

  “先不要急着拒绝我好吗?”琼华的眼圈微微发红,声音也带了些颤抖,“我花了好大力气才鼓起勇气告诉你。”

  “……”良沉默片刻,“嗯。”

  “我知道哦,有穗儿姐,良爷不会多看我的,我本来也想把这份感情藏起来的,”她的声音多了些哽咽,“可是啊,我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良爷也要走很远很远,红儿翠儿她们良爷还能来看看,但我不行,或许要不了多久,良爷就会把我给忘了……”

  “我不想让良爷忘记我,”她吸了吸鼻子,“我就想啊,要是把它说出来,良爷会不会能多记住我一会儿?哪怕当做笑话也好……”说到这,她再也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掩面痛哭起来。

  “我明白了……”良拍了拍她的肩,“不会的。”

  “嗯?”琼华用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不会忘的,毕竟,琼华你也改变了我很多不是吗?”

  “呜啊……”琼华扑进良怀里放生大哭起来,良僵了僵,抬起的手终究只是在她背上拍了拍。

  ps:好像没什么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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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饿殍:重走千里(八十三)

  “呜啊……”

  感受着怀里不住颤抖的娇小身躯,良有点头疼。

  他一个一穷二白的盗匪,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要说满穗还能说是因为两人的经历与关系,但他又是何德何能能让这富家小姐看上啊?

  但他也很清楚他们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先不提满穗那边,他怎么可能带着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满哪跑,她多半也吃不得这种苦,况且她那在边疆的父母也不可能答应。

  在这种事上她可以任性,但他不能。

  “唉……”发出一声轻叹,良也望向月空,随着视线拉高,良突然虎躯一震,抱着琼华的臂膀都松了些许,好悬没直接从栏杆上摔下去。

  他看到,在客栈二楼的窗口前,满穗正用手支着脑袋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

  良刚准备开口解释什么,却见满穗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疑惑,但良还是按她的意思,没有出声。

  良又看向满穗,她却只是轻笑着指了指他怀里的琼华。

  额……这是让他把注意力放在琼华上?

  良低下头,但一想到满穗正在楼上看着,不自觉有些浑身僵硬。

  啧,怎么有种被抓奸了的感觉,这算么……

  不对,谁家抓奸时跟搁楼上看戏似的……

  好像也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在良纷乱的思绪中,过了好一会儿琼华才稍微平静了些许,搓着发红的眼睛从良怀里退了出来,还一抽一抽地打着嗝。

  “舒服点了吗?”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嗯……谢谢……嗝……良爷……”琼华抽噎着答道。

  “其实吧,也未必一定不能再见了。”良想了想道。

  “嗯?”琼华眨着水汽弥漫的的大眼睛看向良。

  “就算你去了边疆,我们也可以用书信联系,没准什么时候朝廷垮台了,你们也就有几乎搬回来了不是吗?就算你回不来,我们也可以去找你,你穗儿姐那个性子你知道的,没准哪天就突发奇想拽着我就去边疆找你去了,不过,那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良一口气把刚才想了半天的词儿全说了出来。

  “真的吗?”琼华吸了吸鼻子,眼里多了几分期盼。

  “当然。”虽然希望渺茫,但良的确有这个想法。

  “那我们约好了?”

  “嗯,在那之前,先把脸擦擦吧。”良抓过一旁挂着的汗巾递给她。

  “嗯……好……”琼华红着脸接过汗巾,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又低着头小心地帮良擦去他衣服上留下的泪痕,随即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了良一声,“良爷……”

  “怎么了?”

  “那个……今天的事,可以不要告诉穗儿姐她们嘛……”琼华白嫩的小脸此时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

  “额……这个……”良偷偷瞟了一眼楼上,满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脑袋缩了回去,这会儿窗前什么也没有,“应该是……可以吧?”也不知道那小崽子听到没有,一会儿再嘱咐下吧……

  “谢谢良爷……”

  “好了,天黑该冷了,在外面待久了容易着凉,我们进屋吧。”

  “好。”琼华应了一声,跟着良朝大堂走去。

  她看着良那双粗糙的大手,终究是没能鼓起勇气去牵,只是跟在他身后。

  走到楼梯口前,琼华突然停住了脚步:“良爷,你先上去吧。”

  “嗯?”良回过头,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在楼下还有什么要做的。

  “我……我去看看红儿翠儿她们那边用不用帮忙。”

  “哦,好,早点休息。”良也就不在过多纠结,转身上了楼梯,刚刚走到楼梯拐角时,就听到琼华的声音。

  “良爷,我们约好了!”

  随即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待良看过去时,琼华她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丫头……良叹了口气,上了楼。

  他还思考着琼华的事,一打开房间门,满穗正翘着腿坐在床上满脸不善地盯着他,加上忽明忽暗的灯光,看得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又是什么?妻子审视出去鬼混刚回来的丈夫吗?

  良不禁胡思乱想着。

  “良爷,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满穗眯起了眼,透露出危险的味道。

  “额……”真生气了?良心里一哆嗦,同时开始绞尽脑汁想解释的说辞。

  “这个……我……”

  “噗哈哈哈哈……”看着他这副慌张的样子,满穗先绷不住了,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起来,“良爷你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只能无奈地笑笑,这小崽子的演技太好了,加上一进门就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他根本来不及细想。

  现在想来,琼华对他的感情她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

  他很早之前就看出满穗对琼华和对红儿翠儿是不一样的,要额外亲近些,可能是真的把她当做妹妹来看了吧?

  也正是因为这份额外的亲切她才会一再忍让甚至帮助琼华,只是为了让她用平和些的方式接受现实不留遗憾。

  真是的,这小崽子总是喜欢自己想这么多东西,明明说出来他也会配合她的。

  “你早就看出来了?”他指的是琼华的事。

  “所以说只有笨蛋良爷才看不出来吧?”满穗还没止住笑,笑得美眸眯成了一条线。

  “为什么不告诉我?”

  “额……良爷的话,咳……这是为了让你的表现能自然点。”说着,满穗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得,这绝对是被嫌弃了吧……

  “行,就你会演。”良笑着揉了揉满穗的头发。

  “嗯哼~我就当良爷在夸我咯~”满穗俏皮地眨眨眼,用小脑袋蹭了蹭良的手。

  啧,这小崽子,真是跟她生不起来气。

  “鸢那边这么快就完事了?”良问。

  “嗯,虽然因为最近封城,生意还算不错,但其实也没有多少账要算,那些比较基础的我也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学一遍,用不了多长时间,再剩下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鸢姐姐就让我先走了,刚好一回屋就撞见你和琼华在楼下。”

  “这样,”良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良爷是怎么看琼华的呢?”满穗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盯着良的眼。

  “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

  满穗摇摇头:“不一样啦,良爷那时候又不懂,现在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呢?”

  “嗯……琼华啊……”良想了想,“老实说,我根本就没想到她会对我有意思,也想不到什么会被她看上的点……”

  满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嗯,良爷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良嘴角抽了抽,抑制住把她抄起来安塞腰鼓的想法,继续道:“不得不说,她让我对富家小姐这个群体改观不少,虽然奇怪麻烦的讲究不少,但很安静,不会随便给人添麻烦,而且……”良顿了顿,“很懂得克制自己。”

  “我感觉她对我的感情可能不是所谓的爱情,更像是……信任?或者说……”

  “依赖。”满穗道。

  “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良点点头。

  满穗轻轻叹了口气:“除了她父母和我,你是第一个能让她依赖的人,也是他除了父亲外依赖的第一个男人,所以会产生这种错误的认知很正常。”

  “上一世你一开始就对她们凶巴巴的还好,这一世从始至终都对她们好,自然而然就产生了依赖。”

  “那红儿翠儿?”

  “其实红儿翠儿耶有这种情绪,但在她们眼里你是长辈,自然也就不存在这种问题。”

  “这样。”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真不知道这小崽子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唔嗯……良爷,我困了,该睡觉啦~”

  良看了看昨晚就摆在地上却完全没有用过的铺子,又看了看在床上伸着懒腰的满穗,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默默开始铺铺子。

  满穗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良爷……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嘛?每次都要我来提,怪害羞的……”说完,红着脸别过头去,不去看良,手上却很老实地把自己的枕头往边上挪了挪。

  “不,不是……我……”良挠了挠头。

  “好啦,我要吹灯了,晚安良爷!”

  “呼”的一声,整个房间就暗了下来,满穗看着被月光微微映出轮廓的良,嘴角微微上扬。

  她知道的,只是他太在乎她了,怕因为这种事会让她不高兴,所以才处处小心翼翼。

  良也笑了笑,把枕头摆好,挤进了并不宽的被窝,轻轻搂住微微发烫的满穗。

  一夜无话。

  ps:这是一个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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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殍:重走千里(八十四)

  又一次沐浴着阳光醒来,良稍稍活动了下身体,尽量不吵醒怀里依偎着他睡得正香的满穗。

  看着怀中人恬静安详的睡颜,良的心情相当不错。

  哪怕……哪怕只是能每天清晨都能抱着她赖会儿床也够幸福的了,大概够他开心一天吧。

  大概是两人抱在一起睡了一夜有些热,满穗额上有几根被汗水粘住的发丝,良没忍住轻轻帮她捋了捋,可能是他的动作有点大,满穗张开小嘴咕哝了些什么,然后又朝着良怀里蹭了蹭。

  额……这是醒了还是没醒?良试探性地戳了戳她的脸,满穗又咕哝了一声,向前挤了挤,把脸埋进了他颈窝间。

  得,看来是没醒。

  话说这丫头睡个觉也是真有够不老实的,明明昨晚睡下时她还是背对着他的,起来时却成了面对面蜷在他怀里。

  既然今天是她生辰,那赖会儿床也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良也把脸轻轻埋进满穗发丝间。

  一股奇特的清香让良有些沉醉,那不是风俗女子特意抹来吸引人的浓烈花香,只是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甜甜的麦花香。

  或许是自幼在麦田中长大,不知不觉间沾染的吧,良这么想着。

  不知不觉间,良感觉自己可能是有些醉了,头脑昏昏沉沉,让他又闭上了眼,只来得及用气音在她耳边小声来了一句:“生日快乐,小崽子……”便又沉沉睡去。

  他闭着的双眼看不到,那只藏在发丝后的小耳朵一片赤红,而它的主人,此时却勾了勾嘴角,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

  “良爷,良爷起床咯,别睡了,太阳晒屁股咯!”

  良是被满穗摇醒的,无奈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晨光中满穗明媚的笑颜,不由得会心一笑。

  阳光下的她,比阳光还耀眼。

  “良爷怎么又赖床了,是不是已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见他醒了,满穗双手抱胸,装出来一副不满的模样。

  良只是笑笑,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

  “娘耶(良爷)!”满穗被捏得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却没去拍掉良的手,只是继续用很不高兴的眼神看着良。

  “生辰快乐。”良柔声道,把她的嘴角往上揉了揉。

  满穗挣开良的手,目光瞥向一旁:“哼哼,看着良爷还记得的份上,就原谅你了!”虽然故意装出了严肃的模样,但眼角藏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那还真是多谢老爷了。”良不住地笑着,抬手把满穗揽入怀中。

  “老爷想好今天要做什么了吗?”大抵是和这小崽子相处久了,良也学会说些俏皮话了。

  “嗯?原来良爷没有安排啊?”满穗仰着头看向良,看上去有些失望。

  “我哪会这些……你要是想让我安排,那我现想?”良看不得她这副表情,哪怕知道她多半是在戏弄他。

  “嗯……下次吧,这一次我都已经想好了。”满穗悠然地靠着良挥了挥手示意良靠近些。

  “嗯?做什么?”良很感兴趣地凑过去。

  “再近些……”她的声音似乎有蛊惑人心的效果,良不自觉地照做。

  待良把耳朵凑到她嘴边时,满穗才悠悠开口,呵气如兰:“当然是陪良爷一整天啦~”

  少女特有的气息加上她故意捏出的声调一同灌入良的耳朵,良直接狠狠打了个激灵,感觉浑身筋骨都酥软了。

  这小崽子,都是在哪学到的这种东西啊……

  良目光不自然地瞥向别处,却始终逃不开满穗那满满打趣意味的眼神。

  “良爷,喜欢这样嘛?”她捂着嘴轻笑道。

  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不知道她问的是刚才的说的安排还是说话的方式。

  不过说实话他其实都挺喜欢的……

  “良爷不出声我就当是默认咯?”满穗俏皮地眨眨眼。

  “说是要一起待一整天,但具体做些什么呢?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啊。”良其实也做过预设,但该说不愧是黑客栈么,鸢这间客栈位置是在是有够偏僻的,解州城封了,算得上去处的也就是背靠的那座山了,可他们这一路上都在山间风餐露宿的,谁会想没事再跑回山里啊……

  说是要趁她生辰带她玩玩,可思来想去还真没什么去处。

  ps:被抓去体验时光穿梭机,顺便向苏美尔帝国、罗马以及挪威和秦始皇宣传了爱门教义,所以拖了这么久加更也咕掉了(其实主要是没想好写啥,咬打火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