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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1 饿殍:重走千里(一) | 饿殍:重走千里 - 爱摸鱼的乐子人系列小说 - pixiv

第一章

(这本是共死结局良穗双重生,和打拼史一起,不稳定更新。)
 “嗖嗖嗖嗖嗖……”流矢还在耳边呼啸,但良已经分不清是淋在身上的是箭还是梦中的雨。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吧?她被淋到总是会冷的……
 想到这,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又将怀里逐渐冰凉的瘦小身躯抱紧了几分,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
 小崽子……
 眼中最后的眸光涣散前,他看到了很多,父亲,鸢,琼华,红儿翠儿,舌头,还有许许多多他杀死的人……但最后,只有她。
 小崽子……不,满穗……
 满穗……
 满穗……
 ……
 “满穗……”
 “念叨什么呢?喂,良,醒醒。”混沌之间,一个熟悉的粗沉声音不知从何处成型,飘进良的脑海,眼前模糊不清的黑暗也逐渐扭曲、清晰。
 “嘿哟,我说你小子为啥从不近女色,这哪家姑娘让你惦记上了?”那声音多了几分调笑,也不知是因为这轻浮的语调还是他所说的内容,良觉得有些烦躁。
 “啧,喝多了?睡这么死?喂,醒醒。”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黑暗褪去,略微有些刺眼却并不让人感到温暖的日光占据了他的视野,也使面前人的轮廓变得清晰。
 熟悉的斗笠和蓑衣,熟悉的脸。
 “舌头?”良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脸,那张本应已被自己切烂剁碎的脸。
 果然他已经死了吧,那些他亲手杀的恶鬼要来找他算账了。
 右手探向腰间,熟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定,虽然这柄刀本应在见豚妖之前就已经卸下,此时不知为何又到了自己身上,但既然有刀,他就不怕。
 那些人死前他尚且不怕,何况是孤魂野鬼?
 就在他暗中握紧刀柄,开始盘算从哪里下刀时,面前的舌头一脸疑惑地开口:“喂,良,你睡傻了?怎么跟见了鬼似的,快醒醒神,来活了,还是个大活!”
 良一怔,这话他上次听到是什么时候来着?虽然还揣着疑惑,但良的确感觉不到面前舌头的恶意,故作镇定道:“什么活儿?”
 他虚按在刀柄上的手没有移开,他清楚,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恶意,倘若他真是恶鬼,就这么放松警惕无异于找死。
 “城北有间客栈,关了尹三留的几只小羊,”也许是因为在城里下意识相信他绝不敢动手,也许是真的出于对良的信任,舌头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激动地说,“本来啊……这几只小羊是尹三的人去送的,但他们犯了别的事,被官兵给抓了,他现在无人可用,让我们替原本的人办事。”
 “什么?”良愣住了,这段话与舌头当时和他说的分毫不差,此时他也顾不上观察舌头是不是恶鬼了,四处张望起来。
 刺眼而无温度的白日,算不上整齐的屋舍,零零散散的人群,手中刚刚饮尽的酒壶,一切和他的记忆重合,他有了一个猜想,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猜想。
 “唉唉,别急啊,”舌头以为他是要拒绝,忙把他按住,“你先听我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杀小羊,我们是要送几只小羊去洛阳……”
 听着舌头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忽悠,良思考起来,眼前的情况,若不是舌头的冤魂来索命,或他记忆中的那一个月的旅途不过黄粱一梦的话……
 莫非他回到了接下这活的那天!?
 他看了看正费尽口舌试图拉他入伙的舌头,感觉是梦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他可没做过能将未来预测得分毫不差的梦;恶鬼索命也不像,舌头不是满穗,不需要他完全放松警惕,且不说是舌头把他摇醒的,就只是刚才那一愣时舌头突然拔刀刺向他,他以现在的姿势根本难以反制。
 “妈的,扭扭捏捏的干啥啊?给个痛快啊!”舌头带些不耐烦的语气把良从思绪中拉回,“你要是不做,这么好的活我就找别人做!要不是看你……”
 “走吧,咱们去看看小羊们。”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欸,这不就对了嘛,正好,我也准备现在就去看看。”舌头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
  尹三客栈
 “哎呦,我的二位爷哎!我总算把给你们盼来了!快坐快坐!”一进客栈,尹三便凑了上来,那谄媚样和良记忆中一模一样。
 “尹三,我们来了,良说他可以接。”舌头吆喝道。
 “……”良没说话,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接下这个活。
 “哎呀,那我就放心啦!”尹三笑道,“良爷你身手好,又和兴爷熟,这活我当时立马就想到你了!”
 “欸,我知道你之前从来没做过……”
 良此时没有听他讲那些他听过的话的心思,只是默默打量着尹三这家客栈。
 客栈很破旧,她此前在这里生活过一阵,想来过得也不算很好吧,一同走了一路,比起刚出发那时感觉反而没那么瘦了。
 见良有几分心不在焉,尹三便提议道:“良爷,要不咱先看看小羊?”
 “啊……”良回过神来,“好。”
 “狗子,去!把小羊带上来。”尹三面露喜色,向“店小二”吆喝道。
 看着“店小二”离开,良心中有些复杂,又要见到她,见到她们了,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呢?现在的她……
 眸色沉了沉,良有些局促不安地等待着。
 小羊们被带了上来,她们也如良记忆中那般或低声啜泣,或瑟瑟发抖,被“店小二”推搡着站成一排。
 良有些感慨,似乎不久前,他也如现在一样坐在这里,与尹三谈论着小羊们的身世。
 他扫视了小羊一遍,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指着那个“弥勒佛”道:“这个一看就有呆病,带不得。”
 “确实,”舌头也赞同,“尹三,这怎么回事?”
 尹三搓了搓手:“额,是,他的确有点呆病……”
 ……(不水了)
 “唉呀,狗子你还是把那只小羊也带上来吧。”尹三又对着小二命令道。
 此时良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上数倍,一种复杂的情感在心间交织,他想起了初见时她眼中的水雾,那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如今,他依然无法完全体会到那时她眼中的情感。
 这时良才发现他对满穗的过去其实并没有多少太多的了解,想来是她故意没讲吧。是怕自己忍不住杀了他?还是单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还是……
 “来了来了。”
 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双眼紧盯着那闪入视野的瘦弱身影。
 ……
 ps:啊对,断了,我都感觉自己该死。



饿殍:重走千里(二)

 自那身影从小二身后露出一片破旧的衣角后,良的视野就不存在其他东西了,或者说,他根本无心再去关注其他事物,甚至忘了自己该作何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一步步在面前站定。
 她那般消瘦,当真是皮包骨,但不知道为什么抱起来轻轻软软的,完全没有被硌到的感觉,回忆着那时怀中的触感,良走了神。
 “她是个哑巴,但很懂事……”恍惚间,尹三的又一句话把他带到了另一片回忆。
 “以前……我装成哑巴……现在……你真成哑巴了……真好笑……”
 是啊,真好笑,但为什么他笑不出来呢,反倒是眼角有些涨得发酸。
 他满怀期待地注视着那张他怒视过,与他同乐过,但他从来看不透的脸,他多么希望她能挂着哪怕是装出来的笑容,打趣他这副呆愣的样子,可惜她没有,她只是一如初见时那般用复杂的眼光盯着他,眼中淡淡的水雾后似乎掩藏着万千思绪。
 “话说为什么叫她不用绑着?你们放心?”“嗐,放心……”
 舌头和尹三交谈的声音好像离他们很远,完全听不真切,他总觉得她的眼神,比那时多了些什么。
 他与她沉默着对视,良感觉胸口一阵刺痛,比贯穿他身体的箭雨疼,但又不及那日她半刺入他胸口的刀,让人喘不过气来。
 “哎尹三,这群小羊都叫什么?几岁了?”“……”
 她可不是小羊,是混进羊群的猫,带爪子的小猫。
 “喂,良,怎么心不在焉的?你还有什么问题没?”舌头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良这才回过神来。
 “不用了,就这样吧。”良道。
 “那我们就接下来了?”舌头确认道。
 “……”如果,如果他一开始就没被舌头蛊惑接下这个烂摊子,那会怎么样呢?良不禁思考起来,满穗会和其他小羊一起,被送到福王府,做成菜人吧?不对,那小崽子机灵着呢,没准半道就能跑出来然后接着想办法来杀他吧?
 “寻思啥呢?给个准话啊!”因为他的沉默,舌头有几分不耐烦了。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感慨地想着,若他直接找个理由推脱,然后找个地方继续当他的盗匪,或许能就这般浑浑噩噩地继续活下去吧?而不是在一个月后死在乱箭之中。
 “嗯,可以。”
 但是,他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那是他能想到回来的唯一理由。
 “哎呦!有良爷这话我就放心啦!”尹三眉开眼笑,赶紧唤小二去收拾屋子,“两位爷今晚就在我这儿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明天再出发。”
 “嗯……”良觉得,今夜八成是个不眠之夜了。


 夜里,满穗摩挲着别在裙裤内侧的短刀,深蓝色的美眸中思绪流转。
 和良一样,她也回到了这个时间,只比良早一小会。
 她已经大概理清了现在的情况,但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她回来了,但回来做什么呢?
 再杀一遍豚妖?还是亲手杀了良?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和良杀了豚妖,身为仇人的良也死了,明明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何必让她重来一回呢?
 她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再次见到良时,她明白了。
 在那一天后,以前的满穗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为复仇而生的冤魂,可是,冤魂也会有复仇以外的私心吧……
 所有为了见他构筑的心理防线都在他出现在视野中的瞬间崩塌,她只能用眼中不自觉蓄起的雾气做屏障,竭力收起快要溢出的感情。
 良,良,良,良,良……
 贝齿轻咬下唇,泪从眼角划过,浸湿床铺。
 

 良躺在床上,意料之内地失眠了。
 他该如何面对满穗和其他小羊呢?
 舌头该怎么处理呢?
 ……
 无数个问题萦绕在良心头,让他一阵头疼。
 在她眼中,他现在还是唯一的杀父仇人,大恶人吧,毕竟是她们,是这一个月的旅途改变了他,现在那些都还没有发生,满穗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恐怕就是想着怎么杀了他。
 所以,第一步还是先取得满穗和其他小羊的信任,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没准哪步走错了就被那小崽子莫名其妙杀了……
 想到这,良苦笑两声。
 等我,小崽子……
 
 
 
 等等……
 与此同时,满穗回想起今天见到良时的场面。
 为什么她记得当时小羊们的名字和年龄是良问的?因为当时想将仇人的声音牢牢记下,所以满穗对那句话有些印象。
 难道……
 想到那个可能,满穗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是不自觉微微钩了钩。
 良爷,你的债还没还完……
 在那之前,她要好好收波利息。

 那就先按之前的发展来,等想到办法再说吧。×2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ps:稍微少一点,看看今天能不能再搞一章。


饿殍:重走千里(三)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良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略微作痛的眼眶,整理好衣装,从贴身的刀鞘中抽出自己的佩刀。
 这不是说书的口中的江湖,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坚不可摧的神兵利器,这只是一柄再寻常不过的方柄雁翎刀,他已经更换过十余柄,但作为他吃饭的家伙,每天都会细心地打理,避免留下血渍或产生锈蚀。
 待他放下用来擦拭刀身的破布时,刀身已光滑如镜,寒光顺着那危险的弧度流淌,良总感觉不似飘逸的雁翎,更像饿狼隐藏在唇下的利齿。(或许他成为“侠”的那一天,它才会真正成为鸿雁的翎羽吧)
 刀身映出主人的大概轮廓,也映出其身上的一道道骇人伤疤,打眼看上去就是凶恶之徒。
 或许这就是他,至少是那时的他,也许他有着舌头一般纯良的外表,那只小猫就不会那般果决地对他展露利爪?
 他自嘲地笑笑,把这个他自己都不信的奇怪想法丢出脑海。
 “叩叩叩”
 “喂,良,起床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舌头的声音从门缝渗进来。
 啊,舌头……
 良又想起了那棵埋着舌头的树,那个他注视许久的土坑,还有那和她“劳作”了一夜的澡堂和浴池,从那时起,他才真正和那个小崽子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熟练地收刀归鞘,良对着门应了一声,便收拾起东西出了门。
 到楼下时,舌头已经牵着尹三备好的驮马在门前候着了,看上去在是清点行李。
 几只小羊由昨天那个被称作“狗子”的店小二看管,已经绑好了绳子,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
 嗯,当然,除了那个最不老实的小崽子。
 不过她昨晚似乎也没睡好,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只兔子,正无精打采地跟在小二身后。
 “哎,良,你过来。”舌头唤了他一声,良这才把视线移开,将注意力挪到舌头身上。
 “华州到洛阳路途六百里,哪怕日行五十里,也要走半个月。”他盘算道。
 “嗯。”这里本该是良来接话,但他这会儿没那个心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嘶……也不对,”舌头咋舌(怎么看着这么怪呢……),“不能这么算,带着这几只小羊,撑死日行二十里,不能走官道恐怕还得绕些路……”
 “妈的,那就要准备三十日的干粮和水,现在这到处闹饥荒,这么多粮又要花不少钱。要不先少带些,然后沿途路上再买?东边饥荒闹得轻些,粮价也能便宜点。”舌头说着眼珠一转,“反正到时候要是被困在山里,大不了宰只小羊充饥,是吧?”
 “还是多备些吧,有备无患,”良本不想搭理他,又想起半路被逃兵劫道,抢走了不少粮,结果他们那两天饿得头昏眼花的事,又瞥了眼正困地揉眼的满穗,他倒是无所谓,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让她挨饿了,“反正也不占多少地方,大不了再找地方卖了,再过一段时间粮价应该还会涨,亏不了。”
 “嗯,也是,难得你想这么周全,”舌头笑着拍了拍良的肩,“走吧,咱买粮去。”
 在舌头和粮贩讲价时,良独自走到一旁的货摊前,俯下身去拾了几颗糖球:“这些,帮我包起来。”
 “好嘞!”小贩眉开眼笑,这饥荒之年,几颗糖球都算得上奢侈品,难得卖出去些,连忙掏出个布包袱把糖球包好递给良。
 这时舌头那边也讲好了价,凑上来问:“良,你买这玩意干嘛?又贵又不好拿。”
 “买给小羊的,我自己揣着便是。”
 “哎,那些小羊又不是你家娃,可不能惯着!”舌头皱着眉小声道。
 “你也不能光靠着吓唬她们吧?有奖有罚更方便管教。”良自顾自把包好的糖球揣进怀里,随口道。
 “也有道理,今儿个你好像额外机灵啊哈哈哈哈。”舌头开玩笑道,反正不是他掏钱,也就无所谓了。
 是吗?大概是和她相处久了学得了那么一两分吧,扯谎都面不红心不跳的,良想,但仔细一想,似乎与她相处的时间也就短短三十日多些,却似乎比他这一生都漫长……
 “良,来帮我装粮。”
 “嗯。”
 可惜,没看到她说过的番薯,想来那东西是没那么常见。
 ……
 两人回到客栈楼下时,满穗已经蹲在墙边打起了瞌睡,其他三小只也无聊地左顾右盼,但又碍于小二在面前不好说话。
 舌头打量了满穗一番,对良说:“良,你说要不把那个小哑巴也绑了?虽然尹三说她是自愿去的,可她这样能撒丫子跑,我不放心。”
 “嗯,有道理。”良点点头,他可比舌头不放心多了,放着这只牙尖嘴利的小猫乱跑,他怕是分分钟死于非命……
 从马鞍上取下绳子,良麻利地将一端系在琼华那边,然后拿着另一端走向满穗。
 她看了良一眼,然后乖乖背对着他摆好了姿势,良也不多废话,在她的腰上缠了两圈,系好绳结,但有意松了松。
 她身上都是皮包骨,想来自己之前系得紧了些她会硌到吧?
 那当真是盈盈一握的纤腰此时被绳子束紧更显得纤细柔弱,看得良心里也随之一紧。
 系好绳结,良就转身去检查其他小羊的绳结了,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满穗稍微活动了一下腰肢,嘴角微微扬起。
 “喂,小崽子们,听好了……”见良检查完,舌头开始扯着嗓子讲述他的规矩,以及那恶趣味的恐吓。
 与此同时,满穗仔细地观察着其他三只小羊的神情,与印象中别无二致,她轻叹一口气,收回了视线。
 “差不多得了舌头,该出发了。”良招呼道。
 “行,那走吧。”舌头应着,牵起一匹驮马,带头走去。
 ps:这章略赶了,有点水,主要是还在城里伸展不开,下一章就该正式展开了。
 以及感谢老哥们的打赏,本来今天老师犯病严查是真准备摆了,晚自习硬赶出来的。
 

饿殍:重走千里(四)

一行人走尹三备好的小道出了城,映入眼中的绿林、乱石,在耳边交奏的脚步声、虫鸣声,这些以前令良感到单调烦躁的事物此时倒让他略微放松下来,仿佛他生而属于这条山路,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离城已经足够远,在这里想要杀人埋尸想来不会招来什么麻烦。
 良似不经意地盯着着舌头被斗笠和蓑衣半掩着的脖颈,将手虚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睛微眯,如果他此时立刻拔刀突袭,毫无防备的舌头必死无疑。
 他终究还是没拔刀,一挥手用斗篷将他作为狼的獠牙重新藏起。
 倒不是念着五年的同行之情,他对自己知根知底,若要带小羊们走定然不能放任他活着,只是还不到时候,现在就算立马杀了舌头,小羊们也只会觉得莫名其妙,甚至对他更加抵触,倒不如留来进一步获得小崽子的信任。
 所以虽然有点对不住,但舌头总是要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舌头走着走着只觉后颈一阵阴风吹过,狠狠打了个哆嗦,摸了摸脖子低声骂了句什么,然后对良抱怨道:“哎,良,以前怎么没感觉这路上这么阴森呢?不会是最近死了人,要闹鬼吧?”
 “这条路死的人可不少,要闹早闹了。”良面不改色地随口回道,突然想起来路上的那具戏子的尸体,说起来他和满穗的关系还多亏了他留下的箱子……
 “那不好说,没准刚刚死够了数,能化成怨鬼来作祟,”舌头摸着下巴,“良,你说要是厉鬼来索命,我们还有命不?”
 我现在看你就挺像鬼的……
 群大虫没了,又轮到怨鬼了,他还真是相当喜欢吓唬这群小羊。
 本来他懒得接这话茬,但余光瞥见跟在队尾的满穗,话到嘴边又变了主意。
 “想来是没命了,听说这种怨鬼不怕寻常刀兵,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他扯起来。
 “哈哈,那不一定,”许是良难得在这种话题上捧他的场,舌头也来了兴致,“刀斩不了怨鬼但能斩小羊啊!要是恶鬼来作祟,我就挥刀斩了小羊们,放出一堆血来,怨鬼作祟无非为了鲜活的血肉,到时候见了血肯定不会来找我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
 他说着,良扭头观察起了小羊们,嗯……好吧他只是想看看满穗的反应。
 但满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低头想着什么,反倒是其他小羊被吓得面色煞白,腿脚发软。
 嗯……许是怨鬼和大虫一样,碰到不过一死,她才不怕吧……
 为什么她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命呢?那时在江边也是,如果他再去晚些……
 想到那已经没过她腰间的冰冷湖水,一股无名火窝在他心里。
 “听说这种怨鬼啊,最喜欢找那种和祂一样有大仇未报的人作祟,借他们的手去给自己报仇啊。”不知为何,他就想看看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崽子被吓到的样子,于是不自觉地顺着编下去,边说边观察着她的表情。
 但不知为何,满穗听到后只是嘴角微微钩了钩,片刻间就回到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快得让良几乎以为是错觉。
 她在笑什么?自己拙劣的胡诌?还是别的什么?良看不透她,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她总能在他自以为了解她时给他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算了算了,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脚下的路上,路还长……
   
 良别过脸去时,满穗终于藏不住脸上的笑意,美眸弯成了浅浅的月牙。
 “笨蛋……”

 又走了约莫着一个时辰,白日高高挂在头顶,正午了。
 一行人按计划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舌头吃完饭很快睡着了,良来给小羊们发粮食和水。
 她们也都饿极了,一个个狼吞虎咽很快囫囵吃完了。
 满穗吃得尤其快,但又不至于像翠儿那般塞太快噎到自己,额,翠儿噎到后喝红儿递过来的水又呛到了……
 满穗吃东西倒是像极了一只小松鼠,双手捧起干粮仔细认真地啃着,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着让人有种很想戳一戳的冲动。
 吃完后又立刻变回慵懒的小猫,窝在树下打起了瞌睡。
 “良,良爷……”良看着满穗正出神,红儿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怯生生地唤了良一声。
 良瞥了翠儿一眼,她此时小脸已经憋得通红,紧缩着身子。
 “要解手是吧?”良心下了然,去驮马鞍上解下绳子,“走吧,我牵着绳子,带你们去远一点的树丛,你们排成一排解决。”
 “谢谢良爷!”红儿和翠儿感激道,一旁的琼华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树下打盹的小猫则是微不可查地扬了扬眉。
 带小羊们解手回来,又看着她们睡了一会儿,直到舌头醒来一行人才正式启程。
 黄昏时,他们到了驻扎点,准备生火扎营。
 依旧是良负责生火,舌头扎营,此时的良对于火光已经完全无感了,轻松娴熟地生好了火。
 这还多亏了她呢……
 良盯着跳动的营火呆了呆。
 “哇,大火!”翠儿开心地凑近火堆,伸出双手感受着篝火的温暖。
 扭头看了眼正观察他神色的小羊们,良挤出一抹微笑道:“过来吧。”
 小羊们还是没敢直接过来,而是确定舌头不会生气后才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
 良才发现这舌头还有唱黑脸的效果,好像也不错?
 “哟,良,你还真能打好火啊,我记得你不是怕火吗?”刚刚忙活完的舌头也凑了过来。
 “之前怕的,现在不怕了,还有些喜欢。”说着,良有意无意地瞥向正烤着火的满穗,火光映出她姣好的容貌,这会儿她安逸地咪起了眼,更像是撒娇的小猫了,看得良心里一突,连忙移开了视线。
 舌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正盘算着怎么吓唬小羊取乐:“哈哈,那是好事啊,本来想着你怕火,下次杀人放火,我都不愿带着你!”
 良懒得接他的话,只是看着火光发呆。
 “白袍——乌甲素包巾!丈八蛇矛——手里握哎~”一个略显稚嫩生涩的唱腔不知从何处传来,飘进良的脑海。
 火光中隐隐映出一个小人的形象,舞动着手中的丈八蛇矛极尽豪迈地叫阵。
 “妈的,累死了,”舌头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发起了牢骚,“要不是怕这群小羊跑了,就该让去她们给咱们拾柴火,铺床铺!”
 “嗯”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再看向火光时,那小人的影子已经难寻踪迹了。
 “哎,良,我中午休息过了,看你昨晚应该是没睡好吧,今儿一天跟丢了魂似的,快去歇着吧,两个时辰后咱俩换班。”
 “嗯。”良确实是困了,也就不跟他客气躺下便睡。
 “今与~吕布~去交战……”睡着前,那注视火堆时从脑海穿过的稚嫩唱腔再次浮现,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睡着时,他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
 …………
 “喂,良,醒醒。”到了时间,舌头把良叫起来。
 可能是因为真的太困了吧,良觉得这一觉睡得额外香甜,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柴烧了两捆,差不多两个时辰,小羊们都睡了。”舌头伸了个懒腰,指了指旁边的床铺,看上去小羊们都睡得很香。
 “行,接下来我来守”良道。
 舌头点点头,找了个床铺躺下,很快就传来阵阵鼾声。
 良守着火堆发呆,接下来就是等天亮了。
 不对……
 “嗒……”良顺着声音看去,火光中,一只小羊站起了身。
 良紧张起来,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夜晚,和那时她饱含杀意的眸。
 ps:啊对,又断了,我该死,诶嘿~
 

饿殍:重走千里(五)


 满穗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好想欺骗自己,她已经报过仇了,他这个第二仇人帮她杀了第一仇人,自己也与她一起死了,两人恩怨已了,不必再刀剑相向。
 可是,她做不到,要不是确认了良也是从那时回到现在的,她甚至无法确认那是不是她的黄粱一梦。可就算不是,她难道就要放弃复仇吗?
 彻骨之恨容不得她自我欺骗,这一世的豚妖和良都还活蹦乱跳的,她就还是,也必须是那个从亲人尸骨间爬出的索命怨鬼。
 若是良还是那个恶人,她定然能毫不犹豫地把刀送进他的咽喉,而且会比上一世更周全,更加万无一失,可为什么偏偏……偏偏他也回来了啊……
 良……
 满穗在火光中摇晃着站起,掩去眼底的纠结与挣扎,走向良。
 “要去解手?”他问。
 她点点头,现在她还是小哑巴。
 “走吧,去湖边。”良也不打算废话,只是绕到她身后帮她解开了绳子,又拾了根燃着的柴火当做照明的火把,走在前面。
 满穗则是拽住了他一片衣角,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走下坡路的时候时不时摔在他的后背,靠他的后背来保持平衡防止摔倒。
 “要不我背你走吧,能快些。”鬼使神差地,良突然回头道。
 满穗一怔,忙摇了摇头,垂下眸怯生生地盯着手中紧攥着的衣角。
 哦,对了,她的那把短刀还藏在裙裤间,想来是怕他背她时发现刀子吧……
 “行吧,”良无奈道,“那你跟好,别摔倒了。”
 满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手中那片衣角已经攥出了褶子。
 笨蛋……偏偏这个时候这么温柔干嘛……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下唇已经被咬得发肿。
 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山路上,不时抬手拨开路上的枝叶。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走着,除去已经彻底习以为常的树叶婆娑声与虫鸣,只余木柴燃烧的爆裂声与两人的心跳,一轻一重交奏共鸣,和着虫鸣与不时的鸟鸣,如自然的乐章般和谐,良又有了那种自己本该属于这条山路的适宜感,莫名希望这条不远但崎岖的山路长些,再长些……
 或许是因为重来一次的缘故,对他来说这趟旅途早已不是什么麻烦的苦差事,反倒像是一趟旅行。
 不对,也许还是因为她吧?良不自觉地将注意力向身后投去。
 这小崽子还真难得这么安静呢。
 别说,她装成哑巴的时候还挺可爱的,不会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嗯……虽然活泼些也不讨厌就是了,良想。
 在两人各自纷乱的思考中,他们来到了湖边。
 “那里,是营地的下风口,去吧。”良指了指那片芦苇地。
 满穗点头,乖乖走了过去。
 她先是蹲下了,刚要解裤带,又站了起来,窘迫地看着良,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还从那眼神中看到了几分羞涩的戏谑。
 哦对,差点忘了这茬,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同时也仔细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很快身后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小崽子在脱裙裤罢,那么接下来……
 良紧张起来,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预想中的袭击。
 “嗒……嗒……”急促的脚步传来,良清晰地认出那是满穗跑动的声音!
 他猛然回过头,那银亮的刀刃如记忆中一般在月光的照射下流动着致命的银光直直奔他的咽喉而来!
 她的发丝随跑动扬起,也让良看清了那饱含杀意的眸,以及眼角已不明晰的……泪痕?
 她哭过?什么时候?为什么?
 那泪痕让良早已做好准备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好在他很快回过神快速冷静下来,险险避过刀刃,如饿狼扑食般将满穗推倒在湖边的芦苇丛中,她手中的短刀也随之掉落。
 良按住她的双手,用一膝压住她细得可怜的腰肢,但没太过用力,他知道这小身板有多么脆弱。
 “你……”良刚准备发狠教训教训这只朝他挥爪的猫崽子,但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他又说不出话了。
 与上一次他这般压着她时不同,她的眼里没有痛苦、愤怒、不甘和悔恨,反而更多是平静放松的释然和一种意味深长的情感。
 这时他也完全看清她眼角的泪痕,的确不是错觉,泪痕尚且湿润,像是刚刚流过泪。
 她在哭什么?为即将大仇得报开心感动?她上一次有这道泪痕吗?疑问攀上他心头,让他走了走神。
 回过神来,这小崽子又眼角含泪,变成了一脸惊恐的表情,大叫起来:“良爷不要杀我!我错了!饶命啊!”变脸快得让良以为刚才那副表情是自己的幻觉。
 这小崽子怎么回事?之前那股无名火又升了起来,他正好趁着这股火气一字一顿恶狠狠地吼道:“你、他、妈、为、啥、装、哑、巴!”
 他死死盯着满穗的眼,试图从其中寻得他刚看到的神情,但一无所获。
 于是他一只手抓住她两只细弱的手腕,一只手拾起落在一旁的刀抵在她脖颈旁:“说!”他的声音阴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
 “别杀我!我什么都说!”满穗吓得小脸煞白,忙道,“我装成哑巴,是怕被尹三认出来!尹三他是人牙子,我怕他问多了会起疑心,便干脆装成哑巴。”
 难得见她这副慌乱的样子,哪怕知道是装出来的,良也微微愣了一下才逼问道:“你怕他起疑心做甚?”
 “良……良爷,要不我们起来说?”满穗看着整个人俯在她身上的良,不自然地别开脑袋道,“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良才发现他俩尴尬的姿势。
 啧,这小崽子,要不是他是从未来回来的,这时候还敢提要求怕是自己真能抹了她的脖子。
 他一手钳住她的小臂,一手用刀抵着她的脖子,然后站起身,同时将她从地上拉起身。
 “回答我的问题!”良狠狠地在她耳边道。
 “呜……我想杀豚妖,不能被他发现……”
 满穗又把她当时拿来骗良的说辞讲了一遍(不水了)。
 “良爷对不起……呜……我再也不敢了……”最后,满穗抹着泪,浑身发抖,抽抽嗒嗒地哭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是真的怕了。
 想到上一次吓唬她时她那副可怜样子,良还是决定不吓唬她了(不水了)。
 “这次饶你一命,暂且不杀你,但今晚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良面色一冷。
 “你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他命令道。
 “做,做什么?”满穗听话地转了过去。
 “把裙裤脱了,我要打你板子!”良直截了当道,不给满穗误会的机会。
 夜里黑,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满穗撇了撇嘴。
 “唰——”良用短刀砍了一截荆条。
 “良、良爷,这就要打了?能不能先欠着?”满穗下意识捂住了屁股,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能欠!”良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有点想笑,但这会儿也只能强忍笑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那现在就打?”满穗回头看了眼他手中的荆条,和上次是同一根。
 “马上就打。”
 “穿着裙裤打行不行?”
 “别废话,快脱!”良感觉再这样下去他要憋不住笑了。
 满穗犹豫半天,颤颤巍巍地解开了裤带。
 面前传来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良莫名有些心痒痒的。
 满穗别过脸去,感觉脸上有些发热:“良爷,脱好了……”
 “打轻点行不行?”
 她看不见,但良已经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了(俺也一样),只能先不说话,扬起手臂抽了下去。
 “啪!!!”
 “啊!怎么就直接打了?”这一下,满穗疼得直接跟良坦白的心都有了。
 “啪!!!”
 “哇啊!不敢了!良爷,不敢了!不要再打了!!”
 “啪!!!”
 “呜呜呜……”这下是真哭了,疼的……
 良到底还是下手轻了些,只是勉强留了三道红印。
 “今天的事,我且记下了,暂时替你保密,要是舌头知道了定会活剥了你!这一路上我都会盯着你,给我放老实点,听到没有?!”
 “呜……知道了。”满穗一手捂着还在作痛的屁股,一手擦着哭花了的脸。
 回营地的路上,满穗走在前面,良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良问,虽然他知道,但直接叫也就会暴露他重生的事。
 “满穗。”她回道。
 “嗯……”良没有再问下去,那天满穗瘦小而孤单的背影到现在还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屁股还疼吗?”看她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样子,良不免有些心疼。
 “疼……良、良爷?”良走到她前面,俯下了身。
 “我背你吧,你走太慢了。”
 “啊……好……谢谢良爷……”满穗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双手环住良的脖颈,身体紧贴着良宽阔的后背。
 良伸手抬起满穗的腿,小心避开刚刚留下的红痕,确认她抓稳了才站起身。
 这小崽子,还真是轻得过分啊……
 回去的路上,良突然感觉后颈一热,一阵湿润的触感传来。
 这小崽子又哭了?
 “还在疼?”他问。
 “不是,我想爹爹了,他以前也会这样背着我……”满穗呜咽着,瓮声瓮气地回应。
 听到她提起她父亲,良心下一沉,有点不知道如何接话。
 还没想到说什么,背后就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良叹了口气,这丫头恐怕也一直没睡,也该累了。
 沉默着把满穗送到她自己的床铺上,良又对着跳动着的火光发起了呆。
 在他注意不到的角度,满穗睁开了眼,两行清泪也从眼角流下
 “对不起……”
 那刺向良脖颈的一刀,就是她能对良提起的最后一缕杀意,是他们之间血的了断,无论成败,她都无法再对他拔刀了。
 她果然失败了,她对不起死去的家人们,为复仇而生的怨鬼彻底被磨平了爪牙,那么祂真的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如果她真的完全狠下心要杀他,真的会被这么轻松地识破反制吗?她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这去时路上的体贴,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到底是心软了,她无法否认这一点。
 她一向都很机灵的,爹爹总这么夸她,可是……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呢?看着火光后被泪水模糊的人影,她仿佛听到爹爹的呼唤。
 “穗儿……”
 “爹爹……”
 爹爹……
 ps:一不小心水多了(虽然也没特意水),总之一章更比两章强👍
 另外,这个版本的猫杀是我早就想好的,既进一步促进感情升温,给穗穗的仇恨一个交代,又能让穗穗不暴露重生的事来保证后续剧情不偏离原作失控。



饿殍:重走千里(六)


饿殍:重走千里(六)
 
 “起来,都起来,要继续赶路了!啊!””第二天,良是在半梦半醒间被舌头叫小羊的声音惊醒的,他揉了揉眼眶,伸了个懒腰,尽可能让自己精神些。
 舌头应该也刚起床不久,就开始催促小羊们起床,他在小羊间来回走动,用刀鞘敲着树干,有时也戳戳小羊。
 小羊们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铺上爬起,或许是昨晚打得没那么重,满穗昨晚倒是没用那个小猫打盹似的姿势趴着睡,这会儿走起路来也要自然许多。
 嗯……是不是下手太轻了,这小崽子不会不长记性吧……
 良胡思乱想着,和舌头一起收拾起行李。
 一行人继续向东出发。
 大概半个时辰后,红儿小声唤了良一声:“良爷,有事。”
 良扭头看了眼走在队伍前列的舌头,他没反应,大概是没注意到。
 “怎么了?又要拉臭臭?”他问。
 “肚子饿咧,额妹肚子饿,额也饿咧。”她边说着,边小心观察良的表情,时不时还偷偷瞟一眼舌头。
 “嗯……”良想起来了,当时这件事是以他被舌头劝住没发粮告终。
 他瞥了眼翠儿,确实走起路来有气无力的,年纪小,就是饿得快。
 但如果现在去拿些干粮发下去一定会惊动舌头,到时候他也没有理由拒绝舌头的劝阻,比较难办。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悄悄从怀里掏出那包糖球递给红儿,小声道:“我这有些糖球,你拿去,自己留一颗,给你妹妹、满……小哑巴和琼华一人一颗,多少能垫垫肚子,中午开饭前先坚持坚持吧,别让舌头发现了。”
 “谢谢良爷!”红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声音,赶紧捂住嘴看了眼舌头,确定他没注意后才向良感激地点点头。
 “去吧。”良笑了笑,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略糟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其实也不仅是满穗,其他几只小羊对他的改变也不小,或许这一切结束后,如果他还活着,真的可以考虑去找个地方结婚,生几个孩子,嗯……最好是像小崽子那般机灵的女娃……
 不过他很快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先不说他能不能活下来,他哪有那钱结婚。
 看着红儿将已经有些融化的糖球一个个发到她们手中时她们对自己投来的惊喜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这糖球也算不得贵。
 红儿也是听话,发完一圈又把剩下的糖球包好还给了良,他当时买了八颗,刚好够分两次。
 良也不多废话,把包袱收起来下次再发。
 小羊们就算是饿极了也不舍得将这来之不易的糖球囫囵吃了,都仔仔细细地舔着,脸上流露出享受的神色。
 他把目光移到满穗身上时不禁一愣。
 她面无表情地垂着脸,双手紧攥着糖球,似乎是要把它捏碎,一行清泪从颊边划过,滴落在糖球上,让彤红的糖球更添了几分剔透,想来也为它甜蜜的味道上填了几分苦涩。
 她又哭了,但又是为何而哭呢?
 是又想到了她爹爹吧?想来她爹爹以前也常给她买这些东西吧?
 良别过脸去,神色也黯淡了几分。
 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回到四年前呢?若是他那时没有杀了那个老实的农夫,若是他没有去那家当铺当掉那个荷包,若是……
 可惜,没有若是,他能回到现在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
 良……
 为什么偏偏你也回来了呢?还偏偏对她这么好呢……
 满穗盯着手中的糖球,那明艳的红色却让她想起了暗红的血,是爹爹泼洒在城郊荒野的血,是妈妈被撕开时缓缓流动的血,也是弟弟凝固在血管里固态的血……
 可是啊,无论她如何提起心底的恨意,良……他已经是良了。
 她就着泪,颤抖着舔了口手中的糖球,是苦的,但下面藏着甜。
 良……
 ps:先搞个小章节给你们解解馋罢,晚点还有。
 


饿殍:重走千里(七)




 一行人沿着山路继续前进,为了照顾小羊们良特意放慢了些速度,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按正常的速度他们应该会刚好在正午的饭点撞见那具倒胃口的尸体,他可不想再因为这事吃不进去饭。
 额……这么想着就已经开始犯恶心了呢……
 “差不多先休息一下吧。”良见时候差不多了,小羊们爷显得有些体力不支,于是对舌头提议。
 “嗯……稍微早点,不过也行。”舌头停下抬头看了眼太阳。
 给小羊们发过粮,良稍微睡了一会,舌头带小羊们去解手然后盯着小羊们也睡了一会儿。
 午休结束后没走多久,就听见舌头压低声音喊道:“妈的!良,快过来!”
 他好像在树林间看到了什么,一脸惊异之色。
 良嘴角微微抽了抽,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凑了过去。
 拨开挡眼的枝叶,良又看到了那具已经不像样了的尸体。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良还是皱紧了眉,令人作呕的尸臭逼着他的酸水从胃里逆流而上。
 “良,先看看它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舌头道。
 “嗯。”他应了一声,回头挥手示意小羊们不要凑过来,然后仔细观察起了这具尸体。
 虽然上一世他和舌头一起把这具尸体翻了个遍,但他还真没仔细观察过它,反正早已知道他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良干脆拨开尸体遮住面庞的长发,仔细看起它的面容。
 在他想把头发捋到尸体耳后时,他碰到了什么东西,并不冰凉,本以为是飞虫,仔细一看,那是一枚小巧的木质的耳环。
 木质的耳饰?良挑了挑眉,因为难以显示其价值且比较脆弱,所以木质的饰品并不常见,这恐怕也是盗匪放过了它的原因,但其实细看,就能发现这耳环纹样细腻,胶漆均匀,恐怕这般工艺也要值几个钱,可惜良不懂木材,看不出来什么材质。
 良撩开另一侧的头发,却并没有看到与之成对的耳饰,可能是单边的设计。
 良想了想,习惯性地塞进了口袋。
 可能是因为头发的遮挡,尸体的耳部没有很严重的腐烂,耳环只是略微沾染了一点味道,稍微清洗一下就好。
 收好耳饰,良又观察起尸体的面容,可惜它死得太久,加之面部已经被食腐的鸟类与昆虫破坏得不成样子,良并没有看出什么。
 因为不少男人也会佩戴耳饰,所以这依旧不能作为判断其性别的凭证(百度查的,不对请跟咱说一声谢谢)不过从骨架和体格看来应该是男人。
 这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与血肉黏成一团,没有被血肉粘黏的地方也破破烂烂的,但从其柔软顺滑的质地不难看出这布料价值不菲,没准这就是这可怜鬼的死因,这般世道,财就不能外露,否则保不齐哪天就和这人一个下场了。
 “啊——”琼华还是没忍住好奇凑上来看了眼尸体,惊叫出声。
 “嘘——别叫!”舌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搜刮尸体。
 没过多久,舌头就站起了身:“妈的,什么都没有!早被扒空了,看来真是盗匪杀的!”
 良没提耳环的事,只是拿起早早找出来放在一边的木箱:“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找到了这个。”
 “这是啥?”舌头凑过脑袋打量起箱子。
 “表演影子戏用的。”良回了句,说起来这可是他和满穗拉近关系的媒介。
 他看了满穗一眼,她见了尸体倒是和印象中一样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他发呆,见他看过来,又匆匆别开了目光。
 嗯……总感觉小崽子有点奇怪,一路上似乎总在发呆……
 “影子戏?看来这男的是个戏子?”
 “不一定,也有良籍为了讨生计去演影子戏。”良想到了满穗的父亲,她说过曾跟父亲去过邻镇演影子戏,还赚了不少。
 但若是真的赚了不少,她父亲还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边来变卖传家宝吗?
 这小崽子到底骗了他多少?
 良叹了口气,把木箱收拾到行李中去。
 “喂,良,你想捡这破烂?这东西连盗匪都不要!你捡到城里能卖几个钱?”
 两颗白菜,三斗米……
 满穗愣愣地看着木箱,神色黯然,她永远忘不了那一个小小的筐子就能装下的事物。
 那为她一家带来了希望和绝望。
 “我就是想要。”
 “那你得把这东西和放干粮的地方弄远点,不然有味!”舌头看样子有点不满。
 “妈的,刚吃完饭就碰到这玩意儿,好悬没让我把刚吃进去的都吐出来!晦气!”
 别说,良这会儿也有点后悔了,好像还真不如多挨会儿饿,现在他胃里也一阵翻腾,有种想干呕的冲动。
 一行人继续赶路,下午时的山路难走,琼华有些腿软,好几次往沟里跌了,好在很快就被良用绳子拉上来。
 她被救上来后惊魂未定,舌头又冷嘲热讽了几句,搞得小姑娘浑身发抖,泫然欲泣。
 满穗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不久琼华也就平静下来。
 “啧,就这哑巴小羊最让人省心。”舌头说完就接着走自己的路去了。
 良不用看都知道满穗这会儿的表情,为了防止自己想去再给她的屁股添两道红印,也扭过头去。
 “琼华。”
 琼华猛地扭头,惊讶地看着满穗,只见她正温柔地对她笑着。
 偷偷瞥了眼走在前面的舌头和良,琼华也压低声音道:“哑巴姐姐,是你刚才叫我?”
 “嗯。”
 “原来你不是哑巴呀?”
 “对,我叫穗,应该比你大些,你叫我穗儿姐姐就好。”满穗眨眨眼。
 “好,好的,穗儿姐姐。”
 “我跟你说些事,你记好了……”
 “啊?这、这样吗?”
 “相信我……”
 ……
 良走在前面,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扭头看去,满穗正若无其事地盯着一旁路边树上停歇着的鸟儿看。
 是错觉么?总觉得这小崽子在盯着他看,不会又在憋什么坏水吧……
 他转过头去,没看见身后满穗抑制不住的笑。
 ps:今日份第二更,这章属于是过渡章节,顺便埋点不一定用不用得到的伏笔,下一章就要开始影子戏了呢。
 以及感谢三位金主打赏,到底是加班搞出来了。


饿殍:重走千里(八)
 
 入夜了,良和舌头盯着小羊们吃完饭,就又要生火和铺床铺了。
 良刚站起身,舌头用胳膊碰了碰他:“欸,良,要不我们把那个小哑巴的绳子给解了吧?”
 良没应声,他在思考,现在的满穗无疑是很危险的,尽管那把刀已经被他扔了,但路上捡个碎石断木什么的趁他睡觉舌头走神时对他眼睛或者脖子来一下也挺要命的,虽然概率很小,但他不能忽略。
 “尹三本来就说她听话,不用绑,本来我还不信,但现在也觉得这小羊乖啊,不绑也行啊。”舌头见他不说话,自顾自解释起来,“给她解了绑,可以多一个人给我们拾些树枝,让我们每天快点生火和铺床啊。”
 “嗯……”因为他的重生,有些事情已经开始发生改变,这小崽子的状态不太对劲,良有些放心不下。
 “嗨呀!良,你什么时候比我都警惕了,啊?放心,一只小羊,还是哑巴,搞不出什么大动静,况且在这山里她想逃也逃不了啊!
 搞不出什么大动静?良瞥了眼一脸乖巧的满穗,这小崽子胆子可有够大的,和自己两人能去宰了那通天蟒,这叫搞不出什么大动静?
 “行吧,那每天就只有这时候给她解绑吧。”良,迟疑片刻,还是做出了和前世一样的选择。  
 他解开系在满穗腰间的绳子,同时略带警告意味地瞪了她一眼,而满穗只是微微一笑,在舌头看不到的角度吐了吐舌头。
 这小崽子……
 话说这会儿他俩有这么熟吗?
 没等良多想,满穗已经跑去拾树枝了。
 算了,良摇摇头,去帮舌头铺床铺。
 收拾好一切,看小羊们都睡下后,舌头也很快入睡,发出阵阵扰人的鼾声。
 良呆呆地盯着火光,试图再从中看出昨夜一闪而逝的幻觉,但很可惜那两个勇武的小人并没有如愿重现。
 哦……对了,今夜,是自己与满穗第一次共同接触影子戏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没有摆脱幼时的阴影,被吓得够呛,那应该是他在她面前最失态的一次,幸好现在的她不知道,想来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良想着,从行李中取出那个木箱,把它放在草地上。
 取出箱子里的物件,良略带怀念地抚了抚其中微微有些掉色的小人,又展开驴皮,将它放在火光前。
 篝火放出的光芒在接触到驴皮的瞬间扩散、柔和、成了覆盖在驴皮上的一层光晕。
 这是一片舞台啊,是属于那些英雄人物的舞台,良突然想到。
 这么一想,那透过驴皮跃动着,流动着的明亮火光应当是照耀在英雄们身上的荣光吧?再进一步,良似乎已经能从这一块小小的驴皮上看到一片充斥着肃杀之气的沙场,他突然很羡慕这些英雄,能在这柔和的荣光下如此酣畅淋漓地在这片沙场中厮杀,虽然不像他心中的侠那般逍遥自在,但比起过去像野狼般流浪于山野,仅为生计疲于奔命的自己,这妄想当真是有些耀眼得过头了。
 但,毕竟是妄想,如何离谱也是没问题的吧,若是他当真有机会成为那战场上的一军之帅,不,他不是做帅的材料,哪怕只是踏上战场,只是站在那军阵的最前方,或许战死沙场也是此生不错的结局吧?【闯将结局伏笔1】
 不过,无论如何,在那之前,还有只小崽子要处理……
 “良爷,你是对影子戏有兴趣吗?”
 也许这小崽子有演曹操的潜质……良没来由地想。
 “嗯。”良甚至都不用去确认,其他小羊们和舌头应该都睡得很死。
 满穗走了两步,像是要替他支起白幕,但又被绳子拽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良。
 良叹了口气,起身帮她解开了绳子,也压低声音:“走吧,我们走远点弄,免得把他们吵醒了。”
 满穗点点头,帮良收拾起木箱。
 两人带着木箱,来到记忆中那个山崖边,利索地生起了火。
 ps: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章写了啥,但莫名其妙就快一千五了,就当过渡章节,干脆凑一个小章节罢,我睡会儿晚上再写。


饿殍:重走千里(九)

 满穗从良手中接过支架和白幕,用支架穿过白幕旁的小孔,纤细的小手在支架和幕布间熟练地来回穿梭,把支架一点点地往白幕上套。
 良看着她卖力地支着白幕,有些出神。
 “良爷,支架不够高,少了两根,得找些树枝和捆绑树枝的细绳。”套到一半,满穗发现了问题。
 哦,良想起来了这事:“行吧,我去拿。”说着,他站起身向营地走去。
 良先是返回了大家睡觉的营地,从行李中取了两根细绳,又去精挑细选了几根长短粗细适中的树枝,才返回满穗所在的山崖,但拨开树丛看向火堆时,他一怔。
 那个本该在火堆旁乖乖等着他的身影此刻已然消失不见。
 良随手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压低声调喊道:“小崽子!”
 没有人回应他,良有些慌了神,焦急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消失的满穗。
 她去哪了?为什么不见了?是借机逃跑了?还是被盗匪或野兽袭击了?
 不,不对她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只能是自己跑掉了。
 她为什么要跑?是这两天他对小羊太好导致她认为他已经是个好人所以离开了?还是这两天他显露出什么异常让她猜到自己知道她是寻仇的了?
 良的思绪很乱,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良有些不知所措,小崽子很谨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良也无法找到她离去的方向。
 重来一次却只能在这里停下吗?她走了,那么他回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只是为了在这破世道下继续作为游荡的狼而活?
 可恶,要是他拿了绳子就回来,要是他不去费那个时间精挑细选那几根树枝,要是……
 不解、迷茫与懊悔充斥着他的心头,让他的胸口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小崽子……”找寻一圈无果后,良回到了崖边,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着,火光映照着支了一半的白幕,那光晕却不再让良感到温暖。
 良看了看不远处的悬崖,眼底泛上一抹纠结。
 既然他死后已经重来一回,那是不是……
 “良爷?”
 良猛回头,熟悉的瘦小身影从树丛后探出头,隔着火堆,她的瘦削的小脸被映得分明。
 她气息有点乱,也许刚跑了两步,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良爷,你在干……欸!?”
 良如饿狼扑食般冲过来将满穗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良、良爷?”满穗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红着脸道:“良爷,男女授受不亲,松一松……”
 良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开满穗装模作样地厉声道:“呃……你这小崽子,让我好找!要是你跑了……我的银子怎么办!?”
 呃……良爷,你这演技……
 满穗突然感觉当时让他和自己刺杀豚妖还真是挺为难他的……
 本来只是想躲起来吓一吓良,刚准备回来就看见他站在崖边,这下反倒是给自己吓了一跳。
 害怕之余还有些生气。
 唔……笨蛋良爷!
 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
 你的债可还没还完,你的命,只能我来取……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我叫你不答应?”良冷静下来,冷冷问道。
 “其实……我刚才是去解手了,不好意思答应……对不起,良爷……”满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哦不对,她就是孩子……
 良一愣,刚才他找地粗略,如果她这种身高蹲在树丛间,他可能还真看不到。
 “你……”良想责备她两句,但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来教我影子戏。”
 “好~这就来。”
 良爷这般着急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可爱呢,满穗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回到篝火前,半柱香的时间满穗就搭好了白幕。
 “良爷,白幕搭好了,可是,还少一些东西。”满穗道。
 “少什么?”良明知故问。
 “少了乐器,影子戏一般是两个人演,一人操影,一人伴奏,这两人中有一人还得唱。”
 “哦,这么一说确实是,那等我们到城里的时候,我去弄个乐器。”其实之前在尹三客制出发时他就想到了,只不过还没出发就带上毫不相干的乐器,着实有些过于可疑了,自然是不能买。
 “你先看看能不能操影和演唱,我想看一段。”
 “没有伴奏唱不出来,而且我也不会唱,词我倒是记得,但肯定唱不好。”
 以前的时候,都是爹爹在唱,我要么操影,要么奏锣鼓。”
 “行,那你先操影演一段吧,我看看。”
 “好,我先试试看小人有没有问题。”
 良把箱子搬到白幕后让她坐下弄,然后凑了过去,看了眼满穗手里穿着红色盔甲,长相魁梧,手里拿着一把长戟,胯下骑一匹赤红色马的小人。
 “这是吕奉先?”
 “是啊!嘿嘿……良爷竟然也知道,”满穗笑了笑,然后指着箱子里其他几个小人道,“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还有吕奉先,这些都是表演‘三英战吕布’用的小人。”
 “嗯,”良点点头,然后问,“为什么就吕奉先有马?”
 “不知道,可能这样显得吕奉先厉害一些。”
 “这些小人做的不好,要是我,会给他们都去带上马。”
 “我可以教良爷做,但是……木箱里没材料了。”
 “你演吧。”良自觉走回幕布前坐下。
 “那我开始了。”
 良望着那散发着暖色光晕的白幕,心底略微安定些了:“嗯。”
 满穗在幕布后晃动手指,白幕后就出现了张翼德的影子小人。
 “白袍——乌甲素包巾!丈八蛇矛——手里握哎~”
 良会心一笑,这小崽子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说着不会,还是唱起来了
 “今与~吕布~去交战,贼命难逃张翼德欸~”
 良长舒一口气,眯缝起眼睛,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终于消散了,恍惚间,那白幕后跃动的火光似乎与昨夜所见重叠,连同舞动的小人和稚嫩的唱腔,但似乎并不似其那般生涩。
 一场终了,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良爷?在想什么?”满穗从幕后走出,凑过来问。
 “啊,没什么,很精彩!”良道。
 “那就好,”满穗笑了笑,“有些晚了,我们要不先回去?”
 “嗯,也是,免得舌头起疑。”良站起身,帮满穗收拾好木箱里的东西。
 临走前,望着空旷的悬崖,满穗垂了垂眼睑,如果她离开的话,他甚至会想到死吗……
 满穗不自觉咬了咬下唇。
 良……
 两人回到营地,良将木箱放回行李,帮满穗系好绳结,然后继续守夜的工作。
 话说,他们走之前,舌头是这个姿势吗?
 ps:今天多搞点,明天又要补课,还是没法水的课,可能要少点了(悲)。
 

饿殍:重走千里(十)

 

  接下来的四天夜里,良与满穗都会在众人睡着时找个无人的空地捣鼓影子戏。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演出一副生涩的样子,嗯……良那浮夸的演技让满穗憋笑憋得很幸亏。

  期间,良偶尔会隐约感觉有道视线在窥伺他们,但从来没在附近见到过人或者动物的影子。

  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第五天的清晨,一行人为了确定水沟村的方向而要经过官道。

  良想起来,按照原本的时间,他们会在这里遇到那群疑似逃兵的官兵。

  虽然这一世他略微改变了一些事情,但总体来说速度区别不大,也许还会碰上,应当小心些,当初被他们抢走的那份粮也值不少钱,没必要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损失。

  在临近官道时,良果然又觉察到了动静。

  “停一下。”他挥了挥手,向身后的人们示意。

  “良,怎么了?”舌头凑上来问。

  “有人。”良指向远处。

  舌头顺着他的手看去,便立刻看到了那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铁皮罐头。

  “是盗匪?”舌头皱了皱眉。

  “不像,看起来应该是官兵。”良道。

  “官兵?”舌头捏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随即道,“官兵怎么会走小道过山?”

  “不知道,但我们肯定要避开他们,”良道,然后不等舌头开口,就回头向身后的小羊们嘱咐道,“嘘!现在谁都不要说话、不要动,都蹲下,我们等那队人走过!”

  看着小羊们乖乖蹲下,良瞥了眼官兵们,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小羊中间,舌头似乎正在想什么没有在意他的行为。

  良左顾右盼了寻找着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拔出腰间的刀猛挥了下去,小羊们吓了一跳,但也没太大反应,反倒是一阵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良手中的刀刚好斩在一条小蛇的七寸,那蛇扑腾了两下,也就没了声息。

  良又望了一眼官兵的方向,确认他们并没有察觉,松了口气。

  他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就是这条小蛇害得他们被官兵发现,这次提前清除了隐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诶诶,官老爷!”

  良猛回头,却见舌头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正向那几个官兵都方向招着手,并一路小跑过去。

  这家伙要干什么!?

  他改变了什么?为什么舌头会突然去招呼这群官兵?他们现在可是人牙子!他在想什么?不,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怎么办?

  事发突然,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良爷,先来解绳子!”满穗压低声音对他说。

  “好。”来不及细想,良立刻照做,虽然这个时候的满穗应该还没对他产生感情,但他还是下意识选择听这小机灵鬼的。

  见他行动起来,满穗又示意小羊们聚到一起,然后语速极快地对她们道:“这伙人没走官道,行军也毫无纪律,很可能是逃兵,落他们手里怕是待我们还不如良爷和兴爷,我们也就不能去洛阳过好日子了。兴爷可能没看出来,想要去套近乎,我们一会就按他说的编,如果他没解释我们的来历,就说咱们是演影子戏的戏班,要去洛阳演影子戏,良爷和兴爷是送我们的护卫,一定不要让他们知道兴爷和良爷是送我们的人牙子,知道吗?”

  小羊们有些紧张地点点头,这些天满穗已经基本取得了她们的信任此时她们也来不及细想,都选择听满穗的。

  这会儿良也已经将系在小羊腰间的绳子解下,塞进行李中。

  做完这一切,两人紧张地盯着已经走到官兵面前的舌头。

  满穗已经略微猜到舌头盯的行为与前世不同的原因,恐怕是她与良爷这般第一晚演影子戏时闹出的动静有些大了,惊醒了舌头,也许他还暗中目睹了他们演影子戏的场面,于是心里对良产生了猜忌,这一手也许就是想借机除掉良。

  舌头走到官兵面前,为首的官兵摸向刀鞘,警惕地打量着他:“站那儿!你是干什么的?”

  “诶诶、官老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舌头向着他们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武器,那张具有欺骗性的脸熟练地展露出憨厚的笑容,“我是良民,良民!”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官兵见他只有一个人,稍微放松了些。

  “我华州来的,是走……”话到嘴边,舌头想起来他们没什么货物,又想到了那个木箱子,于是立刻改口,“走去洛阳演影子戏的!”

  “影子戏?”官兵挑了挑眉,“那玩意儿一个人演不了吧?况且你演戏的东西呢?”

  舌头抽空往良他们这个方向瞥了眼见良已经给小羊们松了绑,松了口气:“官老爷,其实我们是一个戏班,就在那边树林里!但就我们两个带着几个小女娃,听说这段路上到处都是盗匪,一路都心里不安呐,我呀,就是想来问问你们能不能把我们送到水沟村!”

  官兵皱了皱眉,刚想拒绝,良爷从怀里摸出一小袋碎银交给他:“我也知道官老爷你们忙啊,但我们定不会亏待了你们,这就是一点小心意,辛苦各位走山路了。”最后一句他略微加重了语气。

  官兵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看出来了他们不走官道是因为他们是逃兵,主动说出来就是告诉他自己嘴巴很严不会抖搂出去。

  他接过银子,不动声色地塞进盔甲内的口袋,和身后其他几个逃兵低声商量了一阵又对舌头道:“嗯……虽然我们几个赶着去剿匪,但要路过水沟村,也不是不能捎你们一程,先带我们看看你们戏班吧。”

  “欸,好嘞,几位爷这边请。”舌头喜出望外,连忙把官兵带往良他们所在的树林。

  ps:暂且五群特供,各位帮我看看罢,没准要重写。(悲)



饿殍:重走千里(十一)

 

 

  舌头带着官兵向众人藏身的树林走来,边走边向良他们招呼道:“哎,良,带小……小家伙们见见官老爷!以后咱路上就都仰仗几位官老爷啦!”

  良与满穗对视一眼,良走出树林,拦住几人,同时也用自己宽阔的身躯挡住身后几只小羊,满穗则是趁机压低声音向小羊们交代着说辞。

  良竭尽所能地挤出一抹微笑来,然后想着学舌头的样子和官兵们打招呼,但怎么想怎么怪,最后只是淡淡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好。”

  也许是不满他的态度,也许是觉得良这副凶恶的面相不像是好人,官兵头子皱着眉打量了他一番:“你也是演影子戏的?”

  “对。”本来良还想说他是随行的护卫,但一想这支队伍里也就他和满穗懂影子戏,若是他们要求展示,那就露馅了,只能先答应下来。

  “行吧行吧,其他人呢?”官兵头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歪头往他身后看,但良选的位置极好,刚好完全挡住他的视线。

  “在林子里。”良朝后瞥了眼,满穗对他点点头,示意交代完了,于是良让出一个身位,让官兵头子走过。

  小羊们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驮马旁,竭力记忆着满穗刚才讲的说辞。

  满穗上前一步,微笑道:“官老爷好!”说着,她注意到舌头的眉毛跳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复正常。

  果然,他多半早就发现了他俩的异常,只是怕良真的有所图谋,半路就先对他动手,这才选择去找这群官兵随行,毕竟良总不能当着官兵的面杀了他,这样他就能平安到水沟村去找熟人处理掉他们。

  嗯……

  可惜,他可不知道现在水沟村的现状,如果能在那里之前就让这群官兵不耐烦,到了水沟村或更早就立刻离开,一来他们能有大把的机会能处理掉舌头,二来能稍微节省粮食,看来要找机会和琼华她们交代一下……

  正想着,她又发现良正疑惑地盯着她,大抵是在疑惑她为什么要开口说话,其实她也是慎重考虑过的。

  现在的情况舌头多半已经知道了她不是哑巴,骗他没多大意义,而舌头也会因为要保证自己谎言的真实性不会在官兵面前提她装哑巴的事,毕竟真的起了争执,这群官兵八成谁也不会信,他靠官兵们防良的想法也就彻底流产了,还会进一步加大他和良的间隙。况且自己能说话会多很多周旋的机会,免得良爷那个笨嘴得罪官兵,加上舌头煽风点火他怕是能直接和官兵打起来。

  按她之前交代过的,几只小羊也都怯生生地喊了声“官老爷好”。

  “这群娃娃还挺懂事,这么小就会演影子戏了。”官兵头子笑着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向驮马,大致翻看了一遍众人的行李,在存放粮食的包裹前额外多停留了一会儿,满穗知道,那多半是在估摸他们几个能跟着这支队伍白吃白喝多久,因为良多备了些粮,这下没准还真够带着这群官兵的份经过水沟村再到陕州城。

  他还顺便看了看装影子戏道具的那个木箱,不过显然也不太懂,没看出来这套道具并不完备,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放了回去。

  “我大概清楚了,且等我跟弟兄们商量商量。”他撇下这句话,就拉着其他几个官兵走到了一旁,讨论起来,舌头也凑了过去,但被官兵头子委婉地拦住,只能在一旁焦急地候着,并试图偷听他们的对话。

  “良爷。”满穗小声唤了一声,然后对他招了招手。

  良会意,凑了过去。

  满穗在隐瞒自己也重生一事的情况下将她的想法大致和良小声解释了一遍。

  “兴爷恐怕是怕你在进城前就杀了他,才想着跟官兵走安全,这样可不行,我跟琼华她们支会一声,尽量惹烦他们,让他们早点走,你看怎么样?”

  “可以,但注意好分寸,别把他们惹急了。”良思考片刻,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在水沟村没法补充粮食,没有粮吃,这群官兵早晚会走,到时候再处理舌头也不迟,但这几个人的饭量不好估量,自己又在出发前多备了粮,免得生了变数,能让他们早点离开自然是好的。

  但为什么满穗要为自己想这么多呢?还有上一世杀舌头时也是她来提醒了他舌头心怀不轨,他才能留下一条命去帮她杀了豚妖,否则怕是已经死在那间客栈里了。

  大概是为了进一步获取他的信任,亲手杀了他吧……良想。

  满穗并不准备等他想明白这些,兀自点点头,然后就转身嘱咐小羊们了。

  “哎,兄弟,我们决定了,就跟你们走一遭,剿匪可能不缺我们几个,但这附近盗匪可不少,送你们平安到地儿也算职责所在,就跟你们走一遭!”没过多会儿,官兵头子笑着走过来,拍了拍良的肩,“这一路上有我们几个你就放心吧,哥几个都是营里个顶个的精锐!”

  良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冷笑,他们这种毫无素质的逃兵,若是没有盔甲他感觉自己能一个打三个。

  可惜,也就只能想想,对面有六个人,还一个个跟铁皮罐头似的,就是轮战也能累死他,何况现在恐怕还得算上一个舌头。

  这时舌头也走了出来,不过他一脸肉疼,想来是代价不小。

  “那咱们这就出发吧!我看看啊……”他确认了一下方向,“哎,是这边,水沟村不远,也就一两天路程!到时候我定让那儿的朋友好好招待招待官老爷们!”

  “那就多些兄弟了,”官兵头子笑笑,对其他官兵吆喝道,“欸!兄弟们,准备走了!”

  ps:因为剧情开始偏离原作,所以要麻烦点,但总之会尽可能保证日更2000+的。嗯……特殊情况除外。

 

 


饿殍:重走千里(十二)

 

  “那个……等一下,我想去解个手……”众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再次出发时,琼华突然捂住肚子,一脸为难地拽了拽官兵头子的衣角,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嗐,小事儿,去吧,我们等你,”官兵头子哈哈一笑,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你尽管去。”

  “谢谢官老爷。”琼华害羞地低下头,然后扭头走向一旁的树丛。

  舌头一皱眉,猜想这小崽子怕是要跑,赶忙想追上去,但刚迈出去一步,又被官兵头子拦下:“欸,人小姑娘去解手你跟过去干嘛?人还能跑了是咋的?”

  那可不是能跑了吗!?舌头急的要命,但他还真没什么理由去追琼华,只能挠了挠头,尴尬道:“我……我之前在那边看到条蛇,这不是担心她吗……”

  “人小姑娘又不是傻的,看到蛇总是知道避的,放心吧,”官兵头子笑着拍拍他的肩,“别说啊,你们戏班这群小姑娘一个个的都乖巧得很呐。”

  “啊,是啊,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懂事早些!”舌头一边应着他的话,一边焦急地看向满穗消失的方向。

  “对了,我看你们戏班这么多孩子,是你们谁的?”官兵头子问。

  “额……”舌头一时半会也没想到说辞刚想说是他的孩子,满穗却突然开口了。

  “官老爷,我们都是爹妈不要的孩子,兴爷和良爷收留的我们,给我们饭吃,还教我们影子戏呢!”她怯生生地说着提前想好的说辞。

  “啊……这样啊,那两位还真是善人啊,现在这世道想养活这么四个孩子可不容易吧?还一个个培养得这么懂事。”

  “啊……呃对,”舌头完全没料到满穗会帮他们编谎,但很快反应过来,“嗨呀,过奖了,我们给她们吃穿,她们帮我们演戏,也算互惠互利,再说,放着这么小的娃子自己在街上孤苦伶仃的,那谁忍心啊,您说是吧?”

  “是啊,我有个兄弟的孩子应该也这么大了……”官兵头子闲聊起自己的事。

  舌头完全没心思去听,只是漫不经心地应和着,不时看向琼华刚离开的树丛。

  在原地闲扯了好一会儿,官兵头子似乎也有些等烦了:“这小女娃解个手怎么这么久?”

  舌头则是已经不指望琼华能回来了,已经开始编起了和官兵头子解释她逃跑的说辞。

  “啊对不起对不起,肚子有点不舒服,”这时,琼华却突然捂住肚子从树丛中走出,不好意思地看向官兵头子,“耽误官老爷时间了,对不起……”

  官兵头子哈哈一笑:“欸,不耽误不耽误,你这小娃子还挺有礼貌的,完事了那咱们就准备出发吧。”

  舌头脸色怪异,这小崽子居然没跑?真的就是去解个手?他怎么想怎么怪,完全没搞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

  但不管怎样,她没跑总是好事,舌头也暗暗松了口气,牵起驮马的缰绳就准备启程。

  “都说咧不行!”红儿突然大声道,随即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看着官兵头子,“对、对不起官老爷,吵到你了……”

  “欸,那里话,不打紧不打紧,发生什么事了?”官兵头子摆摆手,笑着问。

  “额妹也想去拉臭臭……但琼华姐姐刚才已经耽误官老爷这么长时间了……”红儿做错事般低着头,不敢看官兵头子,“额妹太急咧,额一时着急,就喊出来咧……”

  “姐,额真憋不行咧……”翠儿捂着肚子,两腿紧紧夹着,看样子确实是憋不行了。

  “你早去干嘛了?!”舌头青筋暴起,怒斥道。

  官兵头子也是笑容一僵,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发作,而是拍了拍舌头的肩:“哎,兄弟,小娃子嘛,都是这样,咱不能就因为这点小事跟人小娃子生气不是?而且人娃娃这也不是故意的,人有三急,也是没办法的是吧?”说着,对着翠儿挥挥手,“你去吧,快去快回。”

  翠儿感激地看了官兵头子一眼:“谢谢官老爷!官老爷真好!”

  “欸,行了,快去吧,昂。”官兵头子勉强地笑笑。

  翠儿又向他点点头,小跑向琼华刚去过的树丛。

  舌头一脸牙疼地看着她钻进树丛,再次心下担忧她会跑掉。

  闲话刚才也都聊差不多了,一行人沉默着站在树荫下,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树叶婆娑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虫鸣鸟鸣,画面有种诡异的安静,但这群人的内心想来没一个平静的。

  包括良,他的内心在狂笑,快笑不活了的那种。

  他倒是也不知道那小崽子怎么给小羊们出的招,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想法,但或许是他经常被这个小崽子骗的缘故,看着这群人被满穗戏弄,他就是莫名很爽,忍不住想笑。

  他看向满穗,满穗也刚好在看他,视线对接,满穗调皮地朝他轻轻吐了吐舌头。

  “咳”良不得不装作清痰的样子去用手按住上扬的嘴角。

  他早知道这小崽子折腾人有一手的,但头一次知道看别人被折腾这么有意思。

  正当官兵们又有些等得不耐烦时,翠儿从树丛探出了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额也有点肚子疼……”说着,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官兵头子。

  “哎,不碍事不碍事,走吧走吧。”官兵头子也是被看得没脾气,招招手示意其他人准备出发。

  “这下没人还要解手了吧?”舌头用危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小羊们。

  小羊们齐刷刷地摇头,让舌头和官兵们松了口气。

  这招也不能总用,有再一再二还好,有再三再四就过分刻意了,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把他们惹急了可不好。

  这下众人可终于是能出发了,路上舌头走在队伍最前方带路,然后是官兵们,再是小羊们,良在队伍末尾。

  直到他们离开这片区域,也没有人发现琼华和翠儿“解手”的树丛中散落的干粮碎屑。

  路上小羊们时不时就对官兵们问这问那,官兵们一开始对这群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可爱小姑娘还是很有耐心的,时不时还会逗逗小羊们,甚至在歇脚时陪她们玩会儿,但很快他们就不耐烦起来了。

  这群官兵本身就没什么素质可言,之前的温和本就是出于客气和对自己官兵身份的最后一点坚持,但本就因为长途跋涉感到疲惫时身边还有几个孩子在不停吵闹,总是有些烦躁的。

  “官老爷,你们这么厉害,打过最厉害的匪是什么样的啊?”

  “官老爷,你们的部队应该有很多很多人吧?”

  “官老爷,你们……”

  一下午过去,众官兵只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这三个字了。

  “停,打住!都给我闭嘴!”官兵头子甚至受不了了,怒呵了一声,吓得小羊们一哆嗦,“还以为你们是那种听话孩子,倒是我看走眼了!”

  “对不起,官老爷……”满穗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略带些委屈道,“我们第一次见官老爷这般厉害的人物,太激动了……”

  其他小羊也跟着点点头。

  看着她们这副诚恳的样子,官兵头子实在是生不起气来,只好恶狠狠地对着舌头道:“你看看你们,怎么管教的孩子!”

  舌头:???

  ps:打赏加更,一共五千,今天先搞2500的,剩下的明天补罢,再不穗觉要死掉力……

  加更欠债(1/2

饿殍:重走千里(十三)

  官兵们被小羊们扰得心里烦躁,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这群看上去就没什么恶意的小女娃,每次刚欲发作,这群小家伙就会一脸歉意地道歉,委屈的表情让官兵们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但怨气总是要宣泄的,不好对小羊们发火,良又在队尾还一声不吭的,所以舌头就理所当然充当了出气筒。

  “哎,是不是你们准备的粮食有问题啊?怎么这群娃娃一个个的都闹上肚子了?”一行人不知道多少次因为小羊们要解手而停留时,官兵头子咬着牙问舌头。

  “这……不能吧?我和良也吃了一路了,也没见出什么事儿啊?”舌头捏着下巴说,买粮的店家是他经常去的熟店,以前也没出过问题呀……

  “大概……是因为小娃子身体弱吧。”他左想右想也只能先这么应付着,总不能跟他们说自己怀疑她们是故意的吧?那之前营造的和谐戏班形象也就没了,势必遭他们怀疑。

  “真是的,启程前就应该好好检查一遍,闹出这事儿还得耽误时间!”一个官兵斥责道,虽然他们根本就不怕耽误时间,不如说他们巴不得多跟着白吃白喝几顿,他们纯纯是有点等得不耐烦了,加上想拿舌头出出气。

  “哎对,官老爷教训的是。”面对官兵们,舌头有气也只能憋着,不敢发作分毫。

  小羊们毕竟年幼,见闻不足,精力也有限,很快就把搜肠刮肚想出来的那点话题都唠完了,也没什么能继续骚扰官兵的由头,于是太阳才将将要下山,小羊们就开始喊累喊饿,又是给官兵们烦够呛。

  “哎哎,石兴兄弟,咱不行就找个地方歇歇,吃点东西吧,我看娃子们都累了,小娃子不能累着,要不不长身子!”官兵头子实在烦不行了,招呼舌头道。

  舌头看了看还未完全没入山头的太阳,有些为难道:“哎呦,官老爷啊,这才什么时候啊,咱们本来就是耽误不少时间了,按这种走法,怕是两天都到不了水沟村啊!”

  官兵头子扬了扬眉:“再接着走下去视野不好,走这山路危险着呢,你就是不想自己,也得为这群小女娃考虑啊,万一她们一不留神掉哪个沟里去你哭都来不及!”

  “但现在真的还早啊!”舌头争辩道,“太阳才刚刚落下去,天还红着呢!再走半个时辰都不影响看路!”

  “就算现在不影响看路,难道就要等着天完全黑下来再去找柴火、铺铺子?那时就不危险了?万一有蛇啥的怎么办?”官兵头子扬了扬眉,有些不爽道。

  “我……”舌头刚要说话,就被官兵头子厉声打断。

  “怎么的?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吧?”他吹胡子瞪眼道,“让你歇着你就歇着!哪有那么多事!”

  其他官兵也都围上来,给予舌头以心理压力。

  “舌头,我们就听官老爷的吧,正好我也累了,前面就有个小湖,不行今晚就先到这里,去那歇一晚,明天再说吧。”良也凑上来补他一刀。

  “好,那就按官老爷说的来吧,”虽然恨得牙痒痒,但舌头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妥协道。

  官兵头子满意地点点头,安排官兵们拿干粮吃去了。

  “妈的,真把自己当爷了!”舌头暗骂了一声,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去吃饭。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舌头和官兵们开始收拾行李铺床铺。

  良则是带着小羊们一起去拾柴火了,免得被舌头抓去当出气筒。

  可怜的舌头只能自己发着闷火铺床铺,这会儿怕是听见声鸟叫都得扔块石头。

  因为又多了些人,所以最好再生堆火,多拾些柴火,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小羊们到了稍微远离营地的地方。

  “差不多到这里就可以了,良爷你先去捡些柴火,免得他们一会有人来看到我们都空着手生疑,琼华、红儿翠儿你们留下,我有事要跟你们交代。”满穗迅速指挥道。

  为什么你使唤我这么熟练啊……

  良一阵恍惚,好像又看到上一世与他在洛阳那日后的满穗。

  良爷,帮我把白幕撑起来。

  良爷,帮我把水盆端过来,我搬不动。

  良爷,帮我梳头,我好困。

  良爷………

  那时,她也爱这般使唤他,大概是出于愧疚吧,他也乐得被她使唤。

  他甚至希望那种日子再多一些,好让他再弥补一点他欠她的债。

  可惜……

  “抱紧我吧,良……”

  “良爷?想什么呢?快去捡树枝啦!”见他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满穗戳了戳他的胳膊,催促道。

  “啊……”良摇摇头,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你这家伙,别太得寸进尺啊……”说着在满穗头顶揉了揉,把她有些许干枯分叉的头发揉成了乱蓬蓬的鸡窝。

  “唔……良爷别闹……有正事呢!”满穗甩开他的手,随手理了理头发,有些不满地瞪着良。

  良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笑,转身去拾柴火了。

  “总感觉,穗儿姐姐和良爷早就认识一样呢。”琼华多少感觉出来良与满穗之间有些微妙的关系,但这两人本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

  “呃,我们不是我们没有你别瞎说……不说那些,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你们听好了……”满穗岔开话题,和小羊们讲起了她早就想好的嘱托。

  另一边,良拾着柴火思考着今夜守夜的问题,他自然不放心很可能已经起了杀心的舌头单独守夜,尽管有官兵在,他动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来舌头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只能指望官兵那边出人守夜了。

  呃……好像并没有思考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果然动脑子这种事不适合他,真不知道那小崽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一天到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果他能有她一半机灵,或许就不用仰仗舌头帮他找活了。

  不,或许他根本就不会选择这条路,也就不会……

  可惜,没有如果,他只能是她的仇人,她今生今世都要记恨的大仇人。

  良眸光沉了沉。

  但,至少前世死前那一刻,她有没有哪怕一点对他别的感情呢?他想不明白。

  他回过神来时,手里已经有一大把树枝,估摸着是差不多够了,就将树枝分开捆好,回到了满穗那里。

  正好她们那边也差不多完事了,汇合后几人一起回到了营地。

  刚回到营地,就听见舌头和官兵头子在讨论着什么。

  官兵头子注意到良回来,立刻招呼道:“哎,良兄弟,我和石兴兄弟刚才商量了一下守夜的事,咱这样,我们八个分成四组,一次两个人守夜,这样一组只用守一个时辰,两个人做伴还能聊聊天,也不会闲的犯困,你看怎么样?”

  良瞥了眼舌头,这个安排还算合理,这样可以让每个人多休息会儿,他和舌头也不用担心对方单独守夜的情况,但问题在于为什么官兵们肯出人守夜?明明他们哪怕让他和舌头自己轮流守夜也是没多大问题的。

  但这个提议毕竟是有好处的,良点点头:“可以,我没意见。”

  ps:今天甚至太忙了,这是打赏加更(2500/12500)(越积越多了是怎么回事……)

  顺便提一嘴更新规则是每天固定更新一章不定字数的章节加一章两千或两千五的加更。

  具体情况根据实际而定,比如今天属于特殊情况,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

    

  

饿殍:重走千里(十四)

 最终,他们决定的守夜顺序是舌头和官兵头子守第一个时辰,然后是两组官兵守第二三个时辰,良和一个官兵守最后一个时辰。
 良在众人驻扎的营地点起两堆篝火,营地也被分成两处,但其实是紧挨着的,只是大概划分一下区域,那边几个官兵聚在一起,这边小羊们和舌头与良聚在一起。
 “谢了兄弟!”官兵头子笑着向良点点头,“你先睡吧,我和石兴兄弟守着呢。”
 良点点头,回到他们的那片营地,确认了一下官兵头子和舌头的位置,然后将刀放在了他最方便拿到的地方,这才在篝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浅浅睡去。
 “良爷~想什么呢?”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那个小崽子的声音。
 有些模糊,但莫名深刻。
 片刻后,眼中的黑暗随声音的模糊褪去,如同面前缓缓拉开的帘幕。
 “良爷?”眼前的美景立刻让良意识到他正处于一场荒诞的梦中,一位佳人只着亵衣,正卧在挂着黛青帘帐的典雅木床上,面前摆着一本半开半合的书,此时正支着脑袋用那如冰湖般水灵深邃的眼眸望着他,两只小巧玲珑的小脚一翘一翘,像是敲在他心上,不疼,但很痒。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场荒诞不经的怪梦,但良还是有些看呆了。
 眼前的满穗不再瘦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的样子,稍微有些肉感,但又丝毫不显得臃肿,只能说刚刚好,给人一种软乎乎的感觉。
 稍微长了些个子,皮肤也水润了不少,几乎看不出来逃荒时的影子了,或许,如果没有饥荒,她本就该是如此俏丽的女子。
 哦,身材倒是没太大变化,还是……
 “良爷~又在发呆了!”眼前的佳人鼓着腮帮子不满地拿起书本在他眼前晃了晃,“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失礼的问题。”
 “啊……”良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热,急忙别过脸去。
 “欸~良爷脸红了?在想什么?”
 “我才……”良刚想反驳,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
 “嗯?怎么,良爷不愿意?”那个小崽子又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快收拾好,红儿翠儿她们等着呢!”
 “红儿翠儿?什么……”良完全没反应过来。
 “良爷是睡昏头了?今天是咱们的新戏第一次登台啊!”满穗撇撇嘴,“良爷不会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良还没来及开口,一阵血色糊住了他的视线。
 “良……对不起……”
 鲜红褪去,刚刚还一脸得意准备调侃他的满穗此时正仰面躺在自己怀里,面色煞白,毫无血色,一支锐利的箭贯穿了她的右肩,殷红温热的血自伤口溢出,染红了半边的衣服,她缓缓抬起左手,轻柔地抚向他的脸,但又在一下冰凉的触碰后无力地垂下。
 一阵巨大的悲意将他的震惊冲得无影无踪,热泪抑制不住地自眼角淌下,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小崽子!”良猛睁开眼,正好看到一个官兵尴尬无处安放的手。
 “额,兄弟,该咱们轮班守夜了。”官兵说着站直退到一边。
 “啊……好。”良缓了缓神,慢慢站起身,回忆着刚才的梦。
 刚才他做了什么梦来着?他一愣。
 想不起来……算了,应该不重要吧。
 他伸了个懒腰,让自己稍微精神些,然后跟着那个官兵坐在篝火前。
 他们还要守守一个时辰,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官兵就向他搭话:“兄弟,你哪里人啊?”
 良还在试图回忆刚才的梦,突然被搭话也是一愣:“我?记不清了,从记事起就和我爹跑商,后来他走了,我也没机会知道了。”
 “啊,对不起啊兄弟。”官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事……怎么称呼?”良发现自己还不清楚这群官兵的姓名,只记得他是这群官兵中话最少的,对小羊们的态度也最好,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季裕”官兵道。
 “鲫鱼?”良挑眉。
 “啊不是,季节的季,富裕的裕。”季裕道,“我家以前是种田的,可能是我爹希望我能富裕点吧,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不过他们也天天喊我鲫鱼,你要想这么叫也行,我家边上有条大河,我爹以前就给我钓鲫鱼吃,我还挺喜欢鲫鱼的。”
 额……这人之前有这么多话吗?良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ps:今天有体测还得上自习,日常更新的章节就先这些罢,晚点搞加更。


饿殍:重走千里(十五)



  “良兄弟……”季裕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开口,“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叫我良就好。”良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你们……真的是戏班子吗?”他立刻又道,“啊……这个不说也可以的。”

  “会是的。”良突然又隐约想起梦中的画面。

  “今天是咱们新戏第一次登台……”

  新戏吗?多半都是那小崽子编的吧?她最会编故事了,小骗子。

  红儿翠儿……也不知道上一世他们死后其他小羊怎么样了,鸢办事他还是放心的,想来应该过得还不错吧?不,这世道她们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

  “什么叫会是的?”季裕不解。

  “啊……这群孩子现在还只会点皮毛,就我们两个会些,还算不上什么戏班,去洛阳也是顺便学学那边的手艺。”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随口胡诌道。

  “这样啊……”季裕看出来良不愿透露,也就不追问了,“那到时候一定要叫我去看看。”

  “会的,一定叫你。”良又问,“你们呢?是哪来的?要去干什么?”

  季裕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左右看了看,确认了官兵和舌头都睡熟了,才叹了口气对良道:“兄弟,咱不妨把话说明了,我能看出来你们多半不是戏班子,你们应该也都看出来我们不是什么去剿匪的正经官兵。”

  良明白了什么,也瞥了眼围着篝火熟睡的官兵们:“看来你和他们关系不怎么好?”

  “对,”季裕叹了口气,“其实我们是山西那边的官兵,我是营里管军需的,战时被他们关在房里,他们抢了军需就跑。我撞开门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死光了,我匆忙跑出来,路上又撞上他们,就跟他们说要跟他们混,他们也没为难我,但到底是把我当外人。”

  那就合理了,怪不得话这么多的人在白天那样沉默,只是偶尔和小羊们说说话,良没说话,思考着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要不是我,这群杂兵哪能见到那么好的甲!还有那火铳,我们整个营都没几把!就这么便宜那小子了!”他越说越来气,像是随时准备冲过去给官兵们来一拳。

  火铳?良想到那个微胖官兵背后背着的黑色袋子,他还以为是短矛,居然是火铳吗,他不禁有些后怕,上一世若不是满穗替他们解了围,他恐怕还真得交代在这。

  这算是又欠那小崽子一命吗?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良问。

  “怎么办……”季裕眼里露出一抹迷茫,“我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啊……若是现在逃走,且不说这群家伙能不能让我走,我走了又能去哪?继续回去当兵也脱不了逃兵的帽子,只能跟着他们这么能活怎么办呗……”

  良知道,这群兵既然已经当了逃兵,那接下来如果没什么特别的路子恐怕就只有落草为寇去当盗匪这一条路了。

  他会不会是下一个自己?

  “季裕,”他开口,“如果没有人知道你当了逃兵,你还会回军营吗?”

  “当然啊!要是能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季裕理所当然般道,“先不说生计的问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到处反军盗匪四起,我怎么能不为朝廷贡献一份力?”

  “可惜,都怪这几个混蛋,如果不是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你就已经死了。”良道,“和你营里的其他人一样。”

  “也对……”季裕神色黯然,似乎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们把自己锁起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良重复了一遍,“想法是好的,但要不要先听听我们的故事?”

  季裕勉强地笑笑: “好啊。”

  “从哪里讲起呢……啊对了,你知道天启大爆炸吗?”良问。

  “啊,我知道,当时听说死了不少人。”季裕点点头。

  “嗯……我爹就是其中之一,”良垂了垂眸,“当时我和我爹就在那儿看影子戏,白光一闪,就什么都不剩了。”

  “我爹死后,我便和其他无家可归的灾民们聚在一起,等着官府调查爆炸案,给我们一个说法。”

  “可十几天后,他们并没有给我们说法,也没有给我们任何援助……他们说一切都是天灾,怨不得任何人。”

  “上面本该会给一些钱抚恤灾民的、他们说好要给的……最后却不作数。”

  “我后来才听说,当时本应救助我们的钱粮,都被贪了!莫名其妙被用来给一个死太监修了生祠……”

  “他们以为瞒得很好!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可这是关乎我们命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之后,我便没地方去了,我一路逃,结果却是越活越难,越活越不知道怎么活。”

  “迫于生计,我只能成为盗匪,杀了……很多人……”

  季裕若有所思地听着,没有吱声。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世道不是这样,你,我,还有那些死在这世道下的人,我们都不该是这个结果!”

  “连年大灾,饿殍遍地,尸横遍野,我们会这样……看似命运使然,怪不得任何人。”他顿了顿,“你可见过那些官员王贵的宅邸?”

  季裕沉思着点点头。

  “我们在同一片天之下,同样处于灾年,为什么我们家破人亡……那些喊着匹夫有责的人却躲在后面,吃穿不愁,甚至过着我们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生活?”

  “好好想想,这样的天,这群只知道高高在上剥削民膏民脂的天,真的是你想要的天吗!?真的是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也要维护的天吗!?”

  “那我该怎么做?我又能怎样?”季裕想明白了什么,但又陷入了新的迷茫。

  “若天不公,那就闯出一片新天便是。”良道,“若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去投奔闯军,他们军纪还算不错,领头的李闯将很正派,为人仗义,很守信用。”

  闯军、李闯将……季裕在心底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嗯……好,我会考虑的。”

  然后他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之前说,你现在是盗匪?也就是说……”

  “嗯……现在暂且还算是,舌头也的确是准备把这群孩子送到洛阳卖了。”良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

  “暂且?”

  “至少现在的我还是盗匪,过去的罪孽不可弥补,我也不会逃避,但这一趟,我不准备把她们卖了,这一路上,她们改变了我太多,这之后……”良顿了顿,他还真没怎么想过之后的事,“也许我也去投闯军了也说不定,或者……算了,没什么。”或者,再去杀一次豚妖。

  “那石兴怎么办?他会同意你的想法吗?”季裕问。

  良眸光一沉:“不会,他这个人绝对容不下别人触碰他的利益,所以……”

  “这样啊……”看到良有些危险的眼神,季裕打了个寒颤,有种被一匹狼盯上了感觉。

  ps:打赏加更(2500/10000),加入了新的角色,他会再出场哒。

  以及,有意见或者想法的欢迎留个评论,无论是b站p站官方群动态我都会隔一段时间一看的(才不是摸鱼),也会回复各位,多些支持~

饿殍:重走千里(十六)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各自怀着自己的心事,很快见到了清晨从山间露出头的太阳。

  “差不多该叫他们起来了。”良站起身,熄灭了面前的营火。

  “昨晚……”

  “昨晚我们只是唠了些杂七杂八的家常,不是吗?良面无表情道,“你爱吃鲫鱼,我记着呢。”

  “嗯……”季裕点点头,心中告诉自己昨夜没有人提过逃兵、人牙子、闯军这些词,他们只是聊了聊饮食喜好之类的杂话。

  人有了共同的秘密,嘴巴总是要严些的。

  “对了,”季裕叫住刚准备去叫舌头起床的良,“如果你准备对石兴动手,我们在这里肯定会碍事吧?虽然他们不太听我的,但我可以试着帮你们劝他们早点离开,就当报你帮我指路的恩了。”

  “多谢。”良微微一笑,这倒是意外之喜。

  之后两人回到各自的营地,把其他人都叫醒就准备上路了。

  由于队伍扩大,加上小羊们和良有意拖沓,他们行进的速度比上一世慢了不少,就导致他们第二天太阳已经落山都还还没到水沟村。

  夜间行进太过危险,所以哪怕舌头并不情愿,他们也要在山里再过上一夜。

  看到舌头一脸肉疼地给官兵们送粮,良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想来要是他知道水沟村的现状,必定不会这么殷勤吧?他们可要到了陕州城才有机会补充粮食。

  好在他早就在影子戏的木箱里提前藏起了一部分粮食,到时候应该不至于饿着他和小崽子,这会儿也不是在意木箱有没有味道的时候了,到时候饿得头昏眼花被舌头捅了刀子可来不及后悔。

  今夜的守夜安排和昨夜一样,只不过顺序反过来了,良和季裕守第一个时辰,舌头和官兵头子守最后一个时辰。

  仔细确认其他人都睡熟了,两人又聚在一起聊天。

  “对不起,良,我尽力了,但他们的意思是虽然也感觉烦得很,但马上就要到了,不差这一段路,等到了水沟村,再用借粮剿匪的由头跟你们要一批粮再走。”季裕道。

  “不,这样就好。”良笑了笑。

  季裕不解:“为什么?到了水沟村,他就能联系他的人了,到时候你就不好杀他了!”

  “放心,水沟村没有他要找的人。”只要你们一走,到了郊外我随时可以动手。

  “啊?”

  “你就当我会未卜先知吧,具体情况不好解释,但我就是知道。”

  季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你和石兴一起做事多久了?杀他这么果断?”

  “不短了,五年,”良答,“但我这么果断决定杀他也是有原因的。”

  “怎么说?”

  “你不了解他这个人,”良叹了口气,回忆着,“大概两年前,我们刚劫了一个商队,但是留了一个马夫做活口,让他给我们驾车。”

  “那马夫知道我们不认路,表面应和我们,暗地里却故意走错路,想把我们送去兵营。”

  “事情败露后,马夫很慌……舌头先手许诺了一些钱财稳住他。”

  “可等我们走到熟悉的道路后,他不仅杀了那马夫,还在那之后找出马夫八十岁的老母,一并杀了。”

  “这个人一向是睚眦必报,而且现在多半已经察觉到了我对他有杀心,否则不会去找你们,既然如此,他必定会想方设法杀了我。

  “与其等他到了城里被他想办法杀掉,不如在这荒郊野外,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动手,先一步杀了他。”

  “这样啊……”季裕松了口气,“那杀完他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那之后,我们会去芮城补给一趟,然后去解州找我的一个熟人,她会想办法安置这群孩子,再之后……”良顿了顿,“之后再做打算吧,也许会去哪里当个佃农镖师什么的。”

  “你呢?”他问,“决定了吗?”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找你说的闯军,与其落草为寇,不如试着去推翻那旧天。”季裕的目光里透露着坚定。

  “他们现在应该在解州城附近,你可以去那儿打听打听。”

  “好。”

  一个时辰,在两人的交谈中很快过去,预备的柴火烧光时,两人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说来也怪,两人仅仅用了两个晚上,两人就已经隐隐成为能相互信任的挚友,而与良共事了五年的舌头如今却要与良拼个生死。

  ps:过度章节,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欸,总之就是没有ps不习惯,诶嘿~

  饿殍:重走千里(十七)

                                                                                             

  一夜过去,众人重新启程,又用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的功夫,终于抵达了水沟村,荒凉而破败的景象同良和满穗记忆中别无二致。

  “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破村里?”官兵头子皱起了眉,抬手拍飞一只往他脸上扑的蝗虫。

  “应该没错了,我的人让我们去找这村里的刘永福,得找人问问这人在哪。”舌头说着,左顾右盼起来,试图寻找这村里的活人。

  “这村里的人估计早就逃荒去了,不知道还能剩下几户。”官兵头子又道,似乎完全没有踏入这座荒村的欲望。

  良则是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站在原地守着小羊们。

  “妈的……你们快来!”舌头站在第一座屋子的门前,一副见了鬼似的的表情,呆在门口半天没进门。

  “怎么了?”那个微胖的官兵闻声凑了过去,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又缓过神来,摆了摆手:“大惊小怪,这不就是屠宰牲口的地方吗?每个村都……”

  “这他妈都是人骨!”舌头的声音带些颤抖,杀人埋尸一整套基本都是良来做,看到屋内地狱般的场景,他还能保持镇静就已经不错了。

  其他凑过来往屋内看的官兵闻言浑身一颤,连忙后退了两步,一个还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这群官兵恐怕甚至都没真正上过战场就逃了,否则不至于吓成这样,良想,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哪怕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看到那场面也有点想吐。

  翠儿也想凑过去看热闹,但被良拦下了,面对小家伙略带疑惑的眼神,他只是摇了摇头。

  腐烂的酸臭味混着血腥味自敞开的房门渗出,冲得门口几人眼前一黑,赶忙往外跑了两步才能喘过气来。

  “这他妈……这村子不对劲!”微胖官兵道。

  “是不对劲,闹灾后都开始吃人了……可能现在都死完了。”只有舌头和季裕以及官兵头子还能冷静地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怪事……这里这么多骨头,怎么没一个是头啊?”舌头咋舌。

  “不怪,头估计都埋了……哪怕是饿极了,人一般也不吃头。”季裕说着,神色黯然。

  “这有什么说法?”舌头皱眉。

  “头上没什么肉,吃起来也麻烦,而且据说吃头会得病。”他又道。

  “哦……我还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特别的原因?人饿极了还会在乎这人头吓不吓人?再吓人能有吃人的饿鬼吓人么……”季裕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冷笑了一声道。

  “额……也是。”本来想开个玩笑的舌头这会儿也没了兴致。

  “你们说……这些骨头,是不是有点小了?”官兵头子突然出声道,“好像都是些小孩和几个女人的,一根男人的都没有。”

  “娃!有娃!”

  一声兴奋的叫喊吸引了三人的注意,连忙跑出门一看,一个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的男人,正用发着绿光的眼死死盯着躲着良身后的小羊们。

  “快看!村外来人了!他们牵着马,还带了几个娃……嘿嘿嘿……可以抢了吃!”他激动地叫喊着。

  紧接着,又四五个村民从四周的屋子中冲了出来,他们眼里都冒着绿光,摇晃着身体,朝着良身后的小羊和驮马冲了过去。

  “呜……”小羊们都吓得小脸煞白,躲在良身后瑟瑟发抖。

  良知道这群村民都饿急了眼,不见点血是听不进人说话的,干脆一脚将冲在最前面的饥民踹了出去,直接砸在了他身后的另一个饥民身上。

  “咳——咳……额啊……”两个饥民滚做一团,在地上躺着,看样子一时半会是站不起来了。

  “都退后!”良拔出腰间的刀,护住身后的小羊们,“谁来抢、我杀谁!”

  村民们被银亮的刀光吓到了,纷纷后退。

  舌头和官兵们也赶了过来拔出刀:“官兵!都老实点!”

  村民们一听到官兵两个字,都两眼一亮,一个村民激动地喊道:“是官老爷!官老爷来发粮啦!我们有救了!”

  “瞎嚷嚷什么!?”一个脾气火爆的官兵一脚踹翻了刚才喊叫的村民,“我们可没粮给你们!”

  “没粮?!可不能没粮啊!”另一个村民颤抖着抓着他的腿,“再没有粮,我们可要饿死了啊!”可不能没粮啊!”

  “你们饿不饿死管我什么事!滚开!”官兵又把他也踢开。

  这时,村民们的情绪已经开始不对劲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不对劲,要坏事!

  良皱起眉头,上一世是舌头用土匪的名头压住了这群饥民,但他们怕土匪,可未必会怕官兵!

  季裕也发现了问题,但已经这样了,只能继续说下去,于是他高喊:“我们是官兵!粮食会有的!但我们只是探路的先遣!都老实点!后面还跟着大部队呢!等他们来了就给大家发粮!”

  他的话有了效果,村民脸上的神色明显收敛了不少,但还没等众人松口气,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大家别信他!没听说哪家官兵会带着这么多小女娃的!”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他们身上,饿得发绿的眼在日光下如同漂浮的鬼火。

  “就算是官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拿了我的粮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还有我老婆……”

  人群中开始有人不满地交头接耳,并渐渐向他们包过来。

  糟,良快速扫视了一眼人群,算上刚才被他踹飞出去那两个,目前能看到的一共十七个男人,没几把像样的武器,他们这边倒是应该能打过,但恐怕很难顾及到小羊们,而且官兵们本就是逃兵,不准备照顾小羊,恐怕会直接选择逃跑,怎么办?

  “这是我们在隔壁村救出来的小女娃,怎么了?都给我老实点!”季裕急中生智,大声盖过底下的窃窃私语,“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阻止人胡思乱想的最好方法就是找点事给他做,人群骚乱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年长的男人被众人推了出来,想来应该就是村长。

  他看样子也有些慌乱,声音带着些颤抖:“好汉饶命啊,前些时候潼关的官老爷说是要剿匪,就把所有的余粮都拿走了!还抓了村里几个姑娘去劳军!”

  “现在村里什么也没有了,大家都等着官老爷来给个说法呐!”说着,他流着泪开始磕起头,其他村民也都点头附和。

  “咳咳,我明白了,大部队马上就到,到时候你们跟他们说明情况,他们一定会给你们说法的,”官兵头子站出来道,“但这些都不归我们管,我们就想知道,这个村里面,是不是有个叫刘永福的人?”

  “刘永福?那小子一个月前就跑了!”那个看着像是村长的老人忿忿道。

  “跑了?”舌头挑眉。

  “对啊,上个月官老爷来抓壮丁和匪军打仗,刘永福不知从哪听的消息,提前跑了……”

  “妈的,这小子溜得挺快……他逃哪去了?”舌头问。

  “不知道啊,东边闹荒不厉害,大概是往东逃了。”老人回道。

  “你们知道东边闹荒不严重,为什么不逃?”官兵头子问。

  “逃了呀!村里多半的人都逃荒去了呀!往东边逃的有,往西边逃的也有……我们这些留在村里的……大多都是些老胳膊老腿……走在外面,生怕被人吃了!”老人说着,泪流得更凶了,但良知道,那没准就是哪个孩子的血。

  “都说落叶归根,哪怕死,我们也得死在祖祖辈辈的土地上省得变成孤魂野鬼!”

  良已经听过一遍这套说辞,也知道接下来这老人就要开始卖惨求他们给他留些粮食,所以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这让他看到了季裕沉下去的眸光。

  他想到什么了?自己的家乡吗?

  今日后他们就要分别,想来是没机会问他了。

  果然听完他卖惨的故事,还不等良开口,舌头和官兵们就明确表示了拒绝。

  “有什么需求等大部队来了和管补给的官说,让开让开,都别挡道!”微胖官兵挥手驱赶着人群,为我们开出一条路。

  饥民们间我们要带着小羊们走,一个个急得脸发绿,但到底是没人敢上来袭击官兵。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盯着失望的人群,快速撤离了荒村,一直到进了村东面的树林,确认没有村民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ps:今天蛮顺的,搞个三千字的,明天牢兴就又要死了(悲),让我想想,怎么死呢?


饿殍:重走千里(十八)

                                                                                                        

  一行人匆忙逃进树林间,确定没人追上来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缓过神来,官兵头子对舌头道:“石兴兄弟,按说好的,已经到了水沟村,我们也该去潼关剿匪,可不能再耽误时候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舌头点点头,犹豫再三,还是没试着留下他们。

  在舌头看来,良虽然在疑惑他与这群官兵同行的目的,但应该是还不知道他是要这群官兵防着他,也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良和那个小哑巴的关系,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如果他小心些,表面和良继续合作,等到了陕州城,再假意稳住他然后找人处理掉他就是。

  而继续带着这群官兵,以他们的饭量,怕是所有人都得饿死在山里。

  不然就要先去一趟潼关,但那里全是官兵,他们这一行人六个逃兵两个盗匪,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往那走,这群官兵说是要去潼关剿匪也就是找个引子离开,毕竟再跟着他们也不能白吃白喝多久了。

  “好,你们慢走啊。”他假笑着道,转身就准备牵马赶紧离开。

  “欸等等,还有个事”官兵头子突然道。

  舌头浑身一僵,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耽误这么长时间,我们还要去剿匪,暂借你们些粮!”官兵头子道。

  “行行行行,官老爷随便拿!不用借了,直接给你们就好了嘛!”舌头谄媚地笑着,走到驮马前帮他们卸粮,一次少拿点,多拿几趟,这样显得他殷勤些,也能少拿一点。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拿了良他们一半的粮食才准备走,剩下的份量,只勉强够舌头和良他们走到芮城,当然,这是不算良提前藏起来的那一部分。

  “那我们走了奥,有缘再会。”官兵头子笑着与他们告别。

  “欸,慢走!”舌头却是肉疼得快笑不出来了。

  临行时,季裕深深看了良一眼,良只是点点头,没有做声,两人在无言中分别。

  直到官兵们走远,舌头才破口大骂道:“妈的,该死的王八兵真是喂不饱的狗啊!拿了钱临走还得抢这么多粮!”

  “所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没事儿带上这么多吃粮的嘴?嫌咱们粮多是吗?你知道他们吃了咱们多少粮吗?”良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质问道,“水沟村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去哪补粮?”

  虽然因为重生良已经发觉了不对劲,并且满穗已经把舌头心里那点打算都告诉了他,但如果这时还毫无反应势必会让舌头心生警觉,甚至隐约猜到良知道他找官兵同行的目的,那样搞不好舌头会不知何时给他一刀也说不定,至少也会对他有所警惕,虽然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杀了舌头,但舌头怎么说也是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的狼,谨慎些总是好的,毕竟他再怎么能打也终究是肉体凡胎,刀剑无眼,因此受伤挂彩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选择继续与他虚与委蛇才会让他降低戒备,选择更稳妥的到城里动手。

  “嗨呀,我也后悔呢,”舌头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当时,你跑到后面去杀蛇了,没看到,队伍那个兵不知怎么回头看了我一眼,就那个和你一起守夜那个,叫什么来着……妈的,眼神真好使!”

  “季裕?”良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转移话题,顺着说下去,毕竟舌头也需要有个台阶下。

  “诶对,好像是这个名,那小子眼尖得跟鹰似的!”舌头继续道,“他发现我之后,就准备跟其他人说,我一着急就直接出去了,寻思怎么着给你们争取点时间解绳子,得亏你机灵啊,要是被他们看见小羊被捆着那就不好解释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走?”良继续冷声问。

  “我最开始也想不明白,他们为啥非得跟我们一起走,后来我才想清楚,他们就是为了白吃白喝咱的粮食!”舌头一副气愤的样子。

  良心里冷笑,反正那群官兵已经走远,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取证,还真是随他胡诌,反正也没什么逻辑上的问题,他也没必要再抓着不放:“那倒是我冤枉你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你跟尹三熟,哪还有他的人?”

  见糊弄过去了,舌头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但很快又被他掩盖住,硬是摆出一副沉闷的表情:“嗯……阌乡吧,他在阌乡那里有家差不多的客栈……而且,我在那里也有认识的朋友。”

  “可是我们的粮不太够,要不先去芮城?”良皱眉道。

  “不行,要是去芮城又要绕远路,会耽误不少行程,我们这单时间就有点太紧了,还是直接去阌乡吧,粮的话……大不了看看路上能不能顺便买点。”舌头终究是担心夜长梦多,想要早点解决良。

  “也是,那看来我们得每天少吃点饭,多走点路了,免得到时候粮不够。”良想了想道。

  “对,那咱赶紧走吧。”

  重新上路,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良突然开口唤道:“舌头。”

  “啊?”舌头此时正警惕着他,不由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该带小羊们去解手了……你那么紧张干嘛?”

  “啊……没什么,刚在想事儿,你带她们去吧。”

  解过手后,满穗单独把良叫到远一点的地方,跟他交代了些事。

  带小羊们回来时,舌头在思考着什么,良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想什么呢?”

  舌头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小哑巴会说话?”

  良一愣:“也没多久,就前两天晚上她要起夜,搞了半天我也没弄明白她要干什么,急得开口说话了。”他愣的不是他为何这个时候突然问他这个问题,而是满穗居然提前预见了他的反应。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还不得直接给她宰了?到时候那边要赔银子怎么办?我敢告诉你?”还好,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虽然勉强,但同样说的通。

  “整了半天原来就这么个事啊?不是,良,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冲动一人?”舌头瞪大了眼。

  “不是,但你要是真一冲动把她杀了,代价有点太大了。”良认真道。

  “早说啊……”舌头喃喃道。

  良眯起眼,他可不信舌头真的会因为这番说辞放下警惕,满穗的意思是还需要继续试探,尽可能降低舌头的戒备,但又不能拖太晚,否则两人可能会因为守夜问题出争执,毕竟他们两个谁也不会放心对方先单独守夜。

  这小崽子,为了亲手杀了他还真是费心了……

  想到这,良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继续琢磨接下来用什么理由和舌头搭话。

  ps:昨天被人拐去打劫,摸了一天,我该死,我有罪,我忏悔,今天会补上的果咩那塞……



饿殍:重走千里(十九)

                                                                                                                                 

  “舌头,你过来一下。”又走了一段路,良叫住舌头。

  “又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那边有动静,我去看看。”良指着一旁茂密的树林道。

  舌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片树林格外茂密,层层叠叠的树影与灌木交织,极大程度遮掩住其中的景象。

  “这……没人会走这种地方吧?没准是什么野兽。”舌头道。

  “不好说,就算是野兽,我们也得想办法把它赶走才能安心。”

  “也是,那你去吧。”

  良点点头,走入了密林,很快就被树丛遮挡住了身形。

  随后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声响急促起来,并传来了良的大喊:“舌头,快来!”

  舌头匆忙拔刀,也冲进了进去,在靠近声源处,他没有看见盗匪,也没有看见野兽,迎接他的,只有迎着他脖颈砍来的雁翎刀,和其后那充满冰冷杀意的眼。

  刷——

  噗。

  “呃——咳……”舌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良,手中的腰刀落下,落到了灌木间,甚至没发出什么声响。

  良下手很干脆利索,舌头甚至没做什么挣扎,就捂着喉口的血痕栽倒下去,血溅在灌木之间,为其点缀上一朵朵鲜艳的红花。

  良蹲下,探了探舌头的鼻息。

  死了。

  良盯着舌头的尸体,神色微沉,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杀舌头,但还是颇有感触。

  他抬手看了看手中的刀,依旧是那充满美感的流线型刀身,锐利的寒光被鲜血遮盖,但反而让人感觉更加危险。

  现在它是更像侠客手中飘逸的雁翎,还是……恶狼相残后沾血的獠牙?他不知道。

  杀死这匹狼的,是一个为民除害的侠,还是与同伴厮杀的狼?他也不知道。

  替舌头阖上死不瞑目的双眼,良吐出一口浊气,用舌头的衣服擦了擦刀上的血,收刀归鞘,回到了大道。

  “小崽子,你过来。”良帮满穗解开了绳子。

  满穗注意到他袖口溅到的血花,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良从驮马身上取下铲子,和满穗一同回到舌头的尸体前。

  “良爷,他死了吗?”满穗问。

  “死了,被我杀了。”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抄起铲子开始挖坑。

  “为、为何……”

  “你要是问为何我杀他如此果断,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良边挖坑,边把之前讲过的车夫的故事又讲了一遍,“所以这个人一直是睚眦必报,若他真的误会了什么,哪怕有一点可能,他也不会放我活着离开阌乡。”

  “那良爷为何这般信我?”

  良挥铲的手一顿,为何信你?大概是因为知道你亲手杀了自己的执念有多深吧……

  “因为你分析得在理,而且不是信你,主要只是不信他罢了。”

  “那现在,良爷可以多信我一点了吗?”满穗轻笑。

  良又是一愣:“不可以,叫你来不是让你干瞪眼的,去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搜一下。”

  这个时候信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欸——我可是救了良爷一命,多信我一点都不行吗?”满穗不满地嘟起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去搜舌头的口袋。

  “少贫,这也是救你自己一命。”

  “良爷什么话,兴爷本是要送我们去洛阳享福的,杀他怎么就救我一命了?”满穗坏笑着眨眨眼。

  总感觉这小崽子在套自己话……

  他叹了口气:“先前一直没和你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接这活儿是要把你们卖去富贵人家做小姐或丫鬟的,因此也心安理得得接了,可谁知接完活儿我才知道要把你们送去当菜人,洛阳城还真他妈有个收你们吃的豚妖,那豚妖权势滔天,若半路退出一定会被他记恨,但我实在是不想送你们不明不白地去死,所以只能杀了舌头,为咱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那良爷,你以后准备怎么对我们?”满穗已经把舌头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好收起来了。

  良本想吓唬她说把她们卖了,但这会儿着实没这个心情:“我在解州有个朋友,她应该可以替我安顿好你们,咱们先去解州吧。”

  “那太好了,良爷……好像差不多可以了。”满穗指了指良手下的坑。

  “哦,”良回过神来,把舌头拖进坑里,一铲一铲填着土。

  填坑比挖土快得多,很快土坑就被填平,良拄着铲盯着那块地看了一会儿,又挥铲填了几铲土,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密林。

  小羊们见良和满穗拎着铲子回来,却不见舌头,都有些疑惑。

  “良爷,兴爷嘞?”红儿小心问道。

  “嗯……我和他刚吵了一架,他就走了。”良随口回道。

  “那他以后不会回来了吗?”

  良瞥了眼身后隐隐传来血腥味的树林。

  “嗯,不回来了。”

  ps:晚上还有,让我摸会鱼,莫急……

  (舌头终于死了,接下来穗穗和良爷就可以可劲儿腻歪咯)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

                                                                               

  一行人继续出发,不过与前世不同,这一世他们不再去往阌乡和陕州,而是路经芮城直接前往解州找鸢去。

  舌头已经死了,他们并不急着赶路,所以比平时还早休息了半个多时辰,太阳刚下山,众人就已经准备休息了。

  良给小羊们发了粮,然后自己也找了块石头坐下吃饭。

  “良爷。”满穗凑过来唤了他一声。

  “怎么了?”良抬头。

  “我刚才看到咱们粮袋里的粮不多了,到芮城还有四五天的路程,如果还按之前的吃法,就算现在兴爷走了,恐怕也……”

  “啊,这事啊,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良得意地笑了笑,走到驮马旁把藏在木箱里的粮食展示给她看,“算上这些,应该就没问题了。”

  “额……良爷,其实……”满穗犹豫着开口。

  “怎么了?”

  满穗翻开行李间的一个用不到的隐蔽夹层,里面也塞满了粮食,她有些尴尬地看向良:“其实,我也做了点准备……”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舌头还真以为这群官兵一个个都是饭桶成精,每天吃进去那么多粮食,还因此跟良抱怨过,结果最后是被这俩仓鼠精屯起来了。

  奇怪的默契增加了。

  这下到芮城的粮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甚至到了芮城也能少花些钱补给,那边的粮价恐怕也不低,像阌乡那样涨一倍也不是不可能,能省则省。

  吃过饭,良生起篝火,把小羊们都叫到面前,宣布着接下来的行程:“接下来,咱们不去洛阳了,先去芮城整顿一晚就去解州。”

  “良爷。”突然,翠儿有些担忧地叫了良一声。

  “怎么?”

  “之前……三爷说了……去洛阳才能吃饱饭,那里有吃不完的馒头。”她怯怯开口。

  “是啊,良爷,不是要去洛阳吗?为什么突然又不去了?”红儿也道。

  两姐妹的表情有些失落,也是尹三和舌头骗了她们那么久,有着吃不完的馒头的洛阳城,早就成了她们的梦想。

  良还没开口,满穗先抢道:“良爷听说在洛阳城收我们的人不是好人,便改变主意,要把我们送去好人那里啦,就为了这个,他还和兴爷大吵了一架呢!”

  “啊……所以兴爷才走了吗?”琼华捂着嘴,有点吃惊道。

  “对啊,你们放心,去解州的生活,一定比去洛阳更好!良爷不会骗我们的。”满穗继续道。

  不得不说,这群孩子对满穗的信任还是要高于良的,她说这话也更有说服力,更容易打动她们些。

  “是啊,穗儿姐都这么说了就信良爷吧。”琼华也微笑着劝道,“虽然我也想去洛阳……但既然良爷说去解州更好,那自然是更好的。”

  “好……既然姐姐们都怎么说……那额和额妹就放心了,我们去解州吧……”红儿点点头。

  “嗯!翠儿信良爷和穗儿姐!良爷和穗儿姐是好人!”翠儿开心地笑道。

  良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就早点睡吧。”说着,先走向了自己的床铺,还没躺下去,扭头一看,除了满穗以外的三只小羊都眼巴巴地看着他,谁也没有敢动的,良疑惑地挑了挑眉。

  “良爷,”琼华出声提醒,“绳子还没绑……”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哦,”良才想起来这一世还没改规矩,摆了摆手道,“不绑了,以后都不用绑了,每天给你们松绑解绑怪麻烦的,以后除非是要走陡峭的山路,不然都不绑了。”

  “你们也抓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他又补充了一句。

  小羊们都听话地躺下睡着了,良也躺着床铺上,闭起眼。

  “良爷,睡了吗?”果不其然地,隔着篝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满穗的声音传来,良的嘴角不经意钩了钩。

  不知为何,良突然想逗逗她,于是故意躺着不动,不做回应。

  “良爷?”满穗又唤了一声,良还是不动。

  良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满穗从床铺上站起身。

  这时,良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真的睡着了,满穗完全可以将他在睡梦中杀死,包括上一世他们在埋舌头那晚他熟睡之后。

  这丫头,原来那么早就已经开始对他心软了吗……

  脚步声逐渐靠近,良不清楚现在的满穗是否对他抱有杀心,只能暗自打起警惕,但还是没做反应。

  “良—爷—”她凑到他耳边又轻声唤了一声,还用手戳了戳他的脸,但良忍着笑,还是没反应。

  “良爷,你没睡的吧?快醒醒。”满穗瘪着嘴又戳了两下。

  良知道自己再装下去也没多大意义,叹了口气,坐起身:“我就是睡着了也得让你吵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的?”

  “嗯……我就是想试试,谁知道良爷真没睡,嘿嘿。”满穗说着,吐了吐小舌头。

  “……”良有些无语,“行吧,什么事?”

  “这么早就要睡了?良爷今晚不打算做些什么吗?”满穗笑眯眯地道。

  上一世倒觉得没什么问题,但良现在听这话总感觉有些歧义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影子戏?”他问。

  “对啊,这两天有官兵们在,我们都没机会演影子戏了,良爷不想继续吗?”

  “也行,那咱俩找个地方吧。”良站起身,随后从驮马身上取下那个木箱,与满穗一同到了一片宽敞的平地。

  ps:打赏加更(2000/7500)

  让我想想,影子戏能整什么活捏……



饿殍:重走千里(二十一)

                                                                                        

  良打开木箱,开始搭支架和白幕,满穗则是跑到原来的营地,借了火,又生起一堆篝火。

  两人并肩坐在篝火前,跳动着的火光透过白幕映在他们身上,照出一片暖色,两人紧挨着,夜间林里的几分凉意此刻也消失无踪。

  感受着身旁的暖意,满穗不禁微微偏过头去,像撒娇的小猫似的在良肩头蹭了蹭。

  “嗯?怎么了?”良摆弄小人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她。

  “没什么,良爷你继续~♪”满穗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嘴角不住地上扬,甚至哼起了欢快的小调。

  良见她这副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怎么?心情很好?”

  “没有。”满穗立刻板起脸,一脸认真道。

  “真的?”

  “真的。”

  “那就当是真的吧。”良没放在心上,回头继续操演着手中的小人。

  良这个时候应该是不会唱那段戏词的,所以只是沉默着舞动小人,满穗靠在他肩头,同样默不作声地感受着他肌肉的律动,尽管两人为了不吵醒其他三只小羊而特意找了个远离营地的空地,但此时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只有熟悉的火焰爆裂声,树叶婆娑声,风声、虫鸣、还有……

  两人此时在他们耳中额外清晰的心跳和呼吸声。

  小崽子,现在在想什么呢?是如何换个办法杀了他吗?哦对了,她现在还需要他去安顿其他小羊的出路,所以不会杀他,上一世他熟睡时应该也是如此,那他是不是可以稍微对她放下戒心了呢?良手上不停,但心里却不知不觉胡思乱想起来。

  他专注于思考和影子戏,完全没注意满穗已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

  良爷还真是好懂呢,虽然不明显,但细看心事都摆在脸上了,她想。

  但是啊,她也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和良的事,所以至今也没和他坦白自己也重生的事,就这样顺其自然到现在,或许,她会和他再去杀一次豚妖耶说不定?

  不不不,那样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呢……

  但是啊,现在的豚妖和良还都活蹦乱跳的,她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家人们呢?

  但她对良完全下不了手,再去杀一遍豚妖岂不是和前世毫无区别?她相信上天让她重来一次一定是有意义的,可她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办,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良啊良……

  满穗叹了口气,突然失落起来。

  “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吗?”良见她情绪突然变化,问道。

  “唔……”满穗越看他越来气,这家伙不会完全没考虑过吧?

  “没!有!”她又不爽地别过脸去。

  “额……”良完全没搞明白她在生哪门子气,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话说回来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她跟她说话还小心翼翼的,这会儿就开始跟他耍脾气了是怎么回事……

  或者说……

  他盯着满穗,在思考一个可能性。

  如果……只是说如果,她也重生回来了,甚至多半已经看出来他也重生了,然后故意装作正常的样子……

  嘶——这小崽子没准还真干的出来!

  良顿感牙疼,他也只能从这么久以来满穗与前世不同的态度上感觉出一二来,要是这小崽子真存心演他,他还真看不出来……

  总不能直接去问,如果她不是,那他肯定会引起她的警觉,嗯……她的话多半也不会信……

  如果是……额,她多半也不会承认吧……

  要不……试探一下?可是要怎么试探呢?

  真是会给人找事干啊……小崽子……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事心不在焉地演了一会儿影子戏,就准备收拾好木箱回去睡觉了,毕竟虽然他们现在时间上完全不紧张,但也总是要早起赶路的。

  “那么,晚安,良爷~”满穗对良眨了眨眼,躺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良盯着她看了半天,终究是叹了口气,也躺回自己床铺。

  一夜无话。

  ps:今天有点事耽误了所以只有小章节,果咩那塞……

  嗯……更多是我实在没想好有什么活可以整,如果有人有想法请务必跟我讲讲!

  或者对剧情走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提,现在相当迷茫了