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千里行-琼华if线——兴趣使然的瑟瑟写手

发布于 2024-05-07  143 次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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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中有悬璧,本自荆山璆。

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
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任五贤,小白相射钩。
苟能隆二伯,安问党与雠?
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
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
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重赠卢谌》,刘琨

【1619,大明万历四十七年 缘起之刻】
“自如①啊,今日你可是春风得意了;我等当为你满饮此杯。”
男人与身旁蓄着胡须,看起来年龄较长的,配绶带与长袍的官僚一同,向着面前勉强带着笑意的另一个男人举起酒杯。留着短须,看起来虽不甚雄健,却极为精干的纤瘦男人端起酒杯,再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纵使他的脸上同样带着笑意,可这笑却并不若他面前敬酒的男人那般欢乐。
此地正是大明都城京师所在,自成祖迁都至此,已有二百余载。
“唉……吾兄,实不相瞒,国事如此,愚弟虽未名落孙山,却实难感到欢乐。”
京城乃天下首善之地,理当人人欢欣。可此刻,京城之中却多少弥漫着几分灰暗与危险氛围。这既是因为,高居于九重天上的那位享国已近五十载的天子,此刻正越发接近终结,而阉党及东林党人的斗争,也随着陛下精力的衰败而越发强烈;亦是因为不过数日之前零星传来的,那凄惨的战败消息。
虽然这惨败之消息此刻尚未在民间传开,但在座的三人,纵然最年轻的那位亦持同进士出身,其余二人更已是朝廷命官,自不能与寻常民众相较。
自数载以前,建州左卫努尔哈赤举兵造反,连连寇边,大明的边境便愈发不稳。故而,举九边之众,同川中,浙江之军马,聚粮一载,以此雷霆之势,当可以一战成功。
事实上,即便是在座的这三人,在数旬之前,尚且春寒料峭之时,也抱有同样的念头。
然而,这一切都在关外那苦寒的荒原上迎来了终结。四路军马除南路李如柏之军狼狈逃窜,勉强未被消灭之外,其余几乎全军覆没。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此般惨败,势必动摇国本,无怪乎这位刚刚金榜题名的年轻人会露出这般神情。
“自如,做得一件事便是一件,莫要好高骛远。你现在应在工部好好历练,之后,当可治一县,再之后过得数载,方可大展宏图。愚兄之才远不及你,但今日愚兄与浴元②聚在一起为你庆祝,自如你在此杞人忧天,该罚。”
男人皱起了眉头,装模作样地用指头敲了敲桌面,一旁,配着绶带的蓄须男人也捻须一笑,大概是被这般场景逗乐。
“也是……我当自罚三杯。这第一杯当敬浴元公,愿公官运亨通,出镇河南之时,能为一方百姓造福。”
号为自如的男人——万历四十七年的殿试一百一十名,同进士出身的袁崇焕,此刻急忙收拾起心情,将杯中酒斟满,向着在座中官位最高的男人举杯,虽然他的年龄比起这位因避讳太子之名号而改了名的男人还要大上两岁,但官场之中,自然以地位为先,除了对身侧那位连襟能够不甚讲官场规矩,兄弟相称以外,对并不过于熟悉的旁人,还是应当保持尊敬才是。
“哎……福王殿下光是前往就藩,就用船千余,更是于河南之地大肆抄略田地③,百姓之事,恐怕并非在下这一区区主事所能为的,也只好尽人事,而安天命罢。”
可大抵是因为还未为官,男人尚且未知天下之事,见到蓄须的男人亦是一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殊无笑容,他便知道自己恐怕又说错话了。
原名林日烺,此刻为避太子之讳而改名为林日瑞的男人,此刻正在户部任职,他两代为官,其父便曾主事于河南,在当地施行赈灾,后又因功迁于南京为户部主事,故而于户部这一国家命脉之中颇有几分薄面,是故两人都知道他将走其父之道路,先行为户部巡检河南,门阀之事,自古如此。
袁崇焕面前的这两个男人同样出身于福建,亦同为万历四十四年之进士,两人相互提携,乃是挚友;而他与林日瑞却并不熟识,此刻能够同坐谈论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另一个人与他乃是连襟,过往数年,他在中举之后屡次进京赶考却未能成功,衣食住行都多有眼前这位已经在京为官之人的相助。
“啊,竟会如此……”
“好啦,总该谈些好消息罢?”男人苦笑起来,“自如啊,我看你这三杯若是敬完,我们都要效仿那阮步兵④,奔到野外去痛哭流涕了。”
他将酒杯放到嘴边饮了一口,便笑吟吟地出声。
“拙荆近日有了身孕,我也是日前方知。故而此番共饮,既是庆自如殿试功成,亦是为我自己小作庆祝。”
“这可真是大喜!哎呀,我得赶快写信告诉内人才是,她在老家一直担心姐姐呢。”
“有这等好事,老弟你该早说……得罚你杯酒!”
刚刚谈论政务时晦暗的氛围一扫而空,这时,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寻常的市井之人那般,推杯换盏,那事先无心去动的诸类糕点果品也随着彼此寒暄应当如何让妻子养胎安胎一扫而空。
彼此谈谈讲讲,过了半晌,袁崇焕为自己斟上杯酒,借着酒意出声问询。
“吾兄,我冒昧问句——孩子的名,可曾有过想法?”
男人畅快地笑了起来,双手一拍。
“我正等着自如你和浴元谁先问这句话。”他笑起来,“我只不过粗通文墨,拙荆更是不晓文辞,是故今天,本来就想着向二位大才子求个名。”
“连是儿是女也不知,此刻求名,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林日瑞也笑起来,但男人却显得一本正经。
“所以要向二位才子而非一位求名。不怕取笑,在下可是打定主意要儿女双全的,所以向二位求来的名字,将来也都会用上。怎样,二位可有主意?”
“折煞我了,我哪里算得上大才!”林日瑞笑着摇头,“要么,自如,你便充分运用番文采,将子女之名都包办了,何如?”
“切莫害我,我可没这本领。且长子乃重中之重,还是由浴元公这样的大才慢慢考量,然而若是女儿,我倒是有些想法。”
袁崇焕用指节敲打桌面,这是这位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岭南人凝神思考时无意识的动作,许多年后,当他在宁远城面对城外如群狼般环伺的满人军马时,面对着朝鲜人的使节,他也曾做出过同样的动作。
片刻之后,他眼神一亮,旋即出声。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⑤……诗三百中,此篇颇善。所以,可为她起名琼华,愿她如琼华般美而韧,也愿她将来的如意郎君,能像此篇中人般,英武勃发,地位尊荣。”
——然后,两人都赞叹起这样一个好名字,之后,他们又谈论了许久若是儿子应取何名,直到三人都带着醉意拱手分别,而他的妻子笑吟吟地从后堂转出,在他的腮边一吻,他笑着抚摸起她尚未变大的肚子,甚至还低下头听听那柔软的小腹里是否已传出了声音。

那真是美好的一天。前途似锦,春风得意,虽然暗潮汹涌,但只要想想妻子与尚未出世的孩子,以及美好的未来,便能再度打起精神,在官场上奋力搏杀,于阉党与东林之间左右逢源,谋求上升之途。
他很幸运,没有与东林党走得太近,躲过了阉党的诛杀,也恰到好处地和阉党撇清了关系,在九千岁毁灭时,他也躲过了一劫,这两次站队正确令他的地位有所升高。虽然因行事刚正,不事贿赂,他在朝堂之中未能得到太多支持,但以年富力强之身,官居正五品之位,也仍旧足以令人多出几分自满。
而他也确实实现了自己儿女双全的愿望。在儿子诞生两年后,他有了自己想要的女儿,按照昔年连襟的建议,他将她取名为琼华。
可幸运有开始,就会有结束。
满人入关,袁督师不得不引军急追,在京城之下相互合战,终于勉强击退了敌人,可两军交兵,使无数百姓惨遭屠戮,更是让那本就多疑的天子怀疑起了他的忠诚,连带着,也怀疑起了所有与他有亲有旧的人。
在朝堂之上,数他与袁督师关系最近。当他上疏陛下求情之时,几乎立刻便遭弹劾;褫夺一切官职,贬至西北边疆——事实上,没有如袁督师那般,惨遭凌迟极刑,或如袁督师的几位可怜的亲属那般披枷带锁长流至化外,就已算是无比幸运。
所幸,他还有可以投奔之人。
与他同年为进士的林日瑞,此刻已官至三品。他与袁崇焕之间并无任何私交,故而虽有他这一层关系,亦未遭波及。
多年为友,同窗之情,他大概是没有机会再得到庇护了,但多少能为他的孩子提供些庇护……
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他踏上了前往边疆的道路。
那条道路是那么漫长,他的妻子,他的儿子都未能走完。而当他最后的忠诚仆人告诉他,他的女儿在昨夜被掳走时,他已经疲倦到不再能流出泪。
但他还是活了下来。在那早已被大明的先皇们抛弃的西北边境,永乐时代的关西八卫治所已全部成为异族的领土,过往汉唐之时无限繁盛的丝绸之路上的诸多国度早已消逝,取代他们的是为数众多的伊斯兰信徒与游牧民们,昔年曾为汉人疆界,留下过众多诗篇的玉门关与阳关,亦已被掩埋在风沙之中,此地的汉人民众们结寨自保,在异族环伺之下艰难求存。
而他虽然已失去了所有官职,却仍未失去昔年举子的功名,便以白衣教授当地人学问。更兼他性格刚强,到了此地之后,竟然如同上古时代的儒家一般,将射,御等技法重新捡了起来,再加上藏书里的几本昔年连襟赠予自己的礼物——戚继光将军的兵书著作——教演起民众如何抵御前来劫掠的异族。几次相互冲突之后,百姓也慢慢认可了这位外乡人。
许是这份德行让命运给了他一点回报,当他已不再抱找回女儿的期望时,琼华回到了他的身旁。

【1643,大明崇祯十六年 变乱之刻】
“醒醒啦,小羊——接下来还得赶路呢。”
琼华站起身,轻轻牵住男人的手,跟着他慢慢走在山路上。
山路又危险,又可怕,听说,有成群的大虫,会吃掉每一个行人,为首的大虫有吊睛白额,一掀,一扑,一剪,就算是最厉害的好汉也会因此而感到畏惧。
但跟着身旁的这个男人,她不可思议地不害怕。哪怕有老虎在,他也能轻轻松松地打赢。
柔软的指尖牵着他粗糙的手掌。他的手掌上有厚厚的老茧,那只手是杀过人,杀过不止一人的手,手背上还有伤;可是他的眼神却很温暖,那不是惯于杀人者的眼神,反而令人依赖,就像父亲那样,令人抓住了就不愿意放开。
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刀。琼华看过他挥刀的样子,那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武器,平静地站在大群敌人之间,显得孤独而英武,那一次,他说要和叛军决斗,让她们几个都活下来,然后他真的就赢了下来——普通的士兵也好,那有着惊人气势,自称闯将的男人也好,都被他打败,那样子,像极了话本中的英雄,令人想要紧紧拥抱上去。
她好想继续看下去,看他华丽地带着她杀出重围,一只手像现在这样扣住她的指尖,另一只手握住武器,像是狼保护着自己美味的猎物。
尽管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凭借刀之外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嗯,良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可是,这么晚了,我们是不是该……嗯,休息,就寝了?”
犹犹豫豫,但最后还是怯生生地说出口,她轻轻扯着自己的裙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像过往一样温柔又乖巧。
休息和就寝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该由女孩子对男人说,尤其还是独身的女孩子对独身的男人。
“是么?你好像不是太困吧?”
男人将刀慢慢放回刀鞘,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还是说,你比起就寝,更想被吃掉?”
——她不愿承认,怎么能承认呢?没有出阁的女孩子,主动承认这种事也太淫乱了,这,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嗯唔!嗯啾……啾……咕噜……”
可良就那样强吻了上来,像是掠夺着小羊的狼那般,勾起她柔软的双腿,将她强行压倒在地面上。柔嫩的芳唇被男人粗暴地啃咬着,指尖也随之而掀开她的裙摆,仿佛那强壮的狼要将她这只小羊周身白腻的肌肤用爪撕裂般来回抚摸着她娇嫩的裸躯,每一次动作都那么粗暴又激烈,在那小巧的臀瓣与大腿上留下指痕。
可是她没办法拒绝。
怎么能拒绝呢?她是他的猎物啊,猎物是选择不了自己的命运的,无论是从何处吃起,都是按捕猎者的想法来。
比起这点,更加令她感到面红心跳的是,哪怕她能够拒绝,她也不想拒绝。
“唔……唔啾……良爷……啾噗……请您……温柔些……我,我还很小……”
——舌头纠缠着拉出一道细丝,在她的呼吸几乎抵达极限的时候,良稍稍松开她的嘴唇,再贪婪地从她的脸颊亲吻到脖颈,手指扯开衣带钻进衣领,肆意揉捏起她那饱满的胸部。
“我虽然不吃小羊,但琼华你已经长大,不是小羊了,所以你逃不掉了。”
悲鸣着,或者说是半推半就地呻吟着,琼华突然睁开了眼睛。
糊着纸张的窗外,已透射入明媚的朝阳。她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掩住嘴的被角推开,红着脸颊下床,铜镜中映照出她通红的脸颊。
二十一岁,是当嫁人的年纪了。
或者说,二十一岁尚未嫁人,已是太晚了。
尤其是对于琼华这样蕙质兰心,容姿端丽的少女,尤其是她除了容姿端丽之外,更比起寻常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多出了一份聪慧与坚强,毕竟,她曾经历过那样的旅程——几乎被送往洛阳当做小羊吃掉,那之后,先在鸢小姐的客栈中做了一段时间账房,后又跟随鸢小姐前往江南之地,在浙江找到了昔日父亲的挚友林大人,然后才艰难地回到父亲身边。
所以她既有大家闺秀应有的知识——知书达理,为父亲担负着文书工作,亦掌握了那些被高贵的士大夫们视为九九贱技⑥,却又不得不在生活中用到的算术,审计之法。
可她仍旧未能出嫁。
并非因为无人喜欢,而是因为紫禁城中的那位天子。天子的命令无情,直到今天,在边疆受民众尊敬的父亲,仍旧穿着白衣,没有哪怕一官半职。
虽然受平民敬爱,但当地的官员及豪门,仍旧没有与这对奇怪的白衣父女建立姻亲关系的意思,毕竟,天子也许又有一天会改变主意,打算杀死他们两人,天子因喜怒无常而杀死的人,难道还少么?
而父亲也不希望她委身于平民,正所谓门当户对。
这样也好。现在天下民变四起,她希望更多陪伴父亲,至少,也多帮上一点忙。
“唔……”
可她终究还是长大了,长大到即便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也会本能地渴望起男女之事的地步。
而她能有的,仅有的幻想对象……
她推开窗户。今天的风不大,所以天气晴朗,并未如同过往气候恶劣的时候那样,扬起呛鼻的沙尘,但还是足以吹动那个小小的,已经显得陈旧的风车,在阳光下,风车缓缓地旋转,像是正撩拨她的心弦。
她曾是他的猎物。无论他对她做什么,是将她卖到洛阳去,或是将她带到山中当小老婆,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力。如果他是残酷的狼,就应该这样做。
可他释放了自己,和那个叫穗的女孩子一起去了洛阳。他们的关系,比她和他的关系要好得多,她曾经看到过他刺穿另一只恶狼的喉咙时的样子,那天晚上门没有锁好,她偷偷溜了出来,隔着狭窄的门缝,她看到穗在地上喘息的样子,脖颈上带着被掐出的凄惨印痕,看到他咬紧牙齿,面色沉郁,将刀压向恶狼脖颈的样子。她跟穗的关系一直亲密无间,可那天,她却更加为他担心。
为了她们,那个叫良的人背叛了一同行恶的同伴。
后来,也是为了她们,他送了她礼物,与她话别,将那些钱也留给了鸢小姐,拜托她为自己寻找亲人。
她想追上他,想告诉他自己愿意和他在一起慢慢找父亲,父亲是很厉害的人,找到了父亲之后,父亲一定愿意给他许多酬谢。
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怎么样。
……他还好吗?
……还能再见到他吗?
……他还是像过去那样,冷漠,英武,帅气吗?
回忆将回忆中的那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美化。这样的幻想,这样的回忆,不能也不该告诉父亲或其他任何人,她提醒自己不该再想了,可一天又一天,少女纯洁的情思随着年龄增长演变成了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含着几分色欲的异想。她毫无办法,只能放任在每个夜晚,自己被这样淫靡的梦吞没,留下微微润湿的床单与亵衣。
该工作了。
此刻,林叔叔已经迁为甘肃巡抚,父亲与她也以白衣之身成了他的幕僚。这些天来,林叔叔他们一直在为出征之事操心,而她的任务,则是核算甘肃一省,还有多少能带出去战斗的武备与粮秣,此外还需写作榜文,征募勇士,委派人手在各个村镇之间张贴。
两者的结果同样令人无比悲观。
武备与粮秣一塌糊涂,也并没有什么勇士前来共赴国难,甘肃与大明的其他部分一样,仿佛衰老的病人一般,努力喷吐出一口又一口呼吸。

“——总兵大人,能调集到的粮秣就这么多了。民力已竭,若再行强征,恐怕民变即刻而起,不但不能支援孙督师,连本省亦将沦于闯贼之手。巡抚大人,此事当由您定夺。”
琼华将手上算出的结果用蝇头小楷抄好,交到父亲手里时,父亲的面前已坐了两个人,林日瑞向她安抚地笑了笑,这十年间,他已显得很是苍老。
另一个披甲的男人冷冷地看向她和父亲,许久之后,闷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
琼华不喜欢这个人,尽管这个人多数时候,对她和父亲还是表现得比较尊敬,也许是因为过去他是在袁崇焕的手下得到起用,但这份恩德显然不能与父亲阻止他手下的士兵四散劫掠所带来的不满相提并论。
“天子旨意,我等无可抗逆。无论粮秣武备如何,本将都要前往商州配合督师拼死一搏;我倒是要问问巡抚大人和两位,你等口中说着大话,说什么民变将起,当善抚民心,但若此战败了,贼众西向,民变不变还有什么意义?!”
父亲默然,她也没有资格说什么,总兵冷冷一笑,用那带着厚重手套的拳头狠狠锤了一下桌面。
“本将的父亲与两个兄长都死在与关外建奴的较量中⑦,当算是为本朝流尽了血吧!现在本将出征,你等文人又说些什么爱惜民力,与民生息的屁话,本将便将话语放在这里——孙督师,开封的陈总兵,左将军⑧,再加上本将,大明能用的军队就他妈这么多了!若是本战不胜,则本朝气数尽矣!这等民力爱惜来为谁?或者……”他挑起眉毛,斜着眼看向没再说什么的巡抚,“林大人已有了从贼的念头了?”
总兵说的没错。
一年多之前,残酷的松锦合战中,边军与建奴战至最后一刻,然而,其结果却是又一次惨烈的失败。吴三桂仓皇而逃,洪承畴与祖大寿都投降了建奴,甚至前者投降的消息还是在崇祯皇帝设坛为他祭祀时传来的;现在能够用来抵挡闯军的,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人了。各地的督抚都已看出大明气数已尽,都在各谋生路,或与贼暗通款曲,或拥兵自守,他会如此怀疑也理所当然。
“马总兵勿疑。我与总兵同去,若能胜则胜,不能胜,则死生与总兵同。”
然后他转向了父亲,长叹了一声。
“府衙之事,便暂由卿代理,望卿勿辞。”

总兵半信半疑地离开了。他去准备出征之事——皇帝的催促甚为急促,孙传庭督师原本亦不愿出征,但在皇帝的严令之下,他还是带着近乎绝望的心情离开了潼关,走向最终的命运。
那支被称为闯贼的部队,在数载之前还是商洛山中的溃败匪徒,据说他们最为悲惨的时候,只剩下了十余人。可此刻他们有着数十万大军,也许,天命真的已不站在大明一侧。
但琼华却有另外的想法。
也许并没有什么天命,不过是人心向背;人心向大明,则大明可胜,人心向闯军,则闯军纵然一时败北,亦能复振。她见过官军劫掠的样子,那样子与闯军相较,也许后者才更像王者之师。
当然,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她不敢说出口。
“浴元,此事绝不可行。”父亲急忙出声道,“你是一省巡抚,怎能亲自出阵?若是出阵而死,这一省百姓又要如何?”
“我若不出阵,便能不死么?”林日瑞轻叹一声,脸上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笑意。“河南,江西,浙江,广东,陕西,最后再到甘肃。本官于各任上,所见所闻,唯有货贿公行,抄掠无止。而百姓之苦,实难以一言尽。亚圣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者方可为天子⑨。如今大势已去,此战我等难以取胜,纵然勉强幸免,终不能免祸。”
“但是……”
琼华看到父亲的嘴唇正在颤抖,仿佛下一刻,他就将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劝告自己的友人明哲保身,但已有了白发的中年人举起茶杯,阻止了男人的一切劝告。
“我于参政,布政,或巡抚任上,均可言无愧于民,亦无愧于陛下。此刻国难当前,我常自思索,当如何如过去那般,于民于国均无愧,这乃是我这般鲁钝之人仅有的计策,望兄全我名节,勿再劝告。这些年来,兄为民众尽心竭力,我看在眼中,望兄牢记亚圣教诲,善保一省之民,万事拜托。”
——这番话语,几乎就等同遗言。他此番前往甘肃赴任,知道自己或许会一去不返,故而根本未带家属,他的两位妻子与几个孩子,过去琼华还小的时候,曾经见过,此刻,他们都还留在福建,那里离战争十分遥远,大概,凭借在当地的权势也能保全……可是,假如将来琼华再见到他们,他们问起父亲最后的话语是什么,她应当怎么回答呢?
父亲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看着中年人起身,再不回顾,他的声音越发急切。
“浴元——你还有妻小,若浴元你一去不返……你总该对他们留些话语吧?”
中年人大袖一挥,转过身去,越过门槛步入中堂,脚步声转眼被风声淹没,只有那念头通达,带着笑意的朗声仍在厅中回荡。
“不退,不降,不悔。”
这一刻,琼华突然意识到,她不会再见到他了。

【1644,大顺永昌元年 抉择之刻】
“……哦?这封信……竟然是祖大寿将军的亲笔。当真不可思议。”
——此刻,闯军业已兵临甘肃,巡抚与总兵都已战死,而朝廷也没有任何指定继任者的心思,现在,似乎投降已成了一个最为明确,也最为简单的选择。
然而,闯军的进军却暂停了,大概是因为他们打算主动进攻东方,将北京拿到手中,并且因为从探子的消息中,得知此刻甘肃已群龙无首,故而希望和平解决甘肃问题。
昨天,闯王的信刚刚来到案头。原本,这个决定应该只是一瞬间的事。
父亲已在甘肃呆了许多年,在当地颇有声名,民众们还是支持他们父女的,故而能以白衣暂且领事——但这种支持并不能改变结果,甘州,兰州的民众为数本来就较少,更兼城防和武备都十分缺乏,如果闯军攻来,最多也就坚守一两个月,到头来,还是将会身死人手,且累及一州百姓,无论是琼华还是父亲,都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
“是啊,大人。您应当再行考虑考虑——林大人身死于闯贼之手,您当真要向这等贼寇投降么?小人代表大清而来,也曾有幸听过陛下的些许话语,陛下谈到袁督师之时,往往为那庸主自毁长城而叹息,更不要说那庸主不但自毁长城,更连大人您这样的大才都肆意贬谪,全不以天下苍生为念。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人应当效忠合适的君主,帮助天下早日统一为好。”
有着金钱鼠尾的男人带着一种谄媚的笑出声,琼华不太喜欢这人的声线,而男人那糟糕的发型也让她觉得有些丑陋。
“这不是我能选的。闯王的军队若攻来,我最多也不过守上一两个月,而你们远在关外,等你们来时,一切早已结束了。”
父亲摇摇头,打算拒绝这个年轻人。
“且慢,大人。还请您看看祖大人写给您的信。”
——那封信的内容十分长,琼华将灯移到父亲身边,让他能继续读下去,父亲也没有让女儿走开的意思,作为仅有的亲人,他对琼华无比信任,并且回信的字迹也是女儿的更好看。
首先是一段寒暄,过往作为袁崇焕的忠诚部下,他也确实和父亲有一面之交,信中自然把这点交情又多说了几倍。然后自然又是一番对关外满清的吹捧之词;两人都自然地跳过这些,到了下面真正有意义的话语。
“这‘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乃是何物?”——当然两人很明智地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从后文看来,应当是一种在满人之中甚为尊荣的爵位。
除了这甚为尊荣的爵位以外,还许诺两人可自行选择,待天下大定之后,也可长镇甘肃之地。
至于闯军的进攻,他们也十分贴心地想好了对策。按照祖大寿信中所言,其时,满清已联络了此刻的蒙古和硕特首领,号曰“固始汗”之人,此人极有才略,先前已然接受了皇太极的封号,又引军攻略藏地,在雪域获得了丹增却杰(即藏语“护教法王”)之位以后,此刻他已尽有西康,藏地,青海,建立了和硕特汗国⑩。
这位蒙古枭雄甚为希冀能够得到甘肃之地,这样一来,他所占据的雪域便能够与蒙古草原相互联通。昔年,他所支持的一些蛮族便曾在甘肃作乱,当时父亲联络乡勇,与之前的甘肃巡抚吕大器一同奋勇抵抗,这才将敌人击退。
“……可以卑言答闯贼,而后遣使为号,速聚民众粮秣于城中,汗将即日遣其二子,率勇健之士五千与六月粮秣入城,助卿防守。卿可严守甘州,不出二月,将以轻骑自草原倍道兼行,其时,卿自内,而我军自外,届时,甘肃非闯贼所能有,我等即鼓行而东,陛下自山海关而西,天下不足定。长伯此刻亦已降清⑪,不世之功正在今日,愿卿勿疑!”
后面则是这位将军推荐的一些守城之策。祖大寿能在松锦合战之后困守锦州许久,在守城上也颇有一些水平。父亲将这些都跳过,一整封信翻完,最后,终于到了他付出代价的时刻。
“——知卿丧子,在下亦痛彻心扉。此皆京城中那庸主之过;若卿有意,可将琼华小姐指婚于……其人文武双全,颇有胆略,陛下甚为器重,又尚未娶妻,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当可奉养卿终老。”
父亲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琼华这才意识到这些话语之中蕴含的意思。
如果哥哥还在,大概,是让他去做质子。但现在,父亲只剩下她一个直系血亲,那么,让她与一位降将结婚,也就可以挟制住她的父亲。
这话语大概并不虚假,因为城外的确有着一支满人的骑兵队伍。这是一支小部队,不足以攻城,但无疑十分精锐,以至于父亲不敢将他们放进城,他们也就呆在城外。
他们携带着礼品而来,也做好了护送琼华远赴关外的准备。如果有必要,他们还会在城里帮助父亲抵抗闯军的进攻。
琼华在心中对比着多年前见过的那群在山岭之中骑行的闯军和城下的那一支部队——带点悲哀的,她得出了大概还是关外的军队更为强大的结论。
但是,真的要将这些蛮夷引入甘肃,来对抗闯军吗?昔年五胡乱华之事,不正是从诸司马引鲜卑,匈奴入中原而始吗?
“大人。据说闯贼要行追赃助饷之策,小人知大人乃清廉之人,不蓄资财,但闯贼又怎会管这许多?投降闯贼,固然能苟安一时,但届时他们搜刮不得,便对大人及小姐加以重刑,累及大人清誉,唯愿大人三思。”
“……”
父亲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神色,显然刚刚的这一番话对他是一种足够有效的威慑,琼华急忙伸出手,轻轻为父亲按揉着肩头。
“你去吧。容我再行考虑……明日再向你答复。”
“是,那小人便先行告退。”
男人又一次弯下腰,金钱鼠尾也随着弯腰的动作而甩动,然后他就转身,让门外等候的仆人带他走了。
房间之中又只剩下了这对父女——他们的面前,还有另一封没有拆开的信。这封信的来源,就是那据说要行追赃助饷的闯王。
闯王只派了几个人来。毕竟他们占据绝对优势,唯一还没有出兵的理由,就是想让父亲带领民众和平地投降,免得在这样的边陲之地白白损耗军队。
慢慢地,两人拆开了信封,那位闯王的信就不似那么长,统共只有两段。
其一,听说你这人还可以,又与那狗皇帝有仇,所以我暂且不打你。只要你投降,就让你继续管领甘肃。要是你要打,那你就完蛋了。
忍不住在心中笑话了一下这位闯王还是犹如当年一般的粗俗,琼华为父亲倒上一杯茶,用双手捧起。
其二,投降了之后,你得交个人质过来。我也不会亏待你,我手下的亲卫统领良,他现在还没娶妻,我已给他封了侯,将来还要封将军,你女儿就嫁给他吧。
少女手中的茶杯一颤,热茶溅到了她的手指上,她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将那白瓷茶杯死死攥在手中,那张脸不知何时已然染满了红霞。
良?他又加入了闯军……对啊,他这样的好人,当然不会继续当盗匪的,鸢姐姐好像也接到过他寄来的信,说是他要去闯军了,愿她们一切保重,但大概是因为他没什么文化,字写得颠三倒四,鸢姐姐费了好大劲才大概推测出意思。
后来就再没有他的消息,听说闯军被追进了商洛山,她还哭过,他现在竟然还活着!
感到心脏正飞快地跳动,仿佛要从胸口跃出那般,她甚至害怕起过分吵闹的心跳会让父亲发觉。
她会嫁给良,就算是在梦中也没有这样想过。在那些色气的梦中,她总是良的猎物,男人肆意地占有她,亲吻,啃咬她的嘴唇与肌肤,直到最后即将占据她的一切时,她因为从未有过真正交合的经验,而红着脸颊从梦中惊醒。
当然,她脑中的这一切,父亲都并未注意到。
“看起来,我家女儿还真是人人都想娶啊。本就该这样,天下有哪个姑娘能胜过小琼华了?”
虽然平日刚正,不苟言笑,但父亲也像世界上的大多数父亲一样,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世上最完美的。但片刻的开心之后,他就又慢慢垂下了肩膀。
虽然两方都表达出了要娶琼华的愿望,可那并不是因为琼华足够美丽或足够贤惠,只是为了让她当人质。无论是满人那边的汉人降将,还是闯王手下的这个什么良,都无法保证能让她过得开心快乐。
想到这里,男人感到一阵心痛,低下头,目光来回扫视着两封信。
“小琼华,对不起。父亲无能……唉。为了保全一州之众,为了不让生灵涂炭……我没法保证嫁过去之后人家能疼爱你,我甚至没法保证你安全……小琼华,我心已乱,你自己选吧,无论选谁,父亲都不强求。”
“我选闯军。”
“啊?”
父亲显然因为自己回答得太快而惊讶,但是,她已经期待到无法再等待下去了。
能够帮助到父亲,还能够再见到他,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事情?那天晚上,她的步子像是在踩着云朵,轻飘飘地。

【1644,大顺永昌元年 重逢之刻】
“这,陛下啊,这真的不行啊……”
——你本来应该感到开心。
人常说,苦尽甘来,现在你真的苦尽甘来了。当你在商洛山跟随着闯王,围坐着篝火勉强包扎伤口的时候,你根本无法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在西安,他从闯王变成了皇帝。而你也从他的亲卫队长变成了侯——你奋勇战斗,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你屡次救闯王于危险之中,故而,你的地位只在刘宗敏,田见秀等少数大将之下,按话本里的说法,把闯王比作那玄德公,那你多少也是个赵子龙。
他说,要给你一个很大的惊喜。
你觉得这无非就是金银财宝,或者封地之类的东西。你并不认为这是惊喜。你的性命原本就要在一切结束之后交给阿穗,纵然有着如同山一般多的金银,死后也用不了。
也许阿穗不会杀掉你,但即便她愿意与你共度一生,你也不愿意像福王那样,坐在一个奢华的府邸里享用金银财宝,最后变成一个连刀都提不起来的大豚妖,你宁愿和她一起去种番薯。
但当陛下当着众多臣子的面说,要让你去联姻的时候,你的确感到了无比强烈的冲击。
这个冲击实在太大,你上一次遇到这种冲击,还是被孙传庭的手下追得逃进商洛山的时候,那时候,你为了引走追兵和闯王分开,孙传庭手下的骑将追你不上,手里的三眼铳又坏了,所以暴怒之下把那沉重的三眼铳重重砸向了你的后背,那一下简直犹如挨了流星锤,差点把你从马上砸下来,要不是你事先从你一刀刺倒的明军家丁身上扒下了铠甲,在你原本的铠甲外面又套了一层,还把那家丁的夹袄也披在外面,这一下差不多能当场要了你的小命。饶是如此,你在勉强摆脱他和闯王汇合之后,还是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那次还是闯王亲自照顾你的——毕竟当时一共就十几个逃进商洛山的闯军,还要分出放哨,搜寻粮草的人,实在没人能照顾病号了。
结果这次给你冲击的就是闯王,不得不说是种黑色幽默。
“有什么不行的?我说行,那就是行。人家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正经的进士家闺女,况且能把甘肃管好,也是有些能力,人家主动来投降,还让我们赶紧派人过去防备蒙古人入侵,也说明人家的诚意了,咱们也得给人家诚意。大家闺秀,别人想要,那还没有呢。”
“陛下啊,可是,我,我已经心仪于阿穗,这……”
闯王完全没给你什么回旋余地,可你还是苦着脸继续哀求。要是没有阿穗,你当然就答应了,你当年也是想过能有个又漂亮,又贤惠的老婆的,大家闺秀更是完全超过了你最夸张的想象,但你,你心里已喜欢阿穗了啊——
“怎么了?良啊,都是封侯的人了,谁还没个三妻四妾的?你这不过是两个,把她俩都娶了不就行?况且良啊,我这也是为你着想。”
闯王笑着转向你,大大咧咧地在那华贵的座位上一坐,往对面的小座上一指,你也只好乖乖地坐下。
“你那事,我也知道。你欠那姑娘的,再过上一百年,你也照是欠着她的。莫说你封了侯,你就是当了国公,亲王,也照是欠着,她若要你的命,你嘛,好像也没法子,只能乖乖把脑袋奉上。”
你心情沉重地点头,这件事,你很早以前就和闯王说过了,但那天在洛水之上,阿穗将你劝回了闯王的营寨,于是,你就继续战斗到了如今,而她也温柔地呆在你身侧,仿佛你的妻子那般。
“不过看她那样子,估计是不想杀你。虽然如此,你将来在家中,恐怕也将会是——按那些四川佬的说法——耙耳朵。她指东,你就不敢说西。这怎么行?你还是得有个三从四德的婆姨,那姑娘摆弄你的时候,好帮你说几句话。我也不说别的,这天下未定,还有用你的时候,你在家里受上一肚子夹板气泄不了火,带兵带砸了,那我可得砍你脑袋的。”

当你垂头丧气地回到你的新家时,亭亭玉立的少女已然等在了门口。
此刻乃是正月,天气很冷,满穗那纤细的娇躯外面披着厚厚的斗篷,却仍旧显得很单薄,而她的脸颊也仿佛因为西安的寒风有些许苍白,但看到你回来,她仍旧带上几分笑意。
这里是一处西安城中豪绅的大院;他因为平日里横行霸道,已然被闯军杀死,各种财宝与粮食也都已搬了出去,粮食分给了平民,财宝则充作了军饷,现在整个大院的各个房间都空空荡荡,没剩下什么装饰,还好没把床和桌子也搬走;不过对你们俩来说,有这么大的院子也很好了。
她还在自己身边,自己和她都很安全,甚至还住在温暖宽敞的房子里,就算你知道马上你不得不告诉她一个坏消息,此刻的美好还是令你很开心。
“看你的表情,陛下还是让你和那个女孩子结婚了?”
——不可思议的,满穗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她携着你的手一同走进书房。这书房她和你都相当喜欢,尤其是那张书桌——书桌上好几层厚厚的毯子垂落到地面,挡住了漏进房屋的风也盖住了大腿,再加上那带有靠枕的石质座位下乃是北方相当常见的炕道,其中热气流动,在冬天坐在这里读书会很舒适。
虽然有这么多好处,你还是不喜欢读书,但她读书给你就让你十分开心。
不过这只是平常,现在这种反常更加令你害怕,你怕到甚至忘了问那个女孩子是谁,反正不管是谁,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对不起,阿穗,我真的尽力了,陛下硬要我跟她联姻,哪有这样的事儿啊!明天,明天我再去求一次陛下,他要是还让我联姻我就磕头,磕到破相……”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闯王很少跟你摆架子,所以你也几乎没怎么行过跪拜之礼,现在也只好认真跪拜了。
“良爷本来就不怎么聪明,若是再磕头就更傻了。”满穗苦笑着坐在了书桌旁,轻轻拍了拍旁边的靠枕,你也战战兢兢地坐在她身边。“关于联姻这件事呢……”
——她刚想继续说下去,你的卫兵就敲响了你的房门。
“……将军,夫人,呃,这个,一位小姐等在门口,她说,那个,她是陛下派来和将军联姻的,还是陛下的人送她过来的……这,这……我不敢把她打发走,将军您看……”
你的阿穗比你聪明得多,平日里也经常代你巡视营地,以至于这些士兵人人都承认阿穗才是你的夫人,但现在陛下钦定了一个夫人给你——这可让这些士兵们有些不知所措了。
“没关系,就让她进来吧。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就是自家人啦,让她直接到书房这边就可以了。”
满穗柔声道,挥挥手,卫兵急忙弓下腰,然后脚步飞快地跑了出去,她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向你。
“良爷,你说,我是先回房,给你们两人留点私人空间好呢,还是就呆在这里好呢?”

——阿穗你先回下房间吧
——阿穗你就留在这里吧
——……(通向H scene) √

对你有限的脑容量而言,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可时间不等人,当书房门口又一次响起了敲门声时,你仍旧无法回答。
你没参加过考试,但你还是知道一点——如果不回答问题,那肯定是算答错了的,现在,你答错了,惩罚也随之而来。
阿穗向你嫣然一笑,然后,指尖轻轻撩过发丝,将娇躯上那件厚重的斗篷褪下放在你身旁,那一袭罗裙遮掩着的窈窕娇躯,就随着这个谜样的笑意而款款俯下,消失在了那一大堆厚重的毯子遮掩的桌底。
——她,她是要旁听吗?呃,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夫人,当场就发怒赶人肯定不能,毕竟这可是闯王钦定,硬点给你的,总之,就表现得冷漠一点,不近人情一点……
然后,随着房门被一只柔软的,笼在衣袖中的指尖谨慎地推开,你和她对上了眼神,那张俏丽的脸颊因为天冷而有些红,无论是那依稀让你感到熟悉的发型也好,端庄,拘谨的神态也好,你感到仿佛时间被向着遥远的过去拨动,一切都被拉回了许久许久以前,那改变了你命运的旅程。
可你不敢出声,你害怕你只是记错了,现在你无比后悔当时因为脑海一团混乱而完全没听清那个什么代理巡抚的女儿叫什么,直到她那双如水的眸子怔怔地盯着你,仿佛撩动你的心弦,而她那宽大的袖中,尽管陈旧,却显然被无比精致地呵护着,一尘不染的小巧风车,则毫无疑义地证明了她的身份。
“良爷,好久不见。”
颤抖的,欣喜的声音,依稀能让人想起你们分别的那一天,琼华送别你们的时候,语尾也一样地带着颤抖,你们互道再见,可心中都知道你们不会再见到了;此刻的相逢,就如同在梦中。
你想要回答,你感到欣喜,事实上你简直开心到想要跳起来。
“呜!”
可你既没法回答,也没法跳起来,因为你的腰带被另一只柔软而纤细的手灵活地解开,然后,那条厚重的长裤便被慢慢向下拉去。
“琼华……好久不见啊。你,一切都还好吗……嘶……”
少女冰冷的指尖轻盈地游过你的大腿内侧,然后,用指甲轻柔地撩过你那因天冷而有些委顿的性器,仅仅只是那精心修剪的指甲沿着肉棒的根部向上触碰到龟头的瞬间,你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嗯……有好有坏。”
她轻柔地叹了口气,拘谨地将双手交叠在小腹上,身为大家闺秀的她冒冒失失地跑进没有过门的丈夫家,这非常的不合礼法,不过还好闯王这里大抵都是农民义军,正所谓“楚人沐猴而冠”,还没到掌握礼法的那个阶段;但现在这样,好像这书房里也没有别的座位,总不能,总不能坐在良爷身边吧?
“咕啾……嗯……啾噗……”
你听见柔媚的水声,仿佛整个脑海都被那种快感所撩动,即便在厚厚的毯子下完全无法看到,也能意识到,此刻阿穗的发丝轻轻擦过你的龟头带来的轻微刺激,以及她低下头,小声亲吻你的肉棒侧面青筋发出的轻声,她的舌尖仿佛在为你整理着性器的仪容那般轻柔地绕着你的肉棒根部,梳理着蜷曲的毛发,并没有立刻刺激你最敏感的位置,可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你难以忍受了。
你尴尬地坐着,琼华尴尬地站着,你发现这房间里没有别的座椅,也很合理,书房本就是一个人呆的地方,要那么多座位根本没意义,而且配有炕道的长椅本来就可以给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坐。
“唔……嗯……良爷,我是不是……有些来得冒昧了?”
“不冒昧不冒昧,我开心还来不及,你先坐……”
话刚出口你就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你看这房间里有别的座位吗,而且现在是你能大声把卫兵喊进来给你搬个座位的时机吗!仿佛也被你这么笨的表现给逗乐了,你身下的满穗微微嘟起嘴唇,用她润湿温热的吐息轻柔地撩过你的阳具尖端,让你那本就有了反应的肉棒一口气充血到了极限,你拼命绷紧双腿的肌肉不让自己露怯,尬笑着掩饰自己的慌乱。
你安慰自己,和你跟阿穗这种正经泥腿子不一样,琼华乃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就算现在要嫁你了,怎么能没过门就随便坐在你身边呢,这不合乎周礼——虽然你丝毫不懂周礼。
“那,我……我失礼了……”
琼华红着脸颊小步转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坐在你的身边,双腿规规矩矩地优雅地并拢,双手也笼在袖子里,你感到来自她的,一种完全不同于阿穗的香味,与阿穗身上淡雅的芬芳不同,琼华的发丝上带着更加馥郁的味道,你微微侧过脸就看到她的脸颊通红,仿佛一道美味的,等待你品尝的糕点主动将自己打包好,送上了你的餐桌。
不,我的琼华妹妹,你还知道自己失礼了啊,你不要过来啊!
你在心中疯狂表达着抗拒,可是,在你身下的丽人辖制之下,你根本动弹不得。
“哈……嗯……啾……”
当她并拢着双腿仿佛私塾学生般规规矩矩地坐好的那一瞬间,阿穗也恰到好处地微微抬头,你感到她的舌尖沿着你阳具的根部向上一直舔过包皮系带与冠状沟,再慢慢将你的龟头含进口中,吸吮出的轻柔水声里,你仿佛整个脑髓都被这吸舔的动作带了出去,双腿激烈地颤抖,你只能庆幸琼华坐的规规矩矩,没有与你的双腿相碰。
“陛下告诉我,我要好好当良爷的贤妻,因为我是呆在闯军的人质。他还说,良爷是可靠的好人,即便接下来还要打仗,还不能操办婚礼……也要像过门的媳妇那样,好好服侍良爷,让良爷开心起来。”
勉强说完了这些话,琼华的脸颊已经通红,你的脸也已经红透,既是因为丽人的声音里,并没有对自己身为人质这种安排感到任何不满,也是因为你身下的另一个人。
阿穗的惩罚是那么温柔,她轻柔地小幅度上下摆动着螓首,丝缕唾液沿着你那过分粗大的肉棒竿部向下微微溢流,她的樱桃小口只能勉强含住你的龟头,但聪慧的少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手口并用的小技巧,随着丽人的甜香唾液变成最好的润滑方式,她那过去为你翻阅书卷,书写命令的柔软指尖也慢慢握紧了你的肉棒,配合着吸舔肉棒的节奏来来回回,每一次撸动都让你的阳具无法自抑地膨胀。
“但其实不用陛下说……我也知道的。知道良爷比大家都好,比大家都温柔,所以,能做良爷的妻子,我很开心……”
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她转过头,尽管你拼命躲避着,还是能够看到她灼灼的视线,在丽人饱含着情思的眼神中,你的阳具又一次激烈地膨胀起来,让你身下的阿穗漏出一声轻柔的闷哼——随即,像是为了夺走你的注意力,阿穗的动作幅度加大了。
这一次,丽人同时用上了双手,你那过去几乎从来没有用过的卵袋也好,还有那膨大的竿部也好,全部都落进了她微凉的青葱玉手抚弄的范围内,每一次她大幅度地摆动螓首,你都感到肉棒的顶端顶上她的喉咙,而她则温柔地忍受着这样的刺激,用小口吞咽的动作奉仕着你顶在喉头的阳具,毫不发声,只是泄愤般地用自己灵活的粉舌围绕着你的龟头外缘旋转,而因为粉唇无法完全闭合,溢流下来的唾液混杂着你的先走汁让少女撸动时发出轻柔的啪啪声,你不得不勉强提高声音压过这过分的水声。
“琼华,能再见到你我当然很高兴……但你没必要强装成我的妻子,陛下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哈……将来我会努力劝告陛下,让他放你自由的……嘶……你看我,除了能打就没什么优点,恐怕,嘶……不会是个好丈夫……”
你感到自己的下半身仿佛失去知觉地反仰起来,阿穗稍稍吐出你的肉棒,用舌尖来回欺负着你那已经在溢出先走汁的尿道口甚至微微钻入,而柔软的手指也仿佛舞者的花手般无缝替代了她含住龟头的嘴唇,虎口环住龟头外缘旋转的同时,拇指飞速地拨弄着冠状沟下方最为敏感的部分,你几乎无法连贯地说话,可即便你在快感中双眼发黑,你还是能看到琼华那毫不退缩的眼神。
“不!我没有想要强装成良爷的妻子,很久以来,我都一直幻想着,能有这样的一天……所以,虽然我还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当好贤妻,也会,嗯,努力让良爷开心起来!”
其实,光是能听到这样热烈的表白,就已经很让你开心了。过去你从没有想过你会这么有魅力;可你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表白,更没有余力说话,所以,你的选择,也只有看着丽人的脸越来越近,她那比起阿穗更加细腻的肌肤,与幼时一样的齐刘海与娟秀黑发,江南水乡出身的女孩特有的小巧琼鼻,一切都越来越近,与鼻端来自她的清香混杂在一起,和身下越发强烈的快感一起,让你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失去意识。
“啾……嗯……”
——两位丽人的吻几乎同时落下,。带出淡淡的水声。
落在龟头尖端的轻吻成了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你感到整个身体仿佛被这般强烈的刺激抽空,浊精随着阿穗有节奏的撸动与榨取喷溅而出,而她仿佛早有预料那般用香舌抵着你的阳具尖端来回拨动着拉出粘腻的白浊细线,再用这粘腻的浊精作为润滑更进一步地榨出你剩余的残精,直到你的阳具可怜地委顿下来,你才迟缓地意识到,轻飘飘地落在你脸颊上的那个吻。
“啊……哈……”
你不成声地,相当丢脸地喘息着,这无论如何都是露馅了,可同样因为自己那完全无视了礼法的亲吻而羞耻之极的琼华也脸颊通红地急忙离开了你,重新站起身。
“良爷……开,开心了嘛……”
已经不能再开心了,再开心我就要死了!你想这么说,可你只能昏昏沉沉地勉强对她笑一笑。
“那,那就好……那,我先把我的东西搬到房间去……”
拼命掩饰着羞耻让自己的声音稳定,她刚离开房间,你就听到了门外隐隐传来的一阵难以形容的悲鸣,而你的身下,满穗又一次钻了出来,你看到她嘴角挂着的丝缕精液被她的舌尖舔舐干净,与被汗水黏在嘴角的几缕黑发一起,让平日里清纯的她看起来无比妖艳。
“呼,能再和琼华妹妹见面,真好呀。我很开心哦?”
满穗的指尖按在嘴唇上,当指尖再挪开时,你看到一道白腻的细丝拉长成勾人的弧形,再慢慢断开,这种平凡的动作与她刚刚那热烈的口交联系起来,有着惊人的色气。
“至于良爷……”
她的身体慢慢倚靠过来,你闻到了来自你自己的糟糕雄性气味,与她的香味混在一起。
“……至少那方面,表现得也很开心呢。”
你无力地瘫软在靠枕之中。
陛下啊,你说的可太错了,我就算有三从四德的老婆,也还是会被阿穗随便摆弄的……

【1645,大顺永昌二年 归乡之刻】
自从你被阿穗催促着,假传诏命再加上擅自出击,勉强打赢了那场关乎国运的血战之后,已经过了近一年,而阿穗对你的称呼,也自然地改变了。这一年来你除了养好伤口之外,还有就是将兵权和各项事务全部交托给他人,现在,江南的事情大体安定,你也不能再呆在京师了。
在你离开之前,你还是去见了一次陛下。他不再如同过去那样,穿那一身英武的红色披风,站在欢欣鼓舞的民众之间,而是披上了与大多数皇帝同样的龙袍,高居在宝座之上,面目因距离,也因华美的冕旒显得模糊——冕旒之下那模糊面孔,既与昔日那与大家一同畅快饮酒,高声谈笑的闯王酷肖,又好似有些差别。
过去的十多年间,你曾是他最忠诚的护卫官,骑着战马在他的身侧进入开封,用刀劈开官仓的锁,将一袋袋粮食搬出分给穷苦民众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
本还有许多话要说,但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你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去罢。卿当善保诚顺,以终天年。”
——这就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你收拾行装,启程前往江南。数月之前,白邦政将军与郭升将军沿传统的漕运之路南下,江南之地虽然也拥立了宗室,自称是那位崇祯帝的正统继承者,但他们根本无法团结起来,勉强打了几仗就被击溃。
高杰几乎无缝地完成了又一次背叛,突袭江北四镇之中的其他力量,斩杀刘良佐等人,过去背叛了闯王的他,现在又打起了闯王的旗号,那一封封无比恳切又充满诚意的上表还有交过来的人质,简直就像当年的翻山鹞一样⑫。同样突然叛明的还有李成栋,当闯军南下追击逃跑的明军到徐州附近时,这位曾经的李诃子⑬又穿回了闯军的衣服,于是明军最后的一点力量也溃散,闯军几乎毫无抵抗地越过了长江,那位残虐而跋扈的左良玉则根本没和闯军发生冲突,本来就已有疾的他因这一系列打击呕血而死,其部下大多投降。
原本这两位还想在江南疯狂抢掠,所幸被陛下派去的信使屡次严令才阻止。
仅有的还在与大顺对抗的军队只剩下张献忠和他盘踞在四川的那支力量,但自古以来,蜀地之军就没有能够动摇得了中原的,纵然孔明那样的千古奇才也不能做到,听说他手下的那位颇有才略的义子李定国与大顺的贺珍将军较量连日,也未能取得优势。
不可思议的,曾经这些让坐在军营里的你无比关切的消息,现在都变得离你无比遥远,不再能让你关心了;你的世界曾经广大,现在又变得狭小起来,只剩下船舱里的两位丽人,四年前,你曾有抛下这一切离开的机会,那时你就是在阿穗的劝告下留了下来,现在,你终于能够放手。

“这封信……噗。”
你看着你的两位未婚妻正翻阅同一封信,信上的落款娟秀,你有点疑惑她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你凑过头去看,然而光是开头那一段寒暄的用典就已经让你失去了继续读下去的能力。
“良最近刻苦攻读,已经足以称得上才子了呢,帮我们念念这封信吧?”
你急忙举手投降。你这一年来虽然多少也在两位老婆的指点下有了些进步,现在信上的字你都认识了,但连起来你就不懂。
“穗姐姐,别再欺负良爷啦……这个是柳姑娘送来的信。”
你感到无比感动,当下规规矩矩地听两位丽人向你解释——不对,阿穗跟她熟也就算了,怎么琼华也认识她?
“嗯,因为就是我推荐的来着……鸢姐姐带着我们去了江南,但是当时江南也没有什么好的工作可做。林叔叔在浙江做参政,中原已经变得兵荒马乱,他一时间没有机会送我回父亲那里去,所以我就拜托他为穗姐姐还有红儿翠儿她们找一个好地方,我们找了好久。”
——说到这里,琼华那素雅的脸蛋上有一分黯然,阿穗亲热地揽住她的肩头,将下巴搭在少女单薄的青衫上。
“所以,良这个笨蛋……要是别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就要当良的妻子,不管是不是陛下的旨意,我才不会接受,早就把良这个负心薄幸的家伙干掉了,良还真是幸运啊。”
“不,不能的……穗姐姐,不能干掉他,要是你还生气的话干掉我好了……”
随着阿穗修长的指尖指向你,你急忙正坐表示充分领会妻子的指令——但很快她的手指就被琼华握住,即便已经是亭亭玉立的淑女,仍旧与过去一样乖巧的她急忙将火力引到自己身上。
“哼……算了。琼华妹妹我见犹怜,何况是良这样的笨蛋呢。”
阿穗苦笑着用空闲的那只手拨弄起少女那一头垂落到肩上的秀发,你大概记得这是个十分暧昧的典故,据说当年大司马桓温在击灭蜀地之后,劫掠了他们的公主并强娶了她,结果他的妻子气的拿着剑跑了过来就想把他俩都干掉,但看到那位公主时,她却叹了口气把剑丢掉,为天下留下了一句我见犹怜的成语。
“噫!总之,按柳姑娘说的,顺军来了之后,她的夫君想要投湖自尽殉国,不过因为水太冷就没有成行⑭……柳姑娘也数落他说,顺军的军纪颇好,自有新朝气象,先看看他们能做的如何再考虑殉不殉国也不迟。”
这本来是件很好笑的事,但想到阿穗,你突然就笑不出来了,你想到,她也曾因为一种极为矛盾的心情走向湖中,如果你表现得再差一些,她对你的爱稍微少一些,也许她就会永远消失在湖中,而你也只会在痛苦中蹉跎余下的生命,没有此刻与两位丽人在河中缓行的愉快。
你忍不住伸手拥住了她,她本能地弓起腰小幅度地挣扎着,但是被琼华和你夹在中间而挣扎不得,此刻阿穗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努力摆脱你的可爱雌猫,让你想要抱得更紧。
“唔……这种时候,做什么呢……琼华妹妹还在呢……”
阿穗低吟着扭动身体,你忍不住亲吻她的脸颊,可一旁的琼华并没有和过去一样羞耻到捂住眼睛,反而和你一样伸出手来,扣住了丽人的另一只纤纤柔荑,将她带倒在了铺着柔软毯子的船舱之间,两人呈现出相当暧昧的骑乘体位,她们的眼神都看向你,你感到你的欲火仿佛被点燃起来,再也无法抑制。
“我在的时候,穗姐姐,也没有少做这种事……所以,我也要报复穗姐姐。”
丽人的俏脸通红,低吟出声。
“穗姐姐……在军营里,向京城出发的时候……每天都会偷着钻进良爷的营帐里,用……用嘴,做那种事……唔,我,我也看见了!”
——什么鬼!
可随着阿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猫那样悲鸣出声,你知道琼华说的都是真的,这下你知道为什么你那几个月每天出门上马时都感到双脚有点发虚了。
不对,不光是那几个月,自从阿穗到了你的营地里之后,你好像就再也没有了世俗的欲望,连脑袋都变得清醒起来,偶尔竟然能提出计策了,就是身体变得有点虚,你还以为是阿穗在你身边让你变聪明了,原来只是每天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进了贤者模式——
“噫呀!琼华妹妹,别,别说了……”
过去永远占据着主导的女孩子变得慌乱不已的姿态,让你的欲火越发强烈,你伸出手,开始解开少女的腰带,现在阿穗被锁住双手完全无法反抗,那具优雅的躯体仿佛伸着懒腰的雌猫那样,柔软的臀瓣翘起,双膝分开骑乘在身下的优雅淑女腰际,肢体交叠的美丽仿佛足以入画。
“怎么可以不说!还有好多要说的呢……明明是我们两个轮流去照顾良爷,结果良爷伤明明还没好就和良爷做那种事……我在门缝里看到了!”
“噫!”
——不不不,琼华妹妹你这个潜行技巧是跟谁学的?!
但不管她是怎么学到的,现在你都要狠狠惩罚她。
你的手绕过阿穗的腰际,将被压在身下的淑女罗裙解开,那双白腻修长的玉腿也随着她娇艳的呻吟而分开,又因为羞耻而本能地收紧,夹住阿穗的腰际。
“我……也要做那种事……就算没有婚礼……也想被疼爱……可以吗?”
可当她看到你将衣服褪下,暴露出自己的躯体时,她那带着羞耻的声音让你知道,你根本不用以惩罚的名义行事,她原本就已经打算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你。
“噫……呀……咕呜……”
但你还是有足够的耐心。
女孩子的第一次需要温柔,你不想留给她痛苦的体验,手指轻柔地撩过丽人那淡粉色的穴口,仅仅是带有老茧的指尖稍稍没入女孩子的肉壶入口处,就已经是相当强烈的刺激了,已经在和阿穗的几次对抗中知道了女孩子脆弱的地方在哪里的你,用指尖稍稍没入小穴再一点点拔出,你感到少女的体温变得更热,无力地娇声呻吟的同时,蜜肉也随着你小幅度的刺激而变得润滑起来。
“琼华妹妹……别太紧张啦,最开始是会痛的……啾……嗯……!”
而阿穗则真的像一位可靠的姐姐那样,用舌尖稍稍拨开琼华遮掩住耳畔的秀发,再含住尚未出阁的淑女那泛红的耳垂悄声低语,丝毫没有料到这种亲密举动的丽人小穴突然缩紧,夹住你探入其中的指尖,仿佛正主动用含吮的方式让你的手指舒服起来,在你的视线里,阿穗那小巧的乳峰因为此刻的体位而显得饱满了几分,与琼华那即便仰躺着仍旧显得饱满的酥胸隔着单薄的肚兜紧贴在一起,那样子显得相当淫荡。
你当然不会让她就这样逃掉,过去偷着榨了你这么多次,你一定要一点不剩地讨回来,你低下头,当你突然亲吻上黑发丽人那温热蜜唇的瞬间,阿穗漏出娇艳的喘息声。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这个……不行的……嗯唔……!”
无论她是怎样的天才,有着如何精妙的计算,但身为女孩子的脆弱之处无法改变。
将来也会是这样……你知道,一切事上你都还是会乖乖听她的,但只有这一件事上,你可以赢过她。
舌尖顶进少女的穴肉来回搅动,再稍稍向下刺激已经充血到极限的阴核,你甚至都没有认真玩弄,阿穗的小穴就仿佛决堤,爱液蓄满了你的口腔,再沿着她的大腿内侧向下溢流出数道蜿蜒水线,两位丽人仿佛在声明着她们对你的心意那般,含混的呻吟声与热切的渴求声混在一起,让你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她们那里索取到更多更多。
“这有什么不行的……既然都已经是夫妻了,就算是勉强,也要好好接受哦。”
“噫……嗯……良爷……怎么做都可以……哈啊……”
随着你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琼华的蜜壶之中进进出出,她那原本慌乱的娇吟声,此刻变得越发激烈又淫荡,你的手指每次插入都带出甜腻的淫汁,你知道,她已经做好了迎接你的准备。
“夫妻之间有更合适的叫法吧?”
你抬起头,性器顶在琼华那透湿的小穴上,此刻阿穗被你们夹成了色气的三明治姿态,那两对乳峰在挤压中变成了小巧的乳饼,你含着满口来自她的爱液,含混不清地出声。
“嗯……是……夫君……咕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你满意之极的称呼中,你狠狠地向前挺腰,然后强行扭过了阿穗的脸颊,吻上了她的嘴唇。
“噫……咕啾……啾噜……嗯唔!”
含着女孩子的爱液和女孩子接吻,但就算是这样淫乱的玩法阿穗也红着脸颊接受了,随着你们的舌尖放荡地纠缠在一起吻出淫靡的水声,灌满口腔的爱液被你们的舌头推来推去,再与唾液一起沿着你们的唇角向外丝缕滴落到琼华的脸颊上,你一边猛烈挺动着腰际让琼华的那双玉腿自然而然地抬高紧紧缠住你的腰部,双手则钻进两位丽人的肚兜下,将那已然润湿的纤薄布料扯到一旁,让丽人们的乳峰亲密无间地相贴,再一起落到你的手掌的控制范围里。
不可思议的,你想到了当年押运她们四人时,舌头向你提的建议——别再想着当人牙子了,一人带走两个女孩子当老婆多好。
现在红儿和翠儿都已然嫁人,而舌头则已经变成了许多块熟食,埋在地下,兜兜转转,倒是当时严词拒绝的你真的实现了你的那部分。
“夫君……我……也要……啾……嗯……噫呀!”
那比起阿穗还要更加紧窄几分的小穴因为充分的润滑,痛苦很快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过分强烈的快乐,随着你有节奏地挺动腰际,搅动着蜜壶之中随着每一次抽插而大量外溢的爱液淫汁,每一次肉棒撞击她的臀瓣,都会带出浓郁的水响,当阳具的顶端粗暴地顶上丽人的子宫口时,琼华的纤腰徒劳地上抬想要躲避这份快感,却在你和阿穗的压制下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漏出艳丽而诱人的悲鸣,然后痴迷地吻上你的嘴唇——你们两人此刻嘴里都有着阿穗的爱液,而阿穗和琼华的舌尖也仿佛在争抢亲吻你的资格那样激烈地纠缠磨蹭,那两张汗湿的俏脸芳唇相触的姿态,让这份热烈的交合也混入了几分假凤虚凰的淫靡。
但是,现在你们都不在意这一切,只顾激烈地追求着快感。
“哈啊……这么激烈的话……要……要坏掉了……咕……夫君的……太激烈了……”
“突然就插进来……咕……嗯呀!良……我……我生气了……咕噫!我,我错了……不要……不要这么激烈……噫呀啊啊啊啊啊!”
你仿佛在战场上突击时那般,发挥着自己的全部体力讨伐着两位无力的对手,每一次用龟头亲吻少女的子宫口再突然向外拔出,都会让琼华那仍旧带着些许血丝的淫穴向外翻出的同时,飞溅出丝缕透明的爱液,而当琼华的身体即将抵达极限之前,你又突然拔出性器,然后用力扶住阿穗那小巧的臀瓣,随着你那过分坚挺的阳具强行顶进丽人娇嫩的子宫,在阿穗的小腹上带出淫靡的凸起,仿佛算无遗策的优雅美人也露出难得的狼狈神情,可你自然不会放过这样追亡逐北的机会,随着你的手掌拍打在阿穗的臀瓣上,她的小穴又一次缩紧,而激烈的绝顶也随之而来,丽人那双充满知性的美眸此刻上翻到只露出眼白,而舌尖则放荡地向外吐出,琼华红着脸颊吻住那随着激烈抽插而慌乱地吐息的芳唇,将穗姐姐那香甜的唾液与少女的舌尖一起含在嘴里,可很快你又改变了进攻目标,随着你的肉棒突然拔出,失去支撑的阿穗瘫软在琼华赤裸的娇躯上,而你扶住琼华的双腿,分开到接近一字马的程度,将早已染湿了身下毯子的丽人蜜肉张开到最大限度,然后,在琼华的呻吟声中,你开始了下一轮进攻。
到夜晚,船停泊在扬州附近的码头,还有很长时间。
而在船停泊之前,你的体力也还有很多。

当你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夕阳西下。
窗板已被掀开,从宽阔的船舱向外望去,能够看到些归家的渔人,渺茫的渔歌声显得很遥远,两岸一片江南水乡的风景。
你知道,这将是你度过余生的地方。
阿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此刻船舱门正虚掩着,只有琼华还坐在船舱里,都说美人要靠妆容衬托,所以此刻,知道很快就将靠岸的她如同变魔术般拿出铜镜和梳妆盒,见你醒过来,仿佛因你的滋润而越发美丽的少女红着脸转向了你,羞涩地笑,你觉得她即便不施粉黛也十分美丽。
“我啊,想让夫君为我画一画眉。”
——但让你帮忙梳妆,这种要求你也当然不会拒绝。
“没关系,将来成亲以后,日日为琼华你画眉也没问题……”
你笑了起来,接过那只眉笔,虽然你不知道怎么用,但在她的指导下,大概也能够用得好吧?
“对了,良,关于我们之间的那个秘密,我又稍稍变了些主意。”
可正在这时,舱门又一次被推开,你的阿穗站在船头,扇子遮掩住她的半张脸。你不知是喜,是忧,手中的眉笔也无声地掉落在地。
“——呼,当良给琼华妹妹掀起盖头来的时候,也许我就想起来了。”

注释
① 即袁崇焕之表字。大明殿试乃农历三月十五日,故而殿试前不久,萨尔浒战败的消息传来(农历三月初六李如柏逃跑,而其余各路军此时已全部惨遭歼灭)。
② 即林日烺(林日瑞)之表字。林日瑞(1586-1643)为明末一位较有能力的臣子,在各地履职时均曾为当地做出一些贡献,例如整修杭州湾北岸的海塘等。其人在历史上死于闯军进攻甘肃时。
③ 出自《大明熹宗悊皇帝实录》,卷79。
④ 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识其父兄,径往哭之,尽哀而还。其外坦荡而内淳至,皆此类也。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晋书.阮籍列传》
⑤ 出自《诗经.国风.齐风》
⑥ 历史上,自宋以来,程朱理学兴起,士大夫以了解数学等实用技术为耻,故而在明代,中原的数学水平进一步衰退,官员不得不仰赖吏进行各类实际统计和计算工作。“算术之学特废于近代数百年间耳。废之缘有二。其一为名理之儒土苴天下实事;其一为妖妄之术谬言数有神理,能知往藏来,靡所不效。卒于神者无一效,而实者亡一存,往昔圣人研以制世利用之大法,曾不能得之士大夫间,而术业政事,尽逊于古初远矣。”——徐光启
⑦ 此人为时任甘肃总兵马爌(?-1643)。其父马林与两位兄长均死于萨尔浒之战中。在历史上,他并未来得及前往救援孙传庭,后可能和林日瑞一同战死于闯王军队的甘肃攻略中(《明史-卷二百一十一》)。此篇略微改动历史,使他们能够以一种更光荣的方式死去,且给琼华的父亲这位历史上不存在的人物提供出场机会。
⑧ 几位将军分别为孙传庭(1593-1643),陈永福(?-1644),左良玉(1599-1645)。其中,孙战死,而陈在战败后投降闯王,后抵挡清军而战殁。不过在历史上左良玉虽然得到了配合孙传庭作战的命令,但他在这一期间正带领部下高强度抢劫平民所以没去(《明史-卷二百七十三》)。
⑨ 出自《孟子-尽心下》
⑩ 实际上的藏地攻略相较于此文中叙述更为复杂,涉及藏传佛教噶举派(白教),格鲁派(黄教)与苯教之间的一系列斗争;虽然固始汗引兵占据藏地,但因为当地复杂的宗教状况与社会状况,其仅确保军队,而将雪域的实际统治委托于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1617-1682),并将长子达延汗留在当地参与统治,而其余诸子则留在青海,这也是后世延续至20世纪的甘丹颇章政权统治的起源。
⑪ 长伯为吴三桂之表字。此刻闯王都还没能进京,吴三桂当然也还没有冲冠一怒,但甘肃那边确认不了,满人打算用这种办法把琼华的父亲骗上贼船。
⑫ 高杰(?-1645)原本是闯军的一员,早年即跟随李自成一同起义,然而后来他投降了明朝并开始镇压义军。其人行事残暴,后被部下所刺杀;他的部下又投降了满人,并参与到残酷的扬州十日中。
⑬ 李成栋(?-1649)原本是闯军的一员,原本为高杰下属,投降后被封为徐州总兵。历史上他又投降了满人,并参与到了残酷的嘉定三屠与扬州十日中。
⑭ 钱谦益(1582-1664)明末著名的文学家,在清军到来时失节投降满清,于明清两朝为官。因为迎娶柳如是而受到了许多非议。文中“水太冷”为时人用于讽刺其投降满清的笑话,并非史实。

(大家好,这次还是没人约稿,但因为我的心中,又一次燃起了对历史的兴味,故而兴趣使然地完成了此篇。也许我的心中,仍旧有着成为一位作家的期望吧……非常抱歉,向我约稿的各位,我会尽快转向完成各位的约稿,请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本文承袭上一个if的部分剧情。所以,其中1641年之后的部分,均为if内容;但之前的部分,我与《饿殍:明末千里行》的制作者有过交流和确证(如琼华的父亲是五品京官,与袁崇焕是连襟等),在有更进一步的设定之前,可以认为这就是琼华一家过去经历的官方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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